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
雲層很厚，遮住了月亮與繁星。
天空黑漆漆的，彷彿被墨汁染過一般。
因爲皇帝駐紮於此，驛站被打理得很是隆重。四邊角掛了好些燈籠，通明。
這裡是鎮武將軍府防守的區域，肖劍拿皇上的口諭，緊急調了五百兵士過來，由一位年輕將軍帶隊，靜悄悄地埋伏在外圍。
樹葉隨着細風，摩挲出細碎聲。
氣氛微微有些緊張。
下半夜，雲層散開，月光靜悄悄地灑下來。
突地，四周圍傳來部隊行軍的走步聲，還有急促的馬蹄聲。
散佈在最外層的探子，好幾個，從不同的方向急速奔來，“曹將軍，有大部隊過來。”
被稱爲曹將軍的年輕將軍陡然站起身來，聲音緊急，“哪裡來的？”
其中一個探子湊身上去，在他的耳邊輕聲地說了一句。
曹將軍的面色倏爾變得青白，“當真？”
“屬下看得清楚，確定無誤。”探子深抱一拳。
曹將軍沉沉地吸一口氣，眯一記眼，他淡聲問，“哪個方向？”
探子指着正南的方向，“那一邊。”
曹將軍抿了抿脣，原以爲把他調來此處，有些大題小作，現時看來，皇上早有預料啊。
只是？
謀逆啊，抄家滅九族的大罪。敢這般過來，有何持麼？
想也無用，繃緊了身體，朝後頭看一眼，“肖貴，李乾，跟我走一趟。”
“是。”
立時後頭上來兩個威風凜凜的小將，看身板就是練過功夫的，而且還不差。
三個人，一人上一匹馬，迎着正南的方向過去。
……
不過百米，便看到大隊人馬蜂擁而來，按曹將軍的專業水平，這一支隊伍，應該有幾千人之多。
他那五百人只能做個頭盤，打個牙祭。
夜風颼颼然，曹將軍心裡頭也是寒起。
騎馬走於中間的那位將軍，他認得，是鎮武將軍府派駐於雲番城的劉健壯。
此人力大如牛，氣場悍然，在戰場上是一員猛將。只是私心較重，對司徒天羽不太恭敬。
然其打仗兇狠，在雲番城一線防守得當，司徒天羽便不與其計較。
這會兒，他帶了大隊人馬，神不知鬼不覺地深夜來到此處，若說沒有異心，那真有鬼了。
曹將軍知道厲害，打算與其談一談先。
攔在正當中，靜靜地等。
“曹少將軍。”劉健壯的語聲很是輕佻。
同時冷沉沉地揮一記手，示意隊伍停下。
“劉將軍深夜來此，有何公務麼？”曹將軍拱一記手，很是客氣。
劉健壯哼一聲，眯起眼睛，“本將軍追捕細作，還需要公文麼？”
曹將軍一動不動，眸光微凜，“劉將軍，此地是本將的防區，若有細作，只需傳公文過來，本將自會出動兵士，剿滅之。您招呼不打一聲，帶領大隊人馬過來，有甚不能說的秘密麼？”
劉健壯揚了揚眸，看向不遠處的驛站。
眉尖挑了挑，意味深長地說。
“本將軍收到密報，有大量的北地國細作出現在此地，前方驛站內更有北地國的內衛頭子。本將軍恐怕泄露情報，親自帶隊前往。既然曹將軍也得知此事，埋伏在此，必然早有準備。然而本將軍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咱們一同殺入，共領軍功，如何？”
曹將軍笑一笑，“劉將軍的消息有誤，今晚驛站內確有大人物，卻不是北地國的內衛頭子，本將奉命在此守護。劉將軍可以返回了。”
劉健壯沉聲喝道，言語狂妄，“曹少將軍被騙了吧，本將軍得來的消息千真萬確，今日若能剿殺驛站之中的大人物，大餘國可安矣。”
曹將軍的眸子沉下來，言語也是犀利，“劉將軍，你是要謀反麼？”
“大膽。”劉健壯惱羞成怒，手臂一展，“目標驛站，將裡頭的人盡數斬殺，不留一個活口。”
曹將軍緊一記馬，大聲地吼起來，“將士們，驛站之內是當今皇上，劉健壯謀逆造反，你們不能受他的矇蔽。”
“曹青危言聳聽，本將軍帶大家過來剿滅北地細作，是大功勞。曹青包庇外賊，裡通外國，人人得以誅之。殺……過去。”
劉健壯作風霸道，在自己的部將面前，更是一言堂。
立時，後頭有弓箭手搭箭射出。
肖貴與李乾急忙上前，兩柄大刀舞得密集，護衛曹青後撤。
劉健壯見事情敗露，也不急着與肖青計較，在他看來，只要把驛站裡頭的人滅乾淨，天下大定，他便是大功臣。
他擅長作戰，此處早已被他包圍。
“殺。”
火光撩起，埋伏於四周的兵士得到信號，飛速起立，往驛站的方向衝去。
……
業城。
大慶殿。
臨時被喊出來監國的孝親王東方慕一，端正坐於中間的位置。
邊上擱了兩張案几，便如當年東方昊與東方銘入宮批閱奏摺一般。
東方俊和東方毓一人一張案几，一人一筐奏摺，在東方慕一的指揮下，批閱奏摺。
一邊批，一邊還聊聊天。
“皇侄，這回楚氏去到北地呼城祭拜祖宗，能促成長期停戰麼？”
前日，東方慕一去了一趟皇陵，與他的好皇兄聊了好一陣。
尋思出一些問題，正鬧心着。
東方俊擡起頭，微微笑之，“貴妃聰慧靈敏，又識大體。若北地國確有停戰的意向，她定能推動之。”
東方慕一點頭，“若能停戰，確是大功勞。”
東方毓知道親爹在糾結甚，挑一挑眉，“皇上之所以會同意她過去，是在給她攢功勞，若北地真的因此停戰，怕是想立她爲後。”
東方慕一蹙緊了眉頭，又是嘆氣，“若是立楚氏爲後，皇兄怕是不肯啊。”
東方俊察顏觀色，總覺得皇叔老是念叨這樁事情，似乎有些甚？
沉吟片刻，他淡淡道。
“皇叔，貴妃雖然是楚家嫡女，但是她並未做過對大餘國有害之事，甚至，她還肯爲大餘國出力，消弭戰事。若能成功，是大功勞，您也不要死揪着她是楚家女的身份不放。”
東方慕一眉頭鎖了個小結，“主要是皇兄不肯啊。”
東方俊的眸子幽深了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垂下頭繼續批摺子。
外頭的日光很盛，一道人影急匆匆地行來。
是東方俊的內衛親信李信，他神情嚴謹，“孝親王，八王爺，世子爺，前方有密報。”
三道眸光齊刷刷地射過去。
“說。”東方俊眸光稍顯凌厲。
李信拱手，語調急切地說，“鎮武將軍府下治雲番城守將劉健壯兵變，圍攻皇上與貴妃的驛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