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癡愛終成空
“我就不過順手救了她,又和她下了一日的棋而已。”納蘭辰逸卻實在是想不明白賀幽蘭的心思,有些無奈的說道。
南憶夕聞言,卻只是笑。納蘭辰逸哪裡明白,不必看樣貌,光是他那一身氣度,又有哪一個女子看了不心動?光是這無雙公子的名號,怕就已經可以讓萬千少女迷了心神了吧。
“如今賀幽蘭擺明了想要嫁你,看賀文舉的意思,你若是不娶了賀幽蘭,他怕是就要和你撕破臉了。”南憶夕饒有興致的看了納蘭辰逸一眼,烏黑的眸子裡面帶着幾分狡黠和看好戲的光亮。
這是納蘭辰逸自己惹上的事情,自然要他自己解決了。
納蘭辰逸看南憶夕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不由起了戲弄的心思,他擡眼看了南憶夕一眼,狀似爲難的說道,“這可怎麼辦呢?我看這賀幽蘭姿容才情都是極不錯的,不如我就勉爲其難的娶了她吧?”
南憶夕聽到納蘭辰逸的話,不由暴走,她烏黑的眸子眯了眯,脣角泛開一絲笑,冷聲說道,“你當真要娶麼?”
“不敢不敢。”納蘭辰逸立刻笑道,一邊伸手捏了捏南憶夕的鼻子,帶着寵溺和無奈說道,“瞧着憶夕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啊。”
南憶夕聞言,臉上佯裝的憤怒盡數消散,不由笑了起來。納蘭辰逸只是寵溺的望着她,其實他不是不敢,而是不願。
他這一生,只需要南憶夕陪伴就已經足夠了。能夠與他比肩的女子從始至終都只有南憶夕一個。她若是不見了,上天下地他也要找到她。她若是不在了,就算孤獨終老他也要念着她。
“那你明日打算怎麼辦?”南憶夕收起了臉上戲謔和玩鬧的表情,換上了幾分正經的表情。賀文舉既然帶着賀幽蘭不遠萬里來了東臨,怕是不達目的不會輕易罷休。
納蘭辰逸聞言,只是一如既往的淡然笑着。烏黑的眸子如同盛着星辰的光亮一般,高雅如同天際的雲霞一般不可攀附。他的脣角抿着,有着一股高深莫測的感覺,“我若不娶,他又能奈我何?”
其實他並非不可以娶了賀幽蘭,反正洛玄凌不過是一個帶着人皮面具的樣子,不管是誰,只要帶上那個面具,都是那副模樣。他完全可以找個別人假扮他娶了賀幽蘭。
只是他不願意。一來,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利用一個女子的感情來成就大業。二來,他不想要他的任何身份和別的女子扯上關係。他知道若是那樣做的話,南憶夕心裡面一定會不舒服,他不願意她有分毫的委屈和不開心。
這廂南憶夕和納蘭辰逸在談論着明日進宮的事情,那邊賀文舉和賀幽蘭也在談論着這件事。
賀幽蘭坐在院子裡面,清冷的月光灑落在她的身上,越發將她襯托得高雅出塵,她的脣角帶着淺淺的笑容,白皙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紅暈,長長的睫毛垂落着,一副嬌羞女子的模樣。
賀文舉看着妹妹一副含羞的樣子,眉頭不由蹙了起來。賀幽蘭喜歡洛玄凌的事情他一直知道,只是洛玄凌就是納蘭辰逸,而納蘭辰逸的心裡面只有南憶夕,賀幽蘭若是嫁給了納蘭辰逸,會有幸福麼?
