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調查的時候仲夏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爺爺的身上,而他卻緊緊地盯着旁邊的大伯不放。
這個面容忠厚的男人瞳孔放大手臂緊貼腿部,手指豎起,不時地摸一下鼻子。
這是典型的心裡不安的舉動。
仲夏斂眸心裡有了一個猜測。
沒過多久警察從大伯的房間裡搜出了一捆麻繩和帶血的菜刀。
“我欠了一筆錢,放高利貸的說我要是不還錢就砍掉我的手,沒了手我還怎麼活?我還有一大家子要養活啊,所以我只能..........”
“這不能怪我,我和他們母子說了等拆遷款下來了先借給我,她卻說要攢錢給孩子上大學,孩子上學還有兩年,把錢借給我又怎麼樣?她就是見死不救,我只能......殺了他們!”
沒有人想到這麼一個看起來忠厚老實的男人,竟然能殺害自己的親侄子和弟媳婦。
人性啊,真是一個捉摸不透的東西,有時候想不到的卻往往是隱藏的真相。
“多虧了林法醫,否則案子就陷入誤區了。”
仲夏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打了一個哈欠。
“別怕彩虹屁了,你要是真心感激我,就請我吃一頓,走吧快餓癟了。”
飯吃到一半明姝一個電話打過來了。
“城南工地發生了一起惡劣的謀殺案,位置已經發給你了,趕快過來!”
仲夏和阿倫法醫對視一眼,只能認命地回警局拿上傢伙出發。
工地位置很偏僻,不遠處有一個大湖,仲夏曾經聽人說這裡要蓋一座度假區,沒想到發生了命案,度假區恐怕蓋不成了。
仲夏從車上下來,警察已經封鎖了現場正在有條不紊地處理現場,但他們的視線都同時避開了工地中間的那個烤爐。
技術科負責照相的王大力小王正一臉痛苦地站在烤爐前拍照,而明姝則是一臉的陰沉。
仲夏察覺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阿倫法醫一邊走一邊抽動了一下鼻子,疑惑地皺起了眉毛。
“怎麼這裡有一股烤肉的味道?”
“烤肉?”
這裡位置偏僻,哪裡有烤肉攤?
仲夏心裡頓時有了一個猜測,嘴脣哆嗦了一下。
阿倫法醫疑惑地看過來。
“林法醫你怎麼了?”
仲夏湊過去和他說了一句話,他頓時驚得臉都白了。
“不可能!”
仲夏也不是很確定,眉頭緊皺表情凝重道。
“可不可能過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明姝看見了兩人,招手示意兩人趕緊過去。
仲夏心裡帶着疑惑走了過去,覺得中間那個爐子很像是在街上見過的烤全羊的爐子。
等走近了發現裡面的確串着一個什麼東西,比烤全羊大很多。
等等!那竟然真的是人?!
烤爐很大,中間的‘人’被一根鋼筋從頭部穿到尾部,掛在烤爐上烤,人體已經面目全非了,衣服大部分已經成了黑灰,露出焦黑的人體皮膚,有點地方皮膚已經脆了碎了,露出裡面發紅發黑的血肉,烤肉的香氣撲面而來。
“嘔!”
“嘔!”
阿倫法醫忍不住吐了,小王也跟着吐了。
仲夏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忍住了沒吐,哪怕上一次孫培榮的屍體都沒有這一具屍體可怕。
“死者的身份清楚了嗎?”
明姝面色凝重地搖搖頭。
“已經讓技術偵查部分提取了DNA去化驗了,暫時還不清楚。”
小王吐完擦擦嘴巴艱難地說了一句:“兇手太變態了!”
的確,把人像畜生一樣烤,而且特意將人掛在烤全羊的爐子上,這已經超越了作爲一個人的底線了,仲夏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案子。
一個乾瘦的中年男人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明姝對仲夏道。
“這是這片工地的負責人,姓張。”
“警察同志你們好,我是這片工地的負責人,沒想到竟然在我的工地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我肯定協助調查知無不言。”
明姝點點頭。
“工地很久沒有來了嗎?”
