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師保持着世外高人應該有的傲慢態度。
她壓根兒就沒有理睬面前這個渣男。
她身邊, 金總垂頭,點燃了一根香菸。
香菸煙氣嫋嫋,模糊了金總英俊的臉。
“我可以吸菸麼?”他側頭對病房的主人寧軒大少爺問道。
……寧家大少微笑,表示他可以隨意。
都點上了, 他能說不能麼?
“行了, 阿何, 今天我已經累了,你陪父親母親回去。”雖然對寧何不大高興, 覺得這小子是在有意搞事, 不過在自己的病房裡再來點兒血案,這叫人心裡很不痛快。
寧軒帶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弟弟,寧何目光落在這位一向令人敬畏,可是此刻氣色蒼白, 看起來虛弱無力的大哥身上, 突然覺得在這一刻, 自己莫名地有了一種不甘心。他那麼虛弱,也看起來不是那樣強大了。
他在他面前一向的強悍的形象, 也被這場車禍給打碎。
大哥也只不過是肉體凡胎而已。
“大哥, 我想求白大師一點事。”他難得會反抗寧軒的話。
寧軒一挑眉, 心裡哼笑了一聲, 把手從呼叫器上拿開了。
弟弟愛作死怎麼辦?
當然是看他去死啊!
不過如果金總動手……金總喜歡動手, 這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 他心愛的戀人金藍被她哥都給磨搓得幾乎要懷疑人生和親情了。寧家大少就覺得, 如果一會兒金總真的動手, 如果打擊力度還不如對金藍的,那大少是肯定不會答應了。
都揍自家親妹妹那麼兇狠了,怎麼可以輕輕鬆鬆地放過寧何這個外人呢?
如果金總真的這樣不公平,對寧何輕拿輕放,那寧軒一定從此和金總勢不兩立。
所以,他笑了笑,不說什麼了,笑吟吟地躺在牀上。
“你想求小曦什麼事?”金總滿意地看着白曦把小腦袋埋進自己的手臂間,透過了模糊的煙氣淡淡地問道。
他現在非常討厭寧何這樣的小白臉兒。
因爲這青年一雙眼睛專注地落在白曦的身上的時候,金卓渾身都緊繃起來。
他也沒有忘記白曦看向金卓的眼神。
“是這樣。”寧何抿了抿嘴角,有些緊張,看見白曦不肯理睬自己,心裡有些不悅。不過這些大師們都是這麼一副臭脾氣,入了他們眼的,那保命的玩意兒滿天飛,不然他大哥怎麼就能逃出生天呢?
寧何也去過車禍現場,看見那慘烈鋼鐵扭成麻花兒的樣子,再看看寧軒此刻氣定神閒,也只不過是斷了肋骨,就知道被這些世外高人喜歡是有多幸福了。他莫名地覺得白曦有些熟悉,又莫名地覺得……或許白曦應該喜歡的,是他纔對。
她應該喜歡的是他。
能夠憑藉她走上人生巔峰的,也該是他纔對。
雖然心裡對白曦依舊有幾分畏懼,不過寧何還是鼓起了勇氣。他的眼底帶着連自己都不明白的希冀,看着白曦急忙說道,“我有一位長輩,家裡面出了一點奇怪的事。”
看見咬着香菸看起來完全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裡的男人把單薄的小女孩兒都要塞進自己西裝口袋裡去的樣子,壓着人家女孩子的小腦袋不叫她擡頭看着自己,寧何覺得金卓有些專制,又覺得他有些過分了。
或許……是不是這位白大師也不是大家想象中那樣對金家特別地離不開?
金總這是怕這個白大師跑了?
