殷亦宸沒有答話,他低低垂着眉眼,抿着脣,神態平靜無波,有股超脫生死的詭異寧靜。
遠邊夕陽西落,映照滿室華光,柔和的晚霞籠罩這片荒蕪,暈染不少溫暖歸家的氣氛,卻軟化不了,他眸內幽冷的薄冰。
明顯,他現在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誰都動搖不了他。
卻沒人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一直說的,“快要結束了”到底是在指什麼?
染柒和系統要了他的過去記憶,她才知道,這個“找”,他到底付出了多大代價。
——孤身一人對抗一個國家。
——身上傷痕遍佈,受傷無人醫治,暗殺遇刺,夜裡孤枕難眠,多次死裡逃生,苦苦掙扎謀劃只爲坐上那最高的皇位。
不爲統治天下,不爲雄心壯志,不爲報復打擊,只是爲了有這個能力,找到她。
也是,這個世界上,還有誰的情報網比的上一國之主。
他就像是一個忠心不二,誓死效忠的勇臣,披荊斬棘,不過只爲找到自己認定的主上。
染柒和殷亦宸很快離開了王城。
他極有目的地往某處行走,就像是,這一切,他早已規劃好。
而這一天,他早有預料。
染柒趴在那壓抑地消化掉他過去所有的記憶,那一幕幕,猶如走馬燈般快速掠過,就連她這樣一個旁觀者看完,都難言壓抑窒息,更不用論,處於當事人的他。
那些記憶太過沉重,沒人教一個孤兒該怎麼活下來,在天凍寒霜,飢餓難耐,遭人厭棄的情況下,他於世間毫無牽掛,本可以順勢離去,卻依舊艱難地挺了過來。
那三個月被折磨的苦痛,從小到大經歷的飢餓謾罵,謀奪皇位時豁出一切,以命相搏的孤勇。
他的前半生是站在一根長滿荊棘的線上行走的,稍有不慎,便是萬丈深淵,哪怕再是孤苦,再是難捱,再是鮮血淋漓,他都要挺過來。
因爲,他要找她,必須找到她。
這是從他出生,便刻在他骨子裡的執念,哪怕沒有遇見她,卻也一直逼着他自己再是艱苦也一定活下去的執念。
不過只爲了,冥冥之中,活下來,找到她。
染柒閉了閉眼。
她指尖捏着他肩上的布料,捏的很緊,指頭都發了白。
薩羅,你就這麼不放心我麼?
這些碎片是薩羅本體的寫照,殷亦宸在沒遇見染柒前,執念讓他拼命活下來,讓他找到她。
但這些最終都只有一個目的——找到她後,保護她。
哪怕,當時的染柒,比他還要強大。
染柒算過當時的時間,她剛來這個世界,她就已經是異能者,釣起殷亦宸,是她來這個世界的第二年。
也就是說,若是染柒剛來這個世界,就開始拼命地去找他,說不定,早已找到了他,甚至還有可能,可以幫他避免那三個月的非人虐待折磨。
一切的原罪,在於她的忽視和理所當然。
這個世界的時間並沒有虧待她,她一來就有機會幫他脫離苦難,但她卻沒有。
她抱着他一定會來找她的想法,在那個世界遊蕩玩樂了兩年,卻也讓他受了兩年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