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也懂佛？”年邁的太皇太后放下手，她的聲音不大，而且聲線也顯得年邁蒼老。
但是雅熙卻是表情一整，甚至收起了眼中的散漫。她垂下頭，恭謹地回答道：“孫媳，怎敢言懂，只是一心向佛罷了。”
“一心向佛？”太皇太后一字一頓地吐出這四個字，微微皺起了眉，“你若是一心向佛，今早又怎麼那般懲治下人？”
雅熙目光一凌，她垂下眼瞼，把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面上似乎更加恭順了，她抿抿脣開口道：“刁奴不得不懲，請皇祖母責罰。”她一邊說着，一邊彎腰叩拜下去。
雅熙知道對方應該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現在選擇辯解才真的是不理智的做法。最好的就是把事情都認下來，單憑對方懲罰。
頓了許久，太皇太后才重新開口說道：“你可知佛在哪裡？”
對於她突然轉移了話題，雅熙並不吃驚，她明白對方這是不打算責罰她的意思。既然如此，她自然不會自找麻煩，再提起這個話題。
雅熙的態度似乎更加柔順了，她輕聲回答道：“孫媳愚鈍，私以爲心中有佛，你在何處佛就在何處。”
太皇太后其實沒有想到雅熙會這樣回答，她沉思了半晌，開口道：“瑞王妃很有佛性，可惜了。”
她近乎嘆息的聲音，引得雅熙擡頭來看她的背影。現在的情況，不允許她和太皇太后爭辯，而且就算是情況允許，雅熙也不想多言。
只是每人心中的佛各不相同，雅熙心中的佛，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神明。她一直不相信，佛能渡人，她也不會是那種會等着別人救贖的人，更可況還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出現的神。
她所信仰的佛，所信仰的神，只是自己良心，那是一條怎麼樣都不會越過的底線。她就像是一個信佛的人不敢做壞事，害怕惹怒了佛一般。
雅熙忽然想起來，她在很久以前的一個世界裡，也曾經出家。在那個寺廟裡，她曾經見過一艘船。她也是無意間發現的，那裡作爲國寺幾乎看不見那麼破敗的地方。
一次她在寺裡呆得煩悶了，便順着一個有些荒涼的長梯下了後山。不同於前殿的金碧輝煌人聲鼎沸，這裡像是廢棄了很久，幾乎看不到人煙。
她也實在是無聊了，即使後來腳下的路已經被草蓋住，幾乎下不了腳，她也沒有轉身回去。雅熙提着裙襬，十分固執地想要走到路的盡頭。
等到終於走到終點時，她看到一片死湖。也只有那一小塊死湖，和幾塊殘垣斷壁，雅熙可以想象這裡曾經的輝煌。但是即使如此，以前高大的佛像，現在也只剩下了一塊破敗的石頭。
雅熙站在高處，視線再次掃過死湖時，她突然發現了新的東西。有一艘小小的木舟正停靠在裡面的一個小角落，之前因爲湖邊雜草叢生，所以她沒有第一時間看見。
她拎着裙子又往前走了幾步，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些。那艘木舟似乎已經在那裡停了很久，久到周圍已經生長了許多綠藻。
“佛若渡人，誰來渡佛？”這樣的一句話，突然在雅熙的腦子裡。或許她在寺裡待了太久，所以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這樣的一句話。
這艘木舟明明是渡人過河的，但是不知道是爲什麼會被困在這個地方，永遠不能離開。只是這個時候，又有誰來渡它那？
“在想什麼？”
太皇太后的聲音一下子喚回了雅熙的思維，她瞳孔瞬間聚焦，深深地拜下去：“請皇祖母責罰。”
她掃了一眼雅熙，然後伸出手，道了一句：“起吧。”
雅熙連忙伸手攙住對方，小心翼翼地把她扶起來。
“若是無事，便先退下吧。”太皇太后眯着眼睛，臉上有了幾分倦意。
雅熙扶着她坐下，然後猛地跪下去，膝蓋磕在地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孫媳求皇祖母一件事！”她伏到地上，態度十分謙恭。
“哦？”太皇太后坐到椅子上，聽到這句話，不由皺着眉頭看着她。
“求皇祖母把瑞王府所有下人的賣身契，放於孫媳保管。”雅熙沒有繞什麼圈子，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對方是從宮鬥中摸爬滾打出來的人，什麼樣的手段都是見過用過，心思手段是更是非比尋常的。
她如果這時候耍了心眼，被看出來是一方面，就算沒有被看出來，太皇太后也會不停猜疑她說的東西。所以雅熙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的方式，想要就直接說。
沉默了半晌，太皇太后用平靜的聲音開口道：“你想要做什麼？”
“府中的下人實在不聽管教。”雅熙跪直了身體，垂着眼瞼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想要做什麼？”太皇太后的眸子幽深了許多，她視線像是不經意地落在雅熙的身上，重新問了一遍這句話。
“孫媳只想要過得舒心。”雅熙擡起頭，對上對方的眼神，沒有一絲保留地把自己眼中的情緒暴露在對方面前。
她的回答，倒是讓太皇太后一怔，她挑着眉眸中多了幾分深意：“難道不是爲了瑞兒？”
“王爺不好，孫媳又怎麼會過得舒心那？”雅熙仰着頭，笑得天真無邪。
“倒是個實誠孩子。”太皇太后臉上似是露出了慈愛的笑容，但是雅熙怎麼看着，心中都有些發冷。
“若是耍心思，定會被皇祖母厭棄。孫媳私以爲只有坦言，目的才更容易實現。”雅熙注視着太皇太后，臉上的笑容溫婉了幾分。
“哦？”太皇太后挑起眉，眸中多了幾分玩味的笑意，“倒是個實誠孩子。”
雅熙展顏一笑，然後乖巧地低下頭，等待對方的決定。
“罷了，瑞兒既然已經成婚，內務府如果再把持着瑞王府的事情，確實不合常理。”太皇太后合上眼，喚了人進來，把事情吩咐下去。
雅熙自然是跪謝。而太皇太后手下動作十分快速，雅熙很快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她客套了幾句便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