“誰家?”寧父倒是不知道,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是沈伯父家。”寧何忙側頭對父親恭敬地說道,“沈伯父前些時候在黑市買了一幅畫,最近家裡出了一些怪事,總是能聽到自己的臥房外面半夜傳來有人走路的腳步聲,似乎還有嘆氣聲。可是他有一天半夜去打開門,門外什麼都沒有。”他還想說點什麼,寧軒突然在一旁打斷了他皺眉說道,“大概是沈伯父聽錯了,你不要說了。”
金藍很怕這些東西,寧軒就不喜歡有人在金藍的面前說這些事。
伸手握住金藍髮涼的手,寧家大少還叫自己的鬼小舅子也握住金藍的手。
弟弟怎麼能在醫院說這樣的事。
“那又怎麼樣?”金卓還在一旁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看起來並不在意,可是一張英俊的臉已經繃得緊緊的,煞氣瀰漫。
如果是寧軒,早就閉嘴給金總道歉然後跑路了。
可是寧何顯然不知道金卓這是已經動怒了的徵兆,急忙走上前幾步,看着從金總的懷裡探出一顆小腦袋,小聲哼哼“憋得慌”,在撒嬌的小大師,滿懷期待地說道,“沈家這件事真的很叫人擔心。沈伯父一家已經從別墅裡搬出來了,精神也不大好,沈氏集團都受到了影響。白大師,你可不可以幫忙去看一看情況,如果是真的有怪異的地方,請你出手幫忙。”
“出場費多少?”金卓平靜地問道。
白曦卻努力想了想。
她就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兒了。
上一世,這是原主和寧何在一起之後,第一次去驅鬼。
當然,還出場費呢。
白乾的好麼?
只有寧何得到了一個沈氏集團的人情,叫之後寧家在和沈家合作的時候,沈氏在寧家幾個兄弟之中直接就欽點了寧何作爲兩家合作項目的負責人,開始叫寧何展露出頭角來。
這樣的事情很多,也是因爲原主一心一意爲了自己心愛的男人,也從不計較什麼費用,所以,這些人情都落在了寧何的身上,叫他很輕鬆地在這些集團合作的時候打開了局面,在寧家兄弟之中脫穎而出。
他慢慢地成功,而原主卻已經筋疲力盡。
就驅鬼或者作法這種事,的確會牽扯精力。
原主是有些天賦,可是這些天賦也不是能那麼輕鬆的。
所以,她纔會在最後一次去給寧何的客戶幫忙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最後什麼都失去了。
沈家的事,白曦記得很清楚。
沈家在黑市買了的古董,其實是一些土夫子剛剛從大墓裡起出的明器,那上面沾染了一點不好的東西,也因爲大墓被挖掘,驚擾了古墓中的陰穢。
這東西不怎麼兇,其實也就是喜歡悲傷春秋一點。
不然換了兇的,還能就單純在人門外轉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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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撲進來把人給撕了好的麼?
人家在墓裡頭睡得好好兒的,要不要這麼缺德,把人挖出來還買來買去的呀?
白曦就堅定地覺得吧,只知道在一旁暗戳戳地搞事,比如說在背後出現,又比如這種在深更半夜出現個模糊的身影繞圈哭泣嘆息什麼的,大多不兇。這是沒想害人的,或是想害人力不從心的,纔會用引發人的恐懼來達到自己的一些目的。
真正比較兇的陰穢,人家從來都不會這麼繞了好大的圈子,都是很直接的。
不過白曦知道金藍害怕這個,所以也不會說得很嚇人叫金藍害怕,只是想了想沒有吭聲。
沈家那古董上的陰穢其實蠻慫的,雖然道行不淺,不過是個古代的道德楷模。
似乎還是什麼探花郎啥的,特別文質彬彬,就算是自己的大墓被動了土,也不過是在人家門口天天惆悵一下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也就完了。
沈家匆匆搬走……也是沒來得及和人家交流。
其實只要把這古董給好好兒地埋了,叫自己有個地方繼續睡覺,人家也就不鬧了。
上一世原主就是這麼幹的。
不過她懶得和寧何說這簡單的辦法,不然不又叫寧何得了這份人情麼?
