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和明姝的婚禮如期舉行,鄉間成親沒有那麼多繁雜的程序,一襲紅蓋頭一頂大花轎,宴請親朋好友來吃飯,這門親就算結成了。
至此明姝就成了老郭家的上門女婿,郭大丫的夫君了。
縣令家公子一封一封的情書總算沒有再寄過來了,爐竈裡也少了許多灰。
這天明姝照舊蹲在爐竈旁邊燒火,仲夏悄悄靠近他旁邊遞過去一塊糖,笑眯眯道。
“村口來了買麥芽糖的小販,我用一雙破了底的鞋子換了糖,給你吃。”
他溼漉漉的眼睛盯着糖塊,捻起來塞進了她的嘴巴里,甜甜地笑着。
“媳婦吃,媳婦開心了我就開心。”
她被驀然塞進了一塊糖,又不好吐出來,嘆息一口氣道。
“這是我特意給你換的,你給我幹嘛,下次賣糖的小販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想給你換糖都沒地方去了。”
明姝笑眯眯地將人往懷裡攬,在她頭髮上像小狗一樣蹭了蹭。
“我看着媳婦吃了,比自己吃糖還要高興。”
仲夏看着笑得一臉傻氣的男人,總覺得恍如隔世,這真的是那個冷漠絕情的九五之尊嗎?
現在他變成這副傻樣,之前又遇到了刺殺受了重傷,她根本不敢將人送去京城或者大張旗鼓地找隨行的侍衛,只能自己養着他盡力治好他的傷,再期待暗影等人儘快找過來。
只是那般昂貴的藥材和去鎮上請大夫的錢還不知道從哪裡找。
唉,發愁。
“砰!”
家裡的大門突然被人猛的推開,闖進來一個漢子焦急地高聲叫道。
“郭哥,快去拉架,王哥和李哥打起來了,我們拉不住啊!”
郭爹正在吃飯,聞言叼着一根黃瓜就衝了出去。
這幾年因爲均田制度的實施,每個人都拼了命地幹自家地裡的活計,收成了好了太多,有了閒心中些自家喜歡吃的瓜果蔬菜什麼的,要是擱以前,郭爹恨不得將地的野草都收乾淨,哪裡捨得刁根黃瓜吃。
郭娘跟在後面急匆匆地打算去看熱鬧,看見了仲夏兩人揮揮手道。
“你們兩小夫妻幹啥呢?看熱鬧去啊。”
說着自己就急不可耐地跑了。
過了這許多年,仲夏還是覺得自家孃的性格着實有點奇葩。
兩人決定跟過去看一看,明姝人高馬大的也能幫得上一點忙。
剛一出門就看見許多人從自家屋子裡跑出去,都朝着一個方向前進,臉上興奮的神情和自家老孃一模一樣。
這些村民平時是有多閒得發慌啊。
兩人擠進興奮的圍觀羣衆之中,就見兩個漢子正在互相攻擊,拳腳相加,郭爹帶着一羣人拉都拉不住。
聽旁人的議論才知道,原來這兩人因爲地裡的瓜吵了起來,一個說自家的瓜甜你家的瓜不甜,另一個說你家瓜甜咋還賣不出去呢?
這一下子就說到痛腳上了,兩人吃掉最後一口瓜,跳起來就打在了一起。
隨着地裡的收成越來越好,莊稼漢們的收成滿足了日常的吃喝需求,剩下的就想賣點錢花花,但是鎮子上又沒人來收,需要他們自己擔着到鎮子上去叫賣,一天來回幾十公里的路程只能賺到十幾文錢,有時候運氣不好沒人來買都賣不出去,於是好多人的瓜果蔬菜都積在了家裡。
莊稼人最愛惜糧食,看着以前捨不得吃的瓜果蔬菜現在就這樣爛在了地裡,心裡痛得不得了,拌幾句嘴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
瞭解了始末,仲夏啼笑皆非,突然看向明姝,心裡萌發了一個主意。
明姝看見郭爹快要攔不住了,上前就將打架的兩人拽開了,兩人瞧着這個眼生的青年想到了這是郭家的女婿,惡聲惡氣道。
“小子這你事別管,就是你岳父都管不了!”
郭爹在一旁氣得臉都黑了,這兩個不識好歹的貨色!
明姝卻氣定神閒,笑眯眯道。
“兩位大叔要是能拽開我的手,我就不管了如何?”
兩人對視一眼,都使勁地拽他的手,可是奇怪的是不管他們怎麼用力,這個青年都無動於衷站得穩穩當當的。
這是遇上練家子了,兩人想着逐漸停止了掙扎,男人之間的較量只需片刻就能瞭解對方的斤兩,遇上了高手還不服輸地掙扎,撕破了臉面又捱了揍也很難堪不是?
