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忙得很，樓上雅座內，段清波一邊幫東方彤整理頭髮，一邊慢條斯理地開導着她。
“夫人，今日你大獲全勝吶。”
“哪有？”東方彤鼓瞪起眼，看着很不甘心。
“別急別急，平民女子敢與郡主對打，這是多大一個把柄啊。大舅子就算想護着她，也要掂量輕重的吧。”段清波緩悠悠地說。
“對，這是個大罪名，可以弄死她。”東方彤眸眼一亮，氣息都舒緩起來。然後她又是瞪眼，“你怎麼放她走了？逮住了讓刑部過來拿人呀。”
段清波半笑不笑地看她，“夫人，你有沒想過，以老泰山的本事，輕而易舉就可以捏死這個女人，但是他爲甚一直沒有做？”
對啊，爲甚沒做？
東方彤疑惑起來，大眼睛眨巴眨巴“爲甚？”
段清波沒有立時應答，小心地從她頭上摘下一片茶葉，“唔，頭上乾淨了。”
東方彤急了，扯他的袖子，“說吶，父王爲甚不動這個女人？”
段清波笑笑，“情份吶，老泰山肯定是知道弄死了這個女人，大舅子要跟他拼命的。”
切，又是情份。
東方彤鬱悶得緊，“那我這架就白打了？”
“不白打，至少捏了個把柄，至於如何做，可以伺機而動。”段清波小心地摸摸她的肩膀，“這裡捱了一口？”
東方彤嘟了脣，氣咻咻的說，“我在她手臂上也咬了口。”
脣角微微抽一記，段清波淺笑着點頭，“夫人威武。”
東方彤順勢靠住他，委屈搭搭，“本郡主今日吃了虧，夫君要給我報仇。”
段清波側過頭去，認真地想了想。
“郡主若是不考慮與哥哥的關係，夫君倒是可以幫你下黑手。不過，幹完了咱們就得跑，不能讓你哥逮住了。而且，至少十年不能回業城。”
這話，費思量啊。
東方彤也是有腦子的，猶豫片刻，她也回過神來了，“父王不幹的事情，憑什麼讓咱們幹吶。你是不知道咱哥的熊脾氣，頂真起來，他能衝去南地國跟我鬧。”
那不就結了。
段清波朝她攤攤手，“那你想如何報仇？”
“弄不死她，咱可以揍她一頓。”東方彤眯起個眼，做起了小算計，“至少讓她在牀上躺半個月。”
段清波轉了轉眸子，面上浮起些壞笑，“與大舅子鬥心眼，不知道咱們行不行哦。”
“必須行。”
東方彤死掐他一把，眸子裡要噴出火來，“本郡主也不是麪糰搓的，我哥要是找麻煩，我跟他拼了。”
段清波被她掐得呲牙咧嘴，“夫人有令，爲夫一定行。”
………
樓梯板上腳步聲起，八王爺東方俊來了。
他好好地在宮裡頭看奏摺，沒想到外頭有這麼樁麻煩事情等着他處理。然而莫得辦法，兄弟的事情，腰插兩把刀，也得幫着處理。
聽完米掌櫃的形容，他更是無語之極。
“真打？”
“小的在外頭聽了兩耳朵，應該是真打。”
“誰先動的手？”
“聽動靜應該是郡主。”
東方俊好想翻個白眼，堂妹生了一對兒女，爲人母了，脾氣還這般火爆？然而這個鄭美眉……嘖嘖，也不是隻好鳥。
“打壞了麼？”
“小的急着出來送信，不清楚打得如何？”
東方俊搖頭，卻也不敢怠慢，騎了馬急急地趕過去。
小陶在鋪門前張頭張腦地看，見他們過來，大喜過望，急忙迎上去。
一二三四五地把情況說了一通。
“孔炎帶了鄭小姐出城去了？”東方俊覺得這鄭美眉也不傻麼，闖了禍還知道跑路。
“嗯吶。”小陶使勁地點頭。
“郡主還在樓上，方纔小的讓隔壁成衣店的老闆娘送了一套最貴的綢衣上去。”
東方俊覺得情況還行，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生意照做，但是二樓不要帶客人上去。”他吩咐着。
“小的知道。”米掌櫃連連點頭。
“還有，管好嘴。”眸光銳利地掃一眼。
“是，是。”小陶也是猛點頭。
……
鄭美眉在東方毓身邊僞裝過半年的小兵，會騎馬。
這會兒，她正與孔炎奔馳在北門外的官道上。
原本她想去南門外的水門鎮，麪館有好些食材是那裡採辦的，有相熟之人。
然而她架不住孔炎講的道理。
“鄭小姐，您打了郡主，那是大罪。郡主若是與你頂真，收留您的那些人都會跟着遭殃的。”
“那如何？”
“世子爺在城外，您去投奔他呀。”
鄭美眉蹙緊了眉頭，腦回路認真地兜轉起來。
東方毓負責西施麪館的安保，現在他妹子過來鬧事，就該由他收場。
對的。
就是這個道理。
鄭美眉的眸子裡頭也噴出了火，丫的我什麼時候成了外室？必須找東方毓算賬去。
“走，去東方毓那裡。”她是上一世的習慣，張口就是喊名字。
孔炎縱然不習慣，也聽習慣了。
“哎，那咱們走。”
……
路不遠，出城疾奔半個時辰，便到了。
那裡是一處小山村，東方毓的人包了整個村，外頭有重兵把守，一般人進不去。
孔炎是可以刷臉的。
在少數幾個親信的注目禮下，他低調地把鄭美眉帶進去。
“世子爺就在中間的那個院裡頭，您自己進去。我在外頭看着，不讓人進去。”孔炎很有自知之明，不敢湊這個熱鬧。
“唔。”鄭美眉點頭，一點不心虛地推門而入。
農家小院很寬敞，裡頭有兩個勤務小兵正在打掃院落。見到她進來，俱是一愣。
剛想說什麼，只見得孔炎在門口使勁地招手，“都出來。”
兩人都不笨，急溜溜地奔出門去。
“哐當”一聲，院門關上了。
四下裡靜寂了，鄭美眉的心思跟着沉靜下來。
今日之事發生得突然，中間有劇烈運動，心肝脾胃腎也沒閒着，腦子裡頭更是亂糟糟的一堆。
她其實是有些茫然的。
院裡頭有一張藤椅，她一屁股坐下，發起了愣。
東方毓有事情在忙，桌子上堆了好些文件需要處理。他做事情專注，沒留意外頭的動靜。
黃昏時分，他擡起頭來。
儼然覺出些不同尋常的氣氛，粗眉毛擰起，他似乎嗅到了鄭美眉的氣息？
然而又覺得不太可能，苦笑起來，真是想得慌吶。隨手拿起一份文書，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又放下。
輕嘆一聲，“看不下去吶。”
扶一記額，慢悠悠地起身拉開門。
然後，他便看到了在外頭藤椅上酣睡的鄭美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