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睿(三)
這世上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女人。
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大街上隨便拉住的一個普通人。明明自己還給了對方一刀,熟悉人體結構的他自然明白,只差那麼一點,約莫一寸的距離,這個女人就會完全的死去。
明明自己是傷了她的人,爲什麼還能夠用這樣的笑容對着自己。那樣耀眼的光,一看就不是屬於他所能夠觸碰的人。
他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這個女人受傷的地方,被白色的繃帶給纏住了,完全看不出受傷的地方。
女子感受到了男孩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受傷的地方,看來是在擔心自己的傷口。她笑了笑,“放心,我沒有事。”
“說起來,你還是快爬上了吧,這樣比較危險。”
夏季是不得不佩服這個男孩的腕力,完全是徒手抓住了牆壁的縫隙,就像是壁虎一樣牢牢地吸在了牆壁上,一動也不動。
男孩愣了愣,似乎沒有醒悟過來。他用目光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夏季,才利索地翻了一個身子,只微微用力,就站在了夏季的面前。
他那雙黑褐色的眸子,就像是一面扭曲的鏡子,萬千的光芒盡數都被收斂住了。
夏季遞給了對方一瓶礦泉水,“喝點水吧。”
礦泉水瓶就這樣尷尬地愣在了半空中。
夏季垂下了眼角,濃密黑色的眼睫毛緩緩地垂下,巧妙的將夏季的心思完美的遮掩住了。這個男孩眼裡的警惕心真是濃厚。
男孩面無表情,眼一眨也沒有眨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下夏季,然後在夏季感到手臂就要舉酸的時候,才接過了礦泉水。
與其說是接過,不如說只是碰觸。
長長的劉海遮住了男孩眼中的萬千花絮,他的手指上纏繞着一種冰冷的觸感,不像是刀給自己的那種金屬性的冰冷感。
陽光穿過這純白剔透的礦泉水,再度扭曲成了一道道曲線不同的光亮。
他擡起了手,稍微用力,對着光亮,再度有興趣的看了一眼。
乾乾淨淨,陽光透過了礦泉水瓶,折射而出的金線明顯不是同一個弧度。
這是把礦泉水當作了玩具?
夏季看到了對方眼中一時間透出的光亮,就像是孩童看着一個新奇的玩具一樣,只不過孩童眼中的天真,而這個男孩眼中的只有掠奪還有空洞。
一種空洞到麻木的感覺。
這個男孩看來是第一次看見礦泉水吧。不,應該說是看到實物。他的眼中並沒有什麼驚訝,只是有種新奇。
她想了想,從牀頭拿起了另一瓶礦泉水,擰開了瓶蓋,抿了一小口。
男孩看見,面無表情的臉終是龜裂了一點,像是片片潔白的梅花齊齊綻放,霎時好看。他蒼白近乎透明的手指學着夏季的動作,擰開了瓶蓋。
“刺啦。”一聲,礦泉水瓶完全被扭壞了。
水嘩啦啦地流了出來。
夏季忍俊不禁,更不用提那個男孩還是一副傻眼的表情,雖然他的表情仍然是面無表情,但眼裡的呆愣一覽無餘。
男孩似乎惱了,手一用力。礦泉水瓶就從手中飛了出去。咕嚕嚕地溼漉漉在地上轉了又轉。純淨的礦泉水在陽光下折射出了七彩的光芒。
夏季好不容易纔收斂住了笑意,不出意料就看到那個男孩眯起了眼,黑漆漆的眼裡什麼也望不出來。
呀,看來是生氣了。
“咳咳。”這是笑得咳嗽了,夏季難忍得蹲了下來,伴隨咳嗽的是牽起傷口的疼痛。啊,疼死我了。該死的,這個身體恢復力太差了。
男孩遲疑地走了過來,站在了夏季的面前,頗有幾分居高臨下地感覺。良久,他纔開口,“你傷口疼嗎?”
