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蘭瑟正在享受着最後的安靜。
他一個人站在了甲板上,他的食指輕彈着欄杆上,眼睛穿過了透過明亮的玻璃窗外。
在這裡,你可以清楚地看見銀河系裡的一切。
滿天的星空墜入了你的懷抱中,你會發現領略到什麼叫做隻手可摘星;璀璨的銀河橫跨在你的眼前,你會發現你整個人是多麼的渺小;冰封的地球在不遠處向你揮手,你會突然地想念那遙遠的過去。
夏季理了理額前飄下的一縷長髮,她輕輕地別在了自己的耳邊。站在這個角度,他可以清楚地看見線條流暢的下巴。
他微微閉上了眼,似乎在側耳傾聽。
尖銳的哨子聲在耳邊此起彼伏。黑暗中的呼叫漸漸被時光所掩埋,緩緩地變得蒼白無力。
他在欣賞美景,直面着死亡。他的脣邊甚至還有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這笑容的真假此刻至少是真實的。
夏季突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不禁有些動容。享受着遊離在生死之間的樂趣,也同樣做好了對死亡的覺悟。甚至說是對死亡的漠不關心。
“這裡的風景很美,是不可多見的美景。”
難得的寧靜。
那些和自己自願留下的船員,正在進行最後一次的狂歡。
他不喜歡太過喧囂的環境,所以也就一個人出來享受這難得安靜。
這個洋娃娃一樣的人類,一直都是安安靜靜地在一旁,不吵也不鬧,比那些狂熱的女粉絲要好多了。
他只是隨意地瞥了一眼夏季,並不指望夏季接話。
他說話時候,那種歲月裡凝結出的漫不經心,如上等的佳釀隨着時間的積澱而越發的內斂。
“不去逃難嗎?不是說人類都有趨利避難的本性嗎?”
他用着亞蘭斯語,不期然收穫了一枚茫然小松鼠,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臉無辜向。
這兩隻眼睛倒比自己收藏的七大美色之一的液態水晶還要純淨。
他不由地勾起了一個微笑,招了招手,故作溫柔地注視着夏季。
這種溫柔,反而令人覺得有些刻意,似乎是哄騙。大概是因爲夏季看到這人眼底裡的那份冷意,那份溫柔並未達眼中。
這人,與夏季以往見過的人,更加善於欺騙。
夏季露出了一個稍微有討好的笑容,蘭瑟半眯起了眼,冷月般的幽光被那半翹的長長的睫毛所遮掩。
這個女孩的笑浮於流表,嘛,夏季在他眼中不過是一個比較稀奇的玩具。現在計較這種討好意味的笑容,有什麼意義。
至少,這種討好似的笑容也不醜。女孩像起了就像一朵嬌嫩的花朵,會露出一對尖尖的虎牙,看起來煞是可愛俏皮。
他冰涼的指尖點了點夏季的額頭,然後又揉了揉夏季的頭髮,就像是逗弄只小貓一樣。
可能是覺得夏季那圓潤的臉頰十分好玩,他又扯起了夏季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柔,力道卻是大得驚人。
很痛。夏季揉着自己被掐疼的臉頰,如果這樣做能夠刷好感度,夏季也就捨命陪君子了。但人家壓根就逗你玩呢。
看着夏季圓溜溜的眼裡噙着晶瑩的淚珠,一時間玩心大起。要知道亞蘭斯人很少有情感起伏,眼淚也隨即變得尤其珍貴。
是不是自己再用點力,眼淚就會流出來。他現在,對這個眼淚還是蠻感興趣的。
“流點眼淚,我現在對你們人類的眼淚比較有興趣。”他用着溫柔的嗓音,在夏季的耳邊低低地說道。嘴裡噴涌出來的冰冷氣息盡數噴灑在了夏季的耳邊,癢癢地,酥癢的感覺順着背脊往上爬。
他說得是中文,夏季自然是聽懂了。
夏季退了一步,昂起了頭,直直地看向了蘭瑟的眼。“爲什麼想看我的眼淚?”