他並沒有告訴賀幽蘭納蘭辰逸的身份,但是他相信就算他告訴了賀幽蘭,驕傲賀幽蘭也一定不會輕易放棄。他讓賀幽蘭嫁給洛玄凌,除了政治上的原因,更多的是情感上。
他在賭。賭賀幽蘭能夠讓納蘭辰逸愛上她。若是納蘭辰逸可以愛上賀幽蘭,賀幽蘭就可以獲得她的幸福,而他也可以去爭取他的幸福。
可是看着賀幽蘭這般嬌羞的樣子,他突然想要告訴賀幽蘭一切,因爲他害怕看到自己的妹妹受傷的樣子。
“幽蘭。”沉吟了許久,賀文舉終於還是開口喊道。他不能爲了自己的感情利用在的親生妹妹,無論如何,他至少要讓賀幽蘭知道實情,讓她自己做出選擇。
賀幽蘭正沉浸在要與洛玄凌相遇的快樂中,突然聽到賀文舉有些沉重的呼喚,不由一愣,擡眸看向賀文舉,蹙眉問道,“哥哥怎麼了?”
賀文舉看了賀幽蘭一眼,終於硬下心腸問道,“幽蘭今日可有見到東臨十一皇子?”
賀幽蘭聽賀文舉問起,不由想起了納蘭辰逸的樣子。今日她在宮宴尋找洛玄凌的身影,倒確實是將東臨的皇子都仔細瞧了瞧的。
一向傳聞東臨十一皇子身體孱弱口不能言,最近又有傳言說那不過是他在隱忍不發。總之對於納蘭辰逸的名字,她也並不陌生。
今日仔細看了看納蘭辰逸,果真是天人之姿。不僅僅容貌清秀絕倫,透着一股清雅如玉的高貴,氣質更是無與倫比,彷彿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着難以言喻的韻味。
那一襲白衣飄飄,竟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洛玄凌一襲白袍站在桃樹下等她下棋的樣子。
當初就是那樣遠遠的一眼,讓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沉淪。即便是洛玄凌沒有出衆的容顏,可是那股摘仙般的氣質,卻是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就算是哥哥,也及不上他的氣度。
更何況她知道,洛玄凌還有那樣好看的一雙眸子。下棋時候他專注思考的時候,那雙眸子便如同星辰一般閃耀,彷彿將世間萬物全部都包羅進去。
賀幽蘭想着納蘭辰逸,便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洛玄凌,她突然驚訝的發現,兩個人的氣質是那麼的相似,可是洛玄凌的氣質要更加清雅出塵一些。
“十一皇子姿容出衆,氣度不凡,也許傳言是真的,他當真是在韜光養晦。”賀幽蘭並不明白賀文舉的用意,以爲賀文舉是在問她對納蘭辰逸的印象,便蹙了蹙眉,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賀文舉盯着賀幽蘭的眸子,抿着脣繼續問道,“幽蘭有沒有覺得他很像洛玄凌呢?”
的確很像。賀幽蘭在心裡面回答道。可是賀文舉爲什麼會突然這麼問呢?賀幽蘭不由蹙了蹙眉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她擡眸看着賀文舉,卻見賀文舉一直注視着他,眸光復雜,似是憐憫似是擔憂,她不由脫口問道,“哥哥的意思是…納蘭辰逸就是玄凌?”
賀文舉點了點頭。賀幽蘭的臉色大變,眼中的錯愕更盛。
納蘭辰逸和洛玄凌的氣質的確有些相似,可是她怎麼也不可能想到他們會是一個人。韜光養晦的十一皇子納蘭辰逸和無雙公子洛玄凌竟是同一個人?
縱然心裡面覺得驚訝無比,可是哥哥既然這麼說了,那必然是確定的。原來真正的他是這樣一副模樣麼?從前她就覺得,那樣的氣質風華,那樣好看的一雙眸子,不該是那麼普通平凡的一張臉。
可是她從來就不介意他的容顏普通,因爲他的氣度早就讓她忽視了他的容貌,可是今日見到納蘭辰逸的精緻容顏,原來他的樣貌是這樣的麼?
脣角慢慢溢開幸福的笑容,卻在一瞬間凝固。賀幽蘭的臉色微微一沉,眸中也閃過一絲失落。她怎麼會忘記坐在納蘭辰逸身側那如畫般絕美,如花般嬌豔的女子呢?