還是近乎男子與男孩之間的嗓音,清冷中透出幾分清亮。
“沒事。”她的笑容有些勉強,因爲牽動了傷口所以不是那麼完美。
她一個摸着牀沿慢慢地站了起來,對面的男孩一眼不炸的盯着自己。
休息了很久,她才隨口的問了一句。“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夏季,你叫什麼?”
“傅容睿。”男孩有些遲疑,纔開口。
握住礦泉水瓶的手收縮了一下,傅容睿?!這樣的小孩子!一看就只有十幾歲的模樣,這次的目標怎麼這麼早出現。原來,夏季應該在這個小說還要呆個三年,纔會遇見受傷的傅容睿。不過,看情況,現在是提早遇見了。夏季在腦海中心思百轉千回,但臉上愣是沒有表現出來。
傅容睿轉了轉眸子,這個女人認識自己嗎?雖說只是細微的表情不對,但是對方聽到自己的名字那種露出的瞭然表情還是讓他捕捉到了。
“真是一個好名字。容和睿智,你父母給你取了一個好名字呀。”
純白的紗窗被偷偷溜進的風捲起了一角,吹亂了人的眼梢。女子緩緩地向他展露笑顏,溫柔寧靜就像是橫在清流上的山花般爛漫,清雅的面容就如同雪後山茶。
很美。
傅容睿眯起了眼,這是他的一個習慣,遇到了自己所不能夠思考的動作。其實,按照以前的自己來說,這個女子應該死了。但是,他沒有辦法下手。就那樣離死亡只有一線之遠的時候,這個女孩仍然微笑着對自己說沒事吧,然後送自己去醫院。
沒有絲毫的惡意,平靜得用看普通人的目光看着自己。
雖然這樣反而給自己添了麻煩,但是他沒有辦法,血腥味傳來的剎那,從來都沒有的反感席捲着自己。他很難受,難受呼吸都覺得十分得困難。
習慣的血腥味在他的鼻尖縈繞着的時候,他該死的厭惡,厭惡從這個女人傳來的血腥味。他在心底裡還是唾棄這個女子,這樣的聖母心,也不知道是怎麼活了這麼久的。居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不去追究自己對他的傷害。
說什麼父母給自己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見鬼的父母,他自有記憶來的時候,就是孤身一人在叢林中,雖然身邊都是跟自己同齡的孩子,但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能夠活下來仰仗着是自己,身旁的人都是敵人。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夠活下來。
傅容睿,這個名字是自己那個所謂的撫養者給自己取的名字。他大概還未被拐走之前,應該也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只不過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可能,可能,可能,也只是一個可能性罷了。
沒有父母的記憶,沒有故鄉的記憶,有的,只是自己。
所以,他習慣了一人,最重要的夥伴反而是自己的那把刀。他對於自己的名字沒有什麼感覺,名字只是一個稱呼,但他面上卻不曾顯露,因爲自己這個名字自眼前的女子說出口來,卻莫名其妙帶上了幾分韻味,有着說不出的感覺。
自己的名字,在她的口中吐露出來的時候是那麼的美妙。
“我還沒有和你正式打過招呼呢?”夏季託着下巴,然後露出了一個笑容,“午安,傅容睿。”
傅容睿愣在了那裡,不知該說什麼。
夏季握住了對方的手,傅容睿立刻甩開了夏季的手,隨即逃離了夏季一步,然後又生生的止步了。
“要和我一樣到招呼呀,容睿,這樣纔是有禮貌的孩子。”
孩子?!
第一次有人這樣說自己。他怎麼可能是一個孩子,自五歲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當作一個成年人了。也只有這個女人才會說自己是孩子。
“午安,夏季。”但看到夏季臉上的笑容,他還是忍不住學着夏季的口吻和夏季打招呼。雖然說話的時候又快又模糊,不過看到對方越來越燦爛的笑容,傅容睿覺得這樣也好。
他在心裡默默唸叨着:午安,夏季。
午安。
嗯,還有說一點,正常情況應該是晚上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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