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半夜時分。
空氣裡靜悄悄的,風聲吹動着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響,讓這一片區域顯得格外的安寧。
在顏家傭人居住的公寓處,一個裝飾得還算是溫馨的房間裡,一個纔不過十二三歲大的小女孩,正靜悄悄的躺在牀上。
她的面容看上去十分的清秀,只不過眉頭緊緊的皺着,看上去像在做什麼噩夢,這個小女孩,正是白天出現在宴席上的馨兒。
哪怕在睡夢中,她依然模模糊糊的記得白天,所發生的那些事情,所以哪怕睡覺也睡不安穩。
她潛在的的意識越來越沉,越來越深,直到那些陰影徹底的埋藏在記憶深處之後,她皺着的眉頭才稍稍的伸展開來
而在這個時候,一陣無形的波動突然浮現在她的身周,來回徘徊。
這個波動就宛如一層無形的鋪蓋一樣,壓蓋下來,傾覆在馨兒的身上,將她的全身籠罩,而後,馨兒的眉心靈臺處的精神大海,突然泛起了小小的波浪,這一絲波浪非但沒有驚醒馨兒,反而讓她睡得更深更沉。她甚至還下意識的吧唧了一下嘴,好像品嚐到了什麼美食。
而就在這一刻,馨兒的三魂七魄突然被剝離的出去。
不同於一般人死後那些力量微弱的靈體,馨兒再出現以後甚至還保持了人形,就好像是傳說中的鬼魂,而現在這個鬼魂緊緊的閉上眼睛,好像並沒有自己的自主意識一般。
就在這時,一道黑霧突然憑空出現,裹挾着馨兒靈魂,朝着顏家的另外一個方向走去,那個方向是顏家的住宅。
已經成了家的顏家子弟大多都已經搬離了主宅,所以主宅裡住的大多數是沒有成家的小輩,這其中就包括了長離以及顏望舒。
這黑霧似乎是極有目的性的,它一路裹挾着馨兒的靈魂飛往顏望舒的所在,這一路,它完全沒有顧及人家的防禦手段,也是,這種層面的東西,哪怕嚴加防備的再深,也無法干擾它分毫。
不過一呼一吸的時間,黑霧就到達了顏望舒的房間,相較於馨兒那種溫馨的粉色系的房間,顏望舒的房間就顯得整潔了許多,整體以藍色爲主色調,看上去舒適而安靜。
在到達這個房間之後,被黑霧裹挾着的馨兒的靈魂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瞪大了眼睛,滿是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處境,她聽到自己說,着:“這是怎麼了?我是在哪裡?”
畢竟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所以在面對這種事情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她甚至閉上了眼睛,然後用一種夢囈般的口氣說道:“我,我這是在做夢吧?”
可這又怎麼可能是做夢呢,在她睜開眼睛,依然看到這間,雖然看上去簡練,價值卻絕對不斐的房間,以及房間的大牀上躺着的顏望舒,之後,她終於徹底的明白了過來:“我真的不是在做夢……”
一邊向着顏望舒走去,她還一邊問了自己一句,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狀態,但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因爲她的感官明明卻卻的告訴她,這就是顏望舒。
看着牀上躺着的那個眉目精雕細琢,神色安寧平和的小姑娘,馨兒心中不自覺的閃過一絲嫉妒,這就是顏家大小姐所過的生活嗎?看上去真好啊……
虛幻的手臂一點點的伸出,緩緩的靠近顏望舒的臉,那張臉,溫潤的仿若尚未雕琢的極品羊脂玉,卻又帶着一絲的脆弱。
在她虛幻的手指觸及到顏望舒的臉蛋之後,一股吸力無端的從手指的那一段傳來,溫熱的觸感停留在她的指尖,讓她心中一燙,她情不自禁的朝着顏望舒的身體撲去,她有預感,她這一次或許能夠真正的變成顏望舒……
可這個時候,她的心裡卻突然出現了一道聲音,如果她現在選擇放棄,那麼她的生活還能迴歸原樣,可如果她選擇繼續下去,那她就會變成顏望舒,再也沒有反悔的希望。
一方面是雖然溫馨的,卻要看人臉色的傭人之家,一方面是富貴榮華的顏家大小姐的身份,馨兒心中開始不斷的掙扎,她一時想起父母那慈愛而又擔憂的目光,一時又想起宴會上那些奢華奪目的場景。
一會兒想起慕珏看她時那溫柔的眼神,一會兒又想起他在看到顏望舒的時候,毅然放開她的手的場景。
就這樣想啊,想啊,她的心,也慢慢的偏到了顏望舒的身份上去,一點點的砝碼加註,一點點的重量加劇,最終,她還是做了決定。
她毅然的收回了手,然後合身朝牀上的顏望舒撲了過去,她要當顏家的大小姐,不要再做一個卑微的傭人的孩子!
在這一刻,她的眼睛閃亮得如同天上的星辰,即使靈體的身上本不應該有這種璀璨的顏色,這種顏色,是貪婪被現實所散發出來的,慾望的顏色。
可就在馨兒內心那最隱秘的願望即將實現的那一刻,一隻手突然橫插了過來,直接將她阻住。
這是一隻修長而潤澤的手,就好像那些舉世聞名的藝術家的手一般,它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它應該出現在那茂林修竹,書聲朗朗的書院之中,它應該出現在雕樑畫棟,庭院深深的仕人家宅之中,它應該出現在華光聚集,衆目所向的舞臺之上。
這是一隻看上去有着脆弱的手,可這隻手卻擁有着世人所不能想的力量,他直接將馨兒的靈體,以及裹挾着馨兒靈體的黑霧擋下,並在下一刻將它們定在了半空中。
手的主人就這樣慢慢的從黑暗中浮現,即使在這間房間裡沒有一絲的光亮,手的住人依然準確的看向了馨兒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那神色間滿是倉惶的女孩,手輕輕的在半空中點了點,那一團簇擁着女孩的黑霧,就在這一指之下被打散。
就如同山巔凝聚的積雪一般,縱然無法抵抗太陽的威力,可卻能憑藉着周圍的溫度抗衡些許,可長離卻並不願意讓它們成爲那經久不化的冰雪,所以,哪怕那黑霧小心翼翼的溢散了一些出去,也依然在他的示意下化爲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