“你們還要出場費?!”寧何卻被金總要錢給震驚得不行了,他眼睛微微張大,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很久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來,又帶着幾分失望地看向白曦,卻看見白曦扒着身邊男人強硬寬闊的肩膀,忙着偷偷不知道開心什麼呢。
似乎感受到她的開心,金卓勾了勾嘴角,回頭,在她都笑出小梨渦的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收穫了寧何更加驚悚的眼神,平淡地回問道,“你見過哪個大師是給人白乾的?”
“可是沈氏和金氏一向都有合作,沈伯父和金總你之間也有交情!”這樣的交情,金卓幫一點小忙難道還要錢?
“我和沈總之間有交情,小曦和沈總之間卻沒有交情。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寧家就是這麼管理公司的?私人交情和公事能混爲一談?小子,你在誰的面前瞪眼睛?”
看見寧軒瞪着自己,金卓冷笑了一聲,把白曦給按在身邊,自己慢慢地站起來,就在寧家一家震驚地看着的時候,猛地揪住了寧何的衣領,反手,就將他給摁在了地上動彈不得!看着寧何那張英俊的臉被壓在地上都要被壓扁了,金總咬着香菸含糊地哼笑了一聲。
“我都捨不得叫她去做事,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使喚我的小曦?嗯?”
別說是人情,還是給錢,其實金卓都不大願意叫白曦去做這些事。
畫畫符,很優雅安全也就算了。
就比如這些怪異的事情,怎麼可能沒有危險,白曦雖然有些本事,可是金卓卻並不願意白曦去賭那些平安。
白曦的眼睛頓時亮了,窩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金卓。
白曦:“他真帥呀,真帥!”
系統:……
這系統最近一直都在神隱,安靜得幾乎都不像是白曦認識的那個系統了。
白曦突然覺得都有點兒不習慣。
她覺得自己怎麼也得表達一下自己對系統的愛,關切地問道,“你最近是怎麼了?”
系統奄奄一息。
它的光團兒都抖了抖,似乎縮小了很多。
系統:“最近外面出了點兒事,天道管得嚴,你別蹦躂得太厲害,不然蹲局子都是輕的。”天道局子裡不僅蹲着密密麻麻的系統,也蹲着茫茫多的宿主的好麼?這些宿主都是一些愛蹦躂,叫天道覺得有點生氣的傢伙。
劣跡斑斑大概說得嚴重了,不過腦後有反骨,那都沒說錯。雖然這狸貓一向都兢兢業業的,雖然有很多的小毛病,不過大方向還是一顆紅心向天道的。
整個天道系統都對白曦的印象不錯。
不過最近出了大事,整個天道對大千世界裡的宿主們都多了幾分嚴謹和警惕。
白曦茫然地聽着系統給自己訴苦。
系統:“纔跟管理處接通,不然之前消息都斷了。”
它欲言又止,還是嘆了一口氣。
白曦想要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可是系統什麼都不想說的樣子。
它就光團兒更加縮小,喃喃地小聲抱怨“藥丸藥丸”。
對於系統這麼神經質,白曦眨了眨眼睛決定揭過去,不過本着自己和系統一向都很親近,啥話都說的態度,她忍不住笑眯眯地問:“那我不問了。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金總特別帥?”
系統頓時痛哭流涕:“大佬你放過我吧!帥不帥的你心裡沒個X數麼?別親口告訴我?!”
白曦茫然了:“爲什麼不能告訴你?”