仲夏注意到地上堆在一起的建築材料上積了一層灰。
張負責人點點頭,有點不好意思道。
“因爲之前我們工地被查出了質量不合格,所以暫停了工程,已經有幾天了,平時工地上也沒什麼人,這裡偏僻也不怕有人來偷東西,只有一個守夜的老頭平時住在離這裡不遠的工地活動房內。”
“哦?那有沒有攝像頭?”
張負責人道。
“有,顯示器就在我的房間,也在離這裡不遠的工地活動房內。”
明姝眯了一下眼睛,讓張負責人帶路去工地活動房,轉頭對仲夏說道。
“這裡交給你了,我去那邊看看。”
“好,沒問題。”
仲夏點頭。
戴好手套和口罩,仲夏面色凝重地準備處理屍體。
阿倫法醫問:“要不要把屍體取下來?”
仲夏搖頭:“不用,取下來的過程中可能會損失一些線索,等會再取。”
屍體焦黑,手腳和畜生一樣被綁在身前,西裝大部分已經變成了灰,只留下背部的一些布料,仲夏把破碎的西裝布料輕輕地拿下來裝進密封袋裡。
“上面可能有兇手的指紋。”
光裸的屍體被像樣一樣掛起,引起了極大的不適感,阿倫法醫又想吐了。
仲夏皺起了眉頭,但還是繼續檢查屍體尋找有用的線索。
屍體表面焦黑看不出是否存在淤痕,出了焦脆的皮膚看起來沒有凹陷的地方,可以排除遭受重擊的可能性。
等等!
仲夏眯着眼睛緊盯着屍體的頭部,哪裡原本的頭髮已經被燒成了一團黑灰包裹在上面。
仲夏小心地將黑灰撥下去,果然看見了血肉凹陷了下去,之前因爲黑灰堆積在裡面無法一眼看出來。
這麼說來,死者生前頭部曾經遭受過重擊!
但是不是導致死者死亡的原因,還需要進一步的解剖。
“好了,可以將屍體拆下來了。”
阿倫法醫小心地抓住貫穿屍體頭尾的鋼筋。
“一二三!”
仲夏小心謹慎地擡住另外一頭把屍體放在了擔架上。
小王近距離拍了幾張照片,搖頭感嘆。
“剛入職就遇見這樣的案子,要不是心裡素質還可以,我肯定嚇的不敢動了,也不知道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折磨一個人,太可怕了。”
那邊小崔發現了幾個可疑的腳印,叫小王過去拍照。
“叮鈴鈴!”
明姝打電話過來。
“我們從守夜的老大爺的杯子裡發現了安眠藥,工地的攝像頭被人爲損壞了,只能等技術科的人把裡面的東西提取出來。”
掛斷了電話,仲夏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安眠藥?攝像頭被人爲損壞?
這是一起再明顯不過的兇殺案了,而且能做到這一切的肯定不是泛泛之輩,安眠藥是怎麼下進去的,攝像頭是怎麼被損壞的,都要一樁樁一件件捋清楚。
和明姝知會一聲,仲夏和阿倫帶着屍體回了局裡。
解刨室裡,解剖臺上強光將屍體照射得分毫必現。
手術刀切過肌肉的黏膩聲響起,仲夏面無表情地從屍體胃部裡面挑出了一小塊還沒有消化的魚肉。
“死者生前最後一頓飯是魚肉,根據魚肉的消化程度來看,吃飯之後不超過兩個小時就失去了生命跡象。”
繼續解剖,除了魚肉之外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
明姝回到局裡,通知開現場偵查碰頭會議。
會議室裡所有人都到齊了,明姝風塵僕僕的出現,臉上帶着濃重的疲倦,手裡拿着一份DNA檢測報告。
“DNA檢測結果已經出來了,死者叫齊鈺,三十歲,是齊默嚴的兒子,現任紫荊房地產的副總。”
“怎麼可能?!”
仲夏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份檢查報告。
明姝充分理解他現在的感受,因爲他自己的思緒現在也陷入了一團混亂中,對他做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仲夏的思緒陷入了混亂之中,一個禮拜前齊鈺還出現在警察局,現在卻被人串在烤爐上烤,想起他說知道很多兇手的信息,難道就是因爲這個所以被殺人滅口了?
