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階下,二皇子、三皇子對峙而立,冷風掃過,揚起他們的廣袂。
日頭西斜,血紅的天光雲影籠罩了殿宇,血色驚心。
“你究竟對約兒做過什麼?”燕思洛怒問,像要咬碎牙齒。
“醫治。”燕思瀾雲淡風輕地說着,態度截然相反。
一個是暴怒的猛獸,一個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清風,真是醉了。
燕思洛完全不信,“就當是醫治,那約兒的衣衫爲何……是那樣的?”
燕思瀾清冷地眨眸,並沒有解釋清楚的意思,那神態,那眼神,非常的不屑,對他的質問,對他這個人,都非常的蔑視。
燕思洛被刺激得面如關公,又像一隻炸了毛的公雞,箭步過去,不由分說地就出招攻擊。
燕思瀾側身一閃,避過他的襲擊。
“夠了!”
墨戰天一聲斷喝,令衆人心頭一震,“成何體統!”
然而,燕思洛正處於怒極的狀態,完全聽不見旁人的話,狠招迭出,殺氣濃郁。
燕思瀾只守不攻,卻往往身形疾閃,輕鬆淡然如風,輕易地避過對方的攻擊。
越是這樣,燕思洛越怒,不過,在盛怒的時候,他還記得掩飾厲害的武功。
明詩約真心覺得燕思洛這怒火太過誇張,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與墨戰天有一腿,怎麼不見他動怒?難道他看燕思瀾特別不順眼?不過,燕思瀾的武功還真不錯,不知及得上墨戰天的幾成功力?
所有人都緊張、擔憂地看這對兄弟“打架”,沒發現一行人走進擷芳殿。
“住手!”
這略顯蒼老、震怒非常的聲音,屬於墨太后。她站在妃嬪、貴夫人、閨秀之首,拄着鳳首柺杖,鳳顏板着,佈滿了失望與怒氣。
燕思洛聽到這聲音,才罷手。
衆人行禮,墨戰天走過去,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混賬東西,都跪下!”
墨太后氣得用鳳首木杖重擊地面。
燕思洛、燕思瀾不約而同地下跪,明詩約倒是冷目看好戲,一派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清閒模樣。
“皇家顏面都被你們丟盡了。”墨太后看一眼明詩約,目光那麼的意味深長。
“太后,孫兒有苦衷的……”燕思洛想辯解。
“太后,孫兒甘願受罰,但孫兒一心救人,心無旁騖。”燕思的語音清冷如霜。
明詩約腹誹,這心思,這口才,高下立判,三皇子技高一籌。
換言之,他更腹黑。
墨太后緩了一口氣,道:“你們兩個,都罰三個月俸祿。再胡鬧,都別去朝陽殿!”
說罷,她轉身離去。
謝皇后、徐賢妃和衆貴夫人、閨秀跟着離去,卻在轉身的剎那看向明詩約,目光各式各樣,特麼的精彩。
兩年前,明婉然令這兄弟倆反目成仇,兩年後,燕思瀾回京當日,同樣的,明家女兒,明詩約,就惹得這對兄弟大打出手。這明家女兒呀,都是害人精,一個比一個厲害,把姓燕的皇子迷得神魂顛倒,癡癡呆呆。
明詩約玩味着那些人的目光
,多少猜到一點。
燕思瀾對燕思嫵、杜輕輕等人淡淡點頭,爾後離去。
燕思洛再度攔住去路,神色堅決如鐵,“你不說清楚,不能走!”
“我做過什麼,你問問約兒不就知道了?”
燕思瀾清冷的話落在晚風裡,宛若一片落葉,飄旋着落下。
燕思洛目齜欲裂,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離去,拳頭攥得緊緊的,似要爆炸了。
我勒個去!
明詩約罵三皇子,他絕壁是故意的。
墨戰天心想,這隻暴怒的猛獸會不會傷害詩兒?
“太后已網開一面,還不走?”他沉厲道。
“二皇兄,你先走吧。”燕思嫵勸道。
燕思洛瞪嚮明詩約,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半瞬後才恨恨地走了。
墨戰天傳音入密對她說:“我先行一步,稍後朝陽殿見。”
明詩約眨眨眼,尋思着二皇子的反應也太大了點吧,真是腦洞大開,他居然認定三皇子對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四小姐,兩年前,你不在京裡,二皇子和三皇子爲了明婉然打了一架,打了數千招,鼻青臉腫的,驚動了太后和皇上。”連翹低聲道,對她科普。
“誰贏了?”明詩約好奇地問。
“二皇兄贏了。”燕思嫵嘆氣,“因此,明婉然選了二皇兄。”
“但從方纔看,明顯的三皇子讓着二皇子。”杜輕輕蹙眉,沉吟道。
“這兩年,三皇子在清山督造皇陵,或許武功、內力精進不少。”連翹莞爾道。
衆人點頭,接着又閒聊幾句,便準備着前往朝陽殿參加中秋宮宴。
……
酉時,四品以上的文武要臣、家眷在朝陽殿的大殿落座,等候皇上和太后駕到。
明詩約不想和明家人坐一起,便和杜輕輕同席,燕思嫵也想和她們一起的,不過她是公主,必須和昭陽公主一起,只好過去了。
她們聽見一些閒言碎語,那些名門閨秀又犯花癡了,低聲議論三皇子回京一事。
三皇子,燕思瀾,年二十,生母明德妃,天下四大公子之一,得一“冷”字。
“三皇子仍如以往,高貴風雅,清冷如霜。那雙漂亮的眸子似桃花多情,若春水盪漾。如若三皇子看我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三皇子比以往更俊、更冷好不好?這次回京,三皇子肯定不會再走了。”
“嘁,三皇子也是你們能肖想的嗎?三皇子會看得上你們嗎?”