系統求她:“你以後覺得誰帥,默默地在心裡欣賞,不要叫我知道。”垃圾狸貓總是跟它說誰帥誰帥的,從前也就算了,現在局勢這麼緊張,一不小心就是叫它蹲局子的節奏。系統覺得很累,都不想愛了,抽抽噎噎地扭着光團兒,決定在這個世界躲進小黑屋,爭取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後面對未來可能引發的罪狀,能無辜地說一句“我不知道哇!”來矇混過關。
它覺得這年頭兒系統是真不好乾了。
白曦就更茫然了。
她發現系統這回來真的了。
真的消失進了小黑屋,跟她斷了聯繫啊。
難得系統這樣決絕,她都覺得很失落了,只好小小聲地說道,“那好吧,我自己說。他真帥啊。”她突然忍不住傻笑了一聲,不過在看見金卓正摁着奮力掙扎卻紋絲不能動彈的英俊青年眯着眼看過來的時候,又急忙捧臉做出了一副很高深的世外高人的樣子來。
看她明明還有些稚氣,卻偏偏要做出一副“我很老成”的樣子,金卓挑了挑眉,擡手拍了拍寧何的側臉。
“小子,想跟我搶人,你這是找死。”
“我沒有。”寧何覺得自己冤枉得要命。
他的心裡,卻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恐懼。
他覺得金卓的身上,殺氣幾乎都要刺激得他心縮成針尖兒了一樣。
“我,我只是關心沈伯父而已。明明是一件很,很簡單的事……”他氣喘吁吁,卻只覺得自己頓時就被反過來,仰面衝着天花板,男人的手抽離,他還沒有來得及爬起來,卻只感到自己的肚子上,傳來了巨大的衝擊。
這一下幾乎就要了他半條命,疼對他眼睛都要凸出來了。寧何一向文質彬彬的,高材生,走得是斯文路線,金總的兩腳下去,就已經叫他被踹得少了大半條命了。他在地上縮成一個蝦米,疼得連呼吸都喘不過來了。
蜷成一團的時候,他又感到背後被踹了一腳,頓時就不受阻攔地滾動起來,一頭撞在了牆上。
金總幾腳下去,寧何差不多就要歇菜了。
默默地觀察,發現金卓的確揍得很用力,沒有因爲寧何是外人就偏心,這力度是超過了他揍金藍的,寧家大少在病牀上就覺得滿意了。
比起弟弟,當然是戀人更要緊。
特別是這麼一個突然生出野心,想要和自己競爭一下的弟弟。
心裡哼笑了一聲,看見寧何爬都爬不起來,寧軒覺得自己的骨折似乎都不那麼疼了。
寧家長輩們驚呆了。
金卓這是當衆毆打寧家的小輩啊!
“金總,這……”寧父還沒來得及阻止,兒子都已經被差點兒踹進牆裡去了,他看寧母已經撲過去看寧何到底怎麼樣了,想到似乎剛纔金卓在寧何的胸口踩了一腳,頓時心中就有不祥的預感。
他知道金卓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在寧母已經急忙去叫護士來看兒子的情況,努力地忍着心中的震驚與惱火,看着金卓不快地問道,“金總這是想做什麼?我們兩家以後是親家,這樣是不是有些過了?”
“如果不是因爲他們要結婚,現在我就打斷這小子的腿。”
這一系列的連環腳下來,金總的煙也就抽了一半兒。
高大冷厲的男人露出一個高高在上,眼神冰冷的笑容來。
“金家的人被這麼算計,難道還叫我算了?伯父,你是不是對我的爲人有什麼誤解?”
他的眼神冷厲,寧父在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下猛地打了一個寒顫。
對了,他想起來金卓是個什麼人了。
就因爲想到金卓的確不怎麼善良,寧父的嘴角扭曲了一下,竟然覺得寧何的確被手下留情了。
不然換了別人冒犯金家,說不得已經可以放棄搶救了。
“還有,我最恨這種所謂的道德綁架。”金卓坐回了白曦的身邊,看見女孩子眼睛亮晶晶撲進自己的懷裡,滿意地繼續說道,“既然知道沈家有問題,他大可以自己去給沈家幫忙。自己躲在後面,把我家小曦推出去,自己拿沈家的人情,算盤打得這麼精,真不愧是寧家精英教育出的傑出青年。他會成大器,我很看好他。”
寧父:……
寧軒:……
又是金總嘲諷滿滿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