“嗯,”蘭瑟託着下巴,真得認真思索起來,紫羅蘭色的眸子裡閃動着的是最原始的好奇心。“大概是因爲我沒有看過人類的眼淚,有點興趣。”
“我這個人,喜歡漂亮的東西。人類的眼淚,據說是至高至純之物,堪比鑽石。想要看看,眼淚到底是怎麼樣的?”說道這裡,他不好意思地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人人都知道到他蘭瑟是個顏控,格外注重外貌。他提拔的手下個個都是顏好的傢伙,能力嘛自然也不錯。雖說他自認爲對於長相沒有所謂苛刻挑剔的要求,但不知道是哪個細節控傳出的流言,而且有理有據:相貌只有中人之姿,哪怕能力再好背景再強大,也不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子出現。而若是長相不錯,符合這位指揮官的要求,哪怕是低賤的豬亥一族都可以被提拔。
但是,符合我們指揮官的審美觀是多麼困難。所以,這就造成了哈雷星的整容業發達。更甚至有人流傳出,蘭瑟大人喜歡的是那種美胸腰細大長腿的妖冶美人,一時間那些瘋狂粉絲就紛紛走上了整容這個不歸路。
蘭瑟也懶得去解釋,就當是拯救一下低迷的哈雷星經濟,這些人好歹是貢獻了一下哈雷幣。
夏季失笑了一下,光門正大的將自己的私慾展露出來,這位也是一個臉皮比城牆還要厚的傢伙。還有這種害羞的笑容是鬧哪樣,她是不相信蘭瑟這樣的人會有如此羞澀單純的笑容。
“可以呀。”夏季毫無壓力,不就是哭嗎?對於她這種身經百戰的人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一滴晶瑩的淚珠緩緩地從眼角滴落,滑過了臉頰,滑過了紅脣,然後滴落在了蘭瑟的手中。
那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就這樣靜悄悄地落在了他的手中,璀璨如鑽石。蘭瑟手心一縮,他覺得心臟處的那快能量石似乎出了什麼毛病。
人類的溫度,和亞蘭斯人到底是不同的。
他出神地望了望自己的手心,那滴眼淚的溫度灼熱地如火爐一樣。他擡頭望了夏季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還沉浸在悲傷的氣氛中,此刻她的眼中還是蒙着一層淚水,兩隻眼睛就像是被雨水洗過的葡萄一樣,清澈見底。蘭瑟還沒有感慨眼睛不錯的時候,就被手下打斷了。
“時間到了,指揮官。”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這短暫的狂歡,也不過是在死亡前的盛宴罷了。可以狂歡的時間本來就不多,衆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準備。他們這羣留下的人,比誰都知道留下來的結局無非就是死亡。
“等一會你跟着我的手下離開,坐救生艇離開。”他用中文說着,就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重回了指揮艙。
他望着指揮艙內的衆人,如鷹隼般犀利的目光一一掃過了衆人“記住了你們各自的任務了嗎?”
“記住了。”整齊劃一地呼號聲。
“那麼各位,就讓我們一起來痛快的打這場最後的戰爭。”他們安靜地上膛,擦槍,冰冷的槍身劃過了道道銀色的光弧。
大廳內,衆人聽到了船長那沉痛的嗓音,“抱歉,各位我們的救援來不了了。我們只能夠自救。現在,我們的水手們已經將救生艇放下了。請各位聽從我們的指揮。婦女兒童優先,然後是科技人員,再然後是男士,最後是亞蘭斯人。”
“什麼!這是爲什麼?!”
“爲什麼婦女兒童能夠先下救生艇!!”
“亞蘭斯人可是王族,你們怎麼可以讓王族的人最後離開?!!”那些被討論的亞蘭斯人到還是一臉平靜地面容,保持着自身的撲克臉。但他們手下的隨從們可不樂意,有的甚至已經開始和副手們爭論,謾罵。
這羣貴族,平時他們所引以爲傲的禮儀此刻通通都見了鬼,一個個扯着喉嚨,粗着嗓子,完全沒有風度可言。她們拿來炫耀的禮服也成爲了一文不值的東西,被扯得東一團西一團。
一時間大廳就像是上演了一出滑稽戲一樣,哄哄鬧鬧地亂成了一團糟。不知道是哪個人先開始的推搡,衆人也隨即開始推讓擠壓踩踏。
“安靜!”
“安靜!”
尖銳的哨聲響起,最後“砰!”槍聲響起。
“誰在製造混亂,我就斃了他!給我安安靜靜地聽命令下救生艇,這是蘭瑟大人的命令!”
嘈雜的環境當聽到了那聲蘭瑟的時候,立刻安靜了下來,陷入了一種名爲死寂的狀態。
“蘭瑟大人說了,這是他的命令。他和船長會爲我們開拓一道生路出來,他們是拿命來替我拼出了一條生路。你們誰在給我搗亂,我們可不管你們是哪家的公子哥小姐們,通通槍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