魔宮宮主瓊珞。南海女皇南憶夕。關於她的傳言太多太多,她也一直對南憶夕極爲好奇。今日終於見到南憶夕,她才真正覺得,那真是一位奇女子。
南憶夕生的傾國傾城她並不驚訝,因爲若是單單隻論容貌,她也不會比南憶夕差多少,可是南憶夕那股恣意的氣度卻是她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那種天下接不入眼的張揚,怕是許多男子都做不到吧?
難怪就連哥哥都對她動了心。納蘭辰逸當初在東臨和南海交戰的時候執意娶了南憶夕的事情她並不是不知道,今日在筵席上他們兩人的鶼鰈情深她也不是沒有看見。他已經有了如此嬌妻,還有她插足的餘地麼?
可是自從五年前她見到他,她就已經愛上了他。整整五年,她拒絕了多少優秀子弟的求親,整整五年,她日日夜夜在北漠的皇宮遙望着東臨,整整五年,她收集着任何關於他的東西,整整五年,她拼命的模仿公子齊的牡丹圖,只爲了再見他的時候可以親手送給他。
可是,他卻已經娶了妻子。要她就這樣放棄麼?放棄她這五年以來執着的喜歡和愛意麼?不,她做不到。她是賀幽蘭,是名揚四國的幽蘭公主,南憶夕縱然再好,她也不會因此而放棄。
賀幽蘭眸中的失落慢慢被決絕所取代,她擡眸看向賀文舉,堅定的說道,“就算納蘭辰逸就是玄凌,就算他已經娶妻,我也要嫁給他。”
賀幽蘭的反應並沒有逃出賀文舉的意料。因爲他深深的知道,賀幽蘭和他都是同一類人,一旦愛上了,就不會放手。
“幽蘭,也許他不會愛上你。就是這樣,你也執意要嫁麼?”畢竟賀幽蘭也是他唯一的親妹妹,賀文舉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賀幽蘭擡眸看了賀文舉一眼,脣角露出一抹笑,說道,“我從十三歲就開始愛他了。整整五年了,嫁給他已經成了我唯一的心願,哥哥,你說我怎麼放手?”
是啊。怎麼放手。自從認識南憶夕,不管她是魔宮宮主還是南海公主,不管她是南海女皇還是東臨十一皇子妃,他都沒有辦法放手。就算知道她已經嫁爲人妻,就算知道她已經和他傾心相許,他還是沒有辦法放手。
“哥哥,你對她,也是一樣的心情吧。”賀幽蘭看着賀文舉緊緊蹙着的眉頭,小心翼翼的問道。賀文舉對南憶夕的感情,她一直都看在心裡,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兄妹倆竟會落到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地步。
像他們這樣的天之驕子,整個北漠也沒有人敢輕視了他們,可是他們偏偏都愛上了不屬於自己的人,正是何其可笑的事情。但是他們卻都是一樣的人,既然愛上了,就要拼了命爭取。
翌日。賀幽蘭一襲水粉色的長裙,頭髮高高束起,自有一股淡雅高貴的氣度。她立在庭院之中,便如同一株幽蘭一般,有着清新無比的氣質。
納蘭辰逸穿着一襲白色錦袍,錦袍上面用銀線繡着大朵大朵的牡丹,有着一股說不出的灑脫氣度,他臉上帶着清雅的笑容,步步行至賀幽蘭的面前,溫文爾雅的說道,“幽蘭公主。”
賀幽蘭回眸便瞧見了納蘭辰逸,他臉上帶着人皮面具,依舊是普通平凡的樣貌,但是她卻不在意到底是什麼模樣,她在意的只是他這個人。
既然納蘭辰逸沒有挑明她的身份,那麼她就裝作一切都不知道好了。賀幽蘭含情脈脈的看着納蘭辰逸,脣角露出一抹笑,溫柔的說道,“五年前北漠一別,公子可有掛念幽蘭?”