“三皇子看着清冷疏離,實則外冷內熱,他一旦喜歡上某個女子,便會癡心一世。”
“這麼說,三皇子仍然對明婉然情有獨鍾?”
“纔不是呢……”
明詩約和杜輕輕對視一眼,搖頭失笑。
這些個名門閨秀,每回有俊男美男出現在帝都,就會引起她們的熱烈討論。
這時,燕國皇帝、墨太后、謝皇后、墨戰天和太子駕到,衆臣、女眷紛紛起身迎駕。
羣臣落座,燕國皇帝說了一番開場白,無非是在這中秋佳節,月圓
人團圓,普天同慶,望衆愛卿無拘無束地盡情吃喝。
喝過儀式性的第一杯酒,宮宴便正式開始,熱鬧起來。
明詩約望過去,墨戰天與燕思灃的宴案、燕思洛與燕思瀾的宴案隔岸相對,可見,燕國皇帝對墨戰天的器重,這等同於向滿朝文武宣告:在他心目中,御王的地位堪比太子。
在滿目錦衣華服裡,墨戰天一身深紫華袍還是那麼扎眼,其實這還是取決於他的絕世姿容與卓然氣度。無論他是隨意而站,還是閒散而坐,無論他作何表情,說什麼話,周身那股隱隱的王者霸氣就是讓人無法忽視,就是讓女人仰望、讓男人敬佩。
她暗罵自己,我去,居然對那隻牛魔王犯花癡了,口水差點兒流出來了。
艾瑪,一世英明的淑女形象就這麼被他破壞了,真惆悵。
墨戰天深邃的目光不經意地橫掃,在那些衣香鬢影裡搜尋熟悉的倩影。
原來在那兒,和杜輕輕坐一起呢。
這時,明詩約對他調皮地眨眼,他的眼神立即變了,目光如春水,纏綿不絕。
杜輕輕也擡眸望向前方,恰巧看見墨戰天望向這裡。她以爲他看的是自己,心砰砰地跳起來,如小鹿亂撞,嬌羞地低首垂眸,雙頤如染桃紅。
“三皇子,聽聞你今日午時剛回京,午後就在宮裡救了明家小姐和杜家小姐。”燕國皇帝忽然揚聲問道,“你何時學得一手醫術,朕竟然不知?”
“回稟父皇,在清山的這兩年,兒臣偶遇名醫,閒時向那名醫修習醫術。”
燕思瀾站起身,一襲清雅白衣勝雪,一身清冷出塵如月。
燕國皇帝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道:“對了,你今日救的明家小姐是你未來的二嫂。”
衆人皆知,皇上說這句話是特意的,點醒三皇子:明詩約是二皇子即將過門的嫡妃,不可造次。
燕思瀾以極爲淡漠的語聲道:“半個時辰前,兒臣聽聞了。”接着,他向對面的燕思洛道,“恭喜二皇兄。”
燕思洛餘怒未消,但在這場合,在御前,他不敢流露不該有的情緒,點頭算是應了。
那麼多妒恨的目光紛紛投過來,明詩約低着頭,想低調一些都這麼困難,皇上這不是存心讓她更出名一點嗎?
“這麼多人看着,我只是坐在你旁邊,都覺得尷尬。”杜輕輕低聲耳語。
“我不尷尬。”明詩約嘿嘿一笑,傲然擡起頭,大方地迎接衆人多姿多彩的目光。
“父皇,皇陵建造已基本完工,明日兒臣進宮向父皇詳細稟奏。”燕思瀾道。
“好。”燕國皇帝讓他坐下,“你也老大不小了,改日朕挑一個文武雙全的大家閨秀,給你賜婚。”
“謝父皇。”燕思瀾的桃花眸清涼一眨。
“說起賜婚,哀家倒想起一人。”墨太后笑道,高髻上的鳳凰金釵金光閃爍,與明亮的燭影相輝映,“皇帝召杜太傅回京,有什麼用意嗎?”
燕國皇帝笑呵呵道:“幾年前,杜太傅以頑疾纏身爲由,告老還鄉,朕聽聞杜太傅頑疾已去,該回朝效力了。有他在,朕安心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