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是很囂張嗎?不是年年考第一嗎?不是年年三好學生嗎?這麼好的學生怎麼還去撿垃圾啊?”
“你躲什麼,給我過來!”
眼前這幫自稱“洪興派”的小混混們是張寬容的天敵,也是“紅眼病患者”,一言不合就來收“保護費”、他沒少被恐嚇、被辱罵、被拳打腳踢......
往常張寬容和邊歌同進同出,他們也不敢太過分,只是今天很不湊巧,這纔剛開學,邊歌媽媽正好過來給邊歌送學費生活費,他正陪着,於是張寬容落了單,纔出校門便被這夥人堵着了。
“別東張西望了,邊歌那小子不會來救你的,剛剛纔看到他和他那破鞋媽去市場買文具了”
說話的是張寬容同屆同街的鄰居方芳男,女街霸兼女校霸,底下的小嘍囉都稱之爲“男哥”,深受“古惑仔”荼毒,叫着浩南哥同款名號,理着浩南哥同款髮型,領着浩南哥同名“小幫派”,四處招搖過市,欺小凌弱。
男哥家賣油條,有些小錢,靠錢收買了不少“小弟”,張寬容隔壁家的豬老四便是其中一員,此外還有雞哥、羊咩咩、蛙儂、三蟹、二牛,共六員野將。
有些土,有些蠢,又有一絲莫名兇狠的“洪興動物園”式外號大法,因斑斑劣跡而名聲在外,附近的小朋友都聞之腿軟。
張寬容現在也有些腿軟,挨頓罵挨頓打就罷了,反正也沒少挨,皮都厚了,怕只怕要交“保護費”。
生活費本來就少,放假期間張爸都沒怎麼給,一整個暑假都靠跟着邊歌拾遺、收膠水、拔花生,賺點小零花才勉勉強強撐一撐,平日裡摳摳搜搜,自己和妹妹零食都不捨得吃,哪有什麼富餘的可給?
“喂!我不爽你很久了,成績好,老師對你好就很了不起哦?不是很愛出風頭嗎?我拍扁你的頭,我看你以後怎麼出!”
男哥一句話一巴掌,狠狠地拍着張寬容的頭,彷彿真要把“風頭”拍散,這陣勢,這風格,這外號,方芳男除了名字裡的“芳”,渾身上下再也找不出任何與女孩相關的氣息。
“你爸不是整天嘚瑟嗎?哎喲,我二兒子如何如何厲害的唷!害得我爸整天拿你來和我說事,跟你說,我忍你很久了!看你這衰樣我都想吐,呸!”
男哥說罷,從鼻腔“咔擴”幾下,呸的一聲,往張寬容臉上吐了一口濃痰。
“今天你可別想走,咱們新仇舊恨一起算!”
“對了!上學期的賬我們還沒算清呢!你不是喜歡見義勇爲嗎?不是愛打小報告嗎?害得我被「兩件事」逮了,校會上念檢討,臉都丟盡了,你說怎麼賠,啊?”
男哥說完又狠狠地賞了兩耳光,打得張寬容腦袋嗡嗡,他的臉曬了一個暑假,沒之前那麼白淨了,但對方下了狠手,雙頰瞬間很明顯地紅腫了起來。
“怎麼不說話啊?你是不是也喜歡紀妙秋那個小妖精啊?上次英雄救美不是挺厲害的啊?”
“小妖精”紀妙秋是張寬容同班同學,面容姣好,溫柔似水,出落大方,是一票灰頭土臉尖封女孩中的一股清流,正可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亭亭玉立。
出衆的氣質吸引着不少情竇初開的小男生,身邊追求者無數,情書紛沓而至,同班的蘇見川就是衆多追求者中最狂熱的一個。
好巧不巧,陽光痞帥,成績不錯,家境良好的蘇見川是男哥的心上人。
某日男哥翹了語文課,領着小弟們在操場叮叮噹噹地玩着彈珠,正玩得起勁,突然被一個天外飛來的籃球砸中後背,臉朝地摔了個狗啃泥。男哥火氣瞬間暴漲,正咬牙切齒着起身轉頭要教訓哪個倒黴玩意……
“我帶你母過.......嗨~”
“同學對不起,沒砸傷你吧?”
“啊?哦,沒,沒關係,沒事”
“那就好,但還是很抱歉,我們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沒關係”
眼前的蘇見川,一手抱着籃球,另一手把自己從地上拉了起來,距離一下被拉進,叱吒風雲的男哥竟一時臉紅了,好一個陽光籃球帥小夥!帥了男哥一臉,百無聊賴的操場瞬間變成漫天粉色......
“哈嘍,男哥,男哥,發什麼呆呢?不教訓教訓那個傢伙嗎?”