明姝見他們停了手自己也鬆開了手,抱拳道。
“小子無禮了,兩位大叔不要見怪。”
兩人也不是小氣的人,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
“好厲害的小子,這叫什麼來着,就是那個......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一場鬧劇就此散場,仲夏一家人伴着晚霞回家。
晚飯後,她扔下了一記響雷,將郭家人嚇得不輕。
“爹孃,我決定去鎮上盤一間鋪子,專門賣咱們村的瓜果蔬菜。”
郭爹手裡的碗“啪!”一下就掉在了桌子上,張着大嘴看着自家閨女道。
“閨女你說真的?你要嚇死你爹啊?”
“沒有,我說的是真的,我手裡有餘錢。”
郭娘拍拍自家閨女的腦袋道。
“傻閨女喲,你哪來的錢啊?而且你一個婦道人家哪裡能做生意啊,讓大蘇去還差不多。”
大蘇是仲夏給明姝起的愛稱,久而久之大家都這樣叫了。
她拿出一個錢袋子將裡面的錢都抖落在桌子上,剎那間,郭家人只覺得銀光漫天,眼前都是轉着圈圈的銀子。
郭娘尖叫一聲,撲上去將銀子全攏在懷裡道。
“哎喲我的天爺啊,閨女你哪來的這麼多錢啊?”
她笑眯眯道。
“大蘇之前不是暈倒在娘娘廟裡嗎?我從他懷裡掏了一枚玉佩出來,看質地還可以就當了一百兩銀子。”
郭娘一聽是大蘇的玉佩換的銀子,頓時就將銀子推了出去,對自家閨女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出去做生意別人會說閒話的,剛好這錢不是大蘇的嗎?就讓他去吧,別人看他長得高大魁梧也不會欺負了他去,你就不一樣了。”
仲夏不想做個男人背後的女人,況且就算讓明姝去經營鋪子,等以後他恢復記憶了回去了皇宮,難道留下她一個人喝西北風嗎?
“我不........”
她話還沒說完,明姝笑眯眯地接話道。
"就讓夏夏去吧,我在她身邊保護她,沒人敢欺負我們的。"
郭爹郭娘左右看了看這小夫妻兩個,思索了一會,拍板道。
“行!我這閨女從來都是有主意的,比我的兩小子強多了,爹孃相信你可以的!”
大牛二牛啃着雞骨頭張大了眼睛,傻愣愣地擡頭道。
“爹,你找我啥事啊?”
這兩人光顧着吃去了,啥事也沒聽進去。
郭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巴掌拍了下去,罵道。
“就知道吃,兩死小子!”
“好吃嘛不多吃一點啊...........”
仲夏決定先在村子裡和村民們通了氣兒再說,大家一聽要開鋪子以爲是明姝要開,等聽明白是仲夏開鋪子,頓時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一個嬸子拉着她悄悄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瞎開啥鋪子,讓你男人去唄。”
她不解道。
“女人怎麼了?法律上規定女人不能開鋪子嗎?”
嬸子猶自道。
“你一個婦道人家.........”
仲夏聽不下去了,斬釘截鐵道。
“我雖然是一個女人,但是誰規定女人就一定要躲在男人背後的,我偏不要!”
那嬸子自覺被她駁了面子,有些不開心地瞧了她一眼走開了,嘟囔着。
“一個婦道人家就該在男人背後料理家務,跟一羣男人瞎參和什麼?準開不成!”
沒過多久消息就在村子裡傳開了,男人們看她的眼光不再是看一個晚輩,而是帶着古怪的色彩,彷彿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怪胎似的。
女人們則在背後說着她的壞話,或嫉妒,或嘲諷,甚至有人說她不守婦道。
仲夏一聽頓時就惱火了起來,都是一羣什麼人?!女人就不是人嗎?女人就比男人差嗎?
本來她覺得開鋪子這件事可有可無,開不了鋪子乾點別的賺錢的營生也行,但是現在,老孃就跟你們槓上了!
走在路上迎面碰見一個女人,穿着綾羅綢緞帶着朱釵玉環,不似鄉間的女人素面朝天粗布衣裳。
她準備讓路讓她先過去,沒想到那女人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一臉的嘲諷加高傲。
她心想,這人高傲個什麼勁兒啊?擡起鼻孔都沒有她肩膀高,看起來頗爲可笑。
這女人瞪了她一會兒,見她面無表情而且一臉的不耐放,就差沒在臉上寫着五個大字——怎麼還不走?
頓時眉頭一皺,伸手就要一巴掌拍過來。
仲夏眉頭微微一皺,這人怎麼還動手了呢?揚手輕而易舉就接住了她的手,輕輕一甩就將人甩開了。
那女人被甩了個狗吃屎,頓時就指着她尖叫一聲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