早知道如此,但時就應該逼着他把東西吐露出來,現在好了,所有的秘密都隨着齊鈺的死灰飛煙滅了。
又想起他曾經說要不了多久就移民國外,不用警察的保護也沒有協助警察抓捕兇手的義務,仲夏心裡升起淡淡的諷刺。
他當時說出來或許兇手此時已經抓住了,他或許也就不用死了。
世事難料啊,誰知道禍事下一刻會不會就到了自己頭上?
小崔拿出了幾張照片,一張上面是一個腳印。
“在現場發現了可疑的腳印,長九寸,可以確定主人是一個成年男子,在死者身上殘存的西裝布料上發現了一枚指紋,暫時還沒有結果。”
仲夏聽完了小崔的話,也拿出了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凹陷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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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死者頭部發現的,證明死者頭部生前曾遭遇重擊,我研究過了,按照這個傷口來看,可以致人昏迷但是不致死,真正的死因是那根貫穿死者的鋼筋。也就是說死者是被活着的時候被活生生地從頭部到尾部插進了鋼筋。”
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寒蟬,連仲夏都有點開始哆嗦了。
被活生生貫穿了一根鋼筋,這是怎樣的刑罰啊。
“而且我們在死者的胃部發現了一塊未消化的魚肉,證明死者是在吃完魚肉之後的兩個小時以內遇害的。”
明姝冷靜地聽完所有人的話道。
“齊鈺昨天上午在紫荊地產開了一個會議,中午十二點十五分出了公司,然後不知所蹤。”
仲夏冷靜地分析每一個有用的信息,突然腦海中閃過一絲亮光,問道。
“齊鈺最喜歡哪家餐館?開完會議出了公司又沒有回家,飢腸轆轆必然要找個地方吃飯。”
明姝愣了一下,很快回憶道。
“我記得派出去的人說,他經常去城南一家有名的魚肉館吃飯,應該是他最喜歡的那一家。”
“這就對了了!”
仲夏一合掌興奮道。
“我建議立即搜查那家魚肉館附近的攝像頭,肯定會發現點什麼有用的東西!”
明姝一改疲態立即容光煥發。
“好!我立即就帶人去!”
會議散了,仲夏心裡一直惦記着明姝那邊的情況,迫切地希望可以找到一絲線索將幕後的真兇扯出來。
也許能找到那個‘地藏’也說不定。
沒過多久,明姝就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找到了!齊鈺果然是被人從背後襲擊暈倒然後拖走的!你快過來!”
仲夏一刻也不敢耽誤,當即開車過去了。
視頻裡面播放着一段影像,明姝特意點到齊鈺出現的那一刻。
仲夏看見齊鈺站在街邊抽了一根菸,突然叼着煙走進了一個小巷子,從視頻裡面可以看見他的背影,他抖了幾下拉上拉鍊轉身。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出現了。
仲夏彷彿聽見了“啪!”的一聲,齊鈺倒了下去,被人拖走了。
那個人影突然擡頭看向了攝像頭,然後又低頭繼續把人拖進了小巷子裡。
“小巷子裡太黑了看不清樣子,只能大概推測出身高體型,案發工地的腳印有可能就是這個人影的,可惜看不見他的臉。”
明姝拿出一塊用密封袋裝好的磚頭。
“這是在視頻裡這個地方不遠處發現的,很有可能是兇器。”
之所以說是有可能,是因爲不排除兇手故意混淆視聽的可能性。
仲夏結過密封袋,只捏着袋子不碰觸到裡面的磚頭,一面破壞上面可能出現的指紋之類的證物。
“視頻裡兇手拍向齊鈺的角度大概是斜向上四十五度角,和這個磚頭上的血跡一致,回去提取血跡比對一下DNA,如果證明是齊鈺的血,那就是兇器無疑了。”
之所以如此謹慎,是爲了證明磚頭上可能出現的線索的可信度,只有證明這個磚頭的確就是兇器,上面可能存在的指紋等線索纔會被採納。
明姝拿回密封袋,讓人送去技術科,儘快比對DNA,提取上面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