對於一個養在深閨的公主而言,這樣一句話已經是大膽到極致了,這足以見得賀幽蘭對納蘭辰逸的用情之深,爲了納蘭辰逸,竟然連公主的矜持都拋諸腦後了。
納蘭辰逸似乎也沒有料到賀幽蘭會這樣說話,他對賀幽蘭的印象是清高矜持,怎麼今日她似乎有些反常。不過納蘭辰逸還是清雅無比的應道,“公主身份尊貴,玄凌豈敢輕易掛念?”
賀幽蘭聽到納蘭辰逸溫雅的話語,臉上不由滑過一絲失落。他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他根本不曾掛念她分毫,可是她卻心心念唸了他五年。總以爲憑着洛玄凌從來不喜歡與人交往的性子願意和她一起下棋,定是對她有所不同的。可是原來都是她多想了啊。
按捺下心中的苦澀,賀幽蘭脣角露出笑容,溫婉的將藏在袖子裡面的畫卷遞給了納蘭辰逸,笑着說道,“幽蘭閒來無事畫了幾幅牡丹圖,聽聞公子喜歡牡丹,便選了一副送給公子。”
納蘭辰逸出於禮貌接過了賀幽蘭的牡丹圖,他修長的手指將畫卷打開,一副漂亮的牡丹的爭豔圖出現在眼前。這牡丹花的栩栩如生,可見作畫之人極爲用心,這樣一副牡丹圖,怕是除了公子齊,再無人能夠超越。
擡眸看了賀幽蘭一眼,眸中滑過一絲淡淡的憐惜,納蘭辰逸將畫卷重新合上,脣角依舊是清雅疏離的笑容,將畫卷重新遞給賀幽蘭,他笑着說道,“公主的牡丹圖如此傳神,怕是價值千金,玄凌如何敢收?”
“既是送給公子的,公子便收下吧。公子莫不是看不起幽蘭麼?”賀幽蘭見納蘭辰逸不肯收下,不由也有些微惱了。她辛辛苦苦的模仿苦練才畫出這樣一副牡丹圖來,他非但沒有絲毫的感情,竟是連收都不肯收下麼?難道說她的情意在他看來就這樣的避之不及麼?
納蘭辰逸看到了賀幽蘭眼裡面的受傷,可是他的神色卻依舊清冷,他看着賀幽蘭,一字字溫柔無比卻也極其殘忍的說道,“並非玄凌不肯接受公主的好意。只是玄凌喜歡牡丹,不過是爲了藉此思念一位故人,如今故人已經找到,牡丹也就失去了寄託的意義了。”
賀幽蘭聽着納蘭辰逸的話,如花的嬌顏一下子變得慘白如紙。原來他喜歡牡丹,不過是爲了藉此思念一位故人。
思念一位故人?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魔宮就是以牡丹花作爲信物標誌的。南憶夕必定是極喜歡牡丹的,而他在衣服上繡着牡丹花,四處收集牡丹花的圖,原來都不過是爲了南憶夕而已?
可笑她卻爲了另一個女人的喜愛五年來日日苦練牡丹花的畫作,到頭來不過都是笑話一場。她賀幽蘭何其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卻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即便是她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驕傲,他依舊這樣的狠心決絕麼?他笑得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是這溫柔裡面的疏離卻像是一把匕首,直直的扎入賀幽蘭的心臟。
“如此。幽蘭打擾了。”賀幽蘭努力的維持脣角的微笑,伸手接過納蘭辰逸手裡面的畫,白皙的手指深深的嵌入掌心,她努力的不讓眼淚掉下來,驕傲的轉身離開。
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眼淚還是忍不住滑落。賀幽蘭一步步向前,卻不知道方向在哪裡。五年以來所有的追求和信仰就這樣在一瞬間全部崩塌。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是如此的可笑可憐。
可是老天似乎不想就這樣放過她。在賀幽蘭離開的路上,竟然遇到了納蘭若楓,納蘭若楓見賀幽蘭哭的梨花帶雨,隱約猜到了幾分。
昨夜他就派人去請示了洛玄凌的意思,可是洛玄凌對他愛理不理的態度讓他頗爲惱怒,加之洛玄凌和納蘭辰逸一向交好,他不得不重新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