“羊咩咩,你有沒點眼力見啊,是不是瞎!”很有眼力見的雞哥踢了沒眼力見·羊屁股一jio。
“哎,雞哥,那小子哪個班的啊?叫什麼名字?認不認識?”粉紅男哥誠心發問。
“四四班的,蘇見川,很出名的啊,正狂追紀妙秋,滿世界宣示主權,說人就是他媳婦,不讓別的男生靠近。”
“什麼?什麼東西?紀妙秋又是誰?”
“就那蘇見川他們班一女的,人長得挺漂亮的,就是假清高,他們班的女生都不和她玩。”
“那是什麼意思?他們倆在一起了?”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
“喏,那邊坐着看書那個就是她,過去會會?”
“走着!豬老四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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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
肩膀突然被什麼東西擊打了兩下,把正認真看課外書的紀妙秋嚇了一大跳。
“嘶~好痛,你們誰啊?幹嘛打我?”
“你就是紀妙秋?”
男哥把抄的“傢伙”丟還給豬老四後,又傲嬌又慵懶地問道,不屑一顧的眼裡還藏着一絲酸意。
話說那把打着紀妙秋的“傢伙”,是豬老四自制的竹槍,那會調皮搗蛋的男孩子都愛玩這個。
砍來一截竹子做“槍管”,兩頭打通後,再找來一根稍微細一點的木棍,一頭纏上幾圈棉布,不纏棉布也可,能剛好卡入竹筒裡,這“槍”就算做好了。
至於“子彈”嘛,可就地取材,什麼紙團,小石頭,榕樹果子之類的,只要能裝進竹筒裡都可以,到時棍子用力一推,“子彈”就能發射出去,擊中目標。
紀妙秋就是被榕樹果子牌子彈打着的,別看果子不大,威力可不小,肩膀處被打得發麻,撩起袖子一看,果然紅了。
“嘶~真的很痛耶,我又不認識你們,幹嘛打我啊?”
“蘇見川是你男朋友?”
“哎不是,怎麼誰都來問我啊!我們還很小耶,老師說過不能談戀愛的,你們想什麼呢!”
“那,蘇見川給你寫過情書?”
“我撕爛了”
“你很拽啊!”
男哥聽到男神情書被撕火氣上來,用食指狠狠推了一把紀妙秋的腦門。
“過來我們聊下”
“幹嘛呀!要拉我去哪?我喊老師了!”
“7人對你一個,你覺得你能怎樣?”
“乖乖過去,不然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曾經有個不聽話的小子,被我們打到不敢上學,你要不要試試?”
那個不聽話的倒黴小子和紀妙秋住同一條街,這事她略有耳聞,於是也害怕了,只能乖乖被押着去了公廁後面的小樹林裡。
“我警告你,你以後離蘇見川遠點,我要是聽見有人傳你們緋聞,有你好看!”
“那你應該去叫蘇見川離我遠點,我纔是被打擾的那個人,我討厭他,他害我被全班女生孤立,背後說壞話……”
“你是真的很拽,嗯?你很清高是不是?你討厭蘇見川?你了不起啊!”
這番話徹底把男哥惹怒了!她纔剛喜歡上男神,這都沒表白呢,有人卻對男神的心意不置一顧。
她暴躁得上手扯住紀妙秋的頭髮,邊扯邊踹。
紀妙秋莫名其妙被人用竹槍打了肩膀,又被押到角落扯了頭髮又踹,一時又痛又氣,剛想還手就被一旁的六大野將七手八腳給按住了。
“喲,還想還手是吧?你們給我按住她,我把她衣服給扒了,讓她當衆出糗,我看以後還有沒有人喜歡她。”
這邊正拉扯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清脆嘹亮又正氣凜然的少年之聲。
“住手,你們幾個別欺負女同學!我剛剛已經找教導主任了,他馬上就過來,你們別太過份!”
“喲!三好學生呀,要你多管閒事,還教導主任,教個屁……我去!”
“洪興動物園”全組一看到“兩件事”,就像老鼠看到貓,怪獸看到奧特曼,小僵|屍看到一眉道人,嚇得炸了,立刻打算逃遁。
“方芳男,又系你!fao!你再fao!給瓦站住!”
幸虧教導主任及時趕到,紀妙秋才免遭一場屠凌。
“及時雨”教導主任就那個傳聞中,令壞學生聞風喪膽的“兩件事”,“兩件事”人高馬大,鐵面無私,光嚴肅站着就氣場十足,無人不怵。
他有兩大維秩絕招:一找家長,二校會檢討,可謂招招致命,直打七寸。
不聽勸導,如有再犯就三步走:記過、警告、勸退!
任一個無法無天的男哥女哥都無法招架得住。
他威名赫赫還不僅因這兩大絕招、獨門三步,真正讓他C位出圈的,是他那與兩米八氣場嚴重不符的塑料方言普通話。
順便說下,“兩件事”正確讀法是“兩件系”
“又逃鞋系吧!又西負紅鞋系吧!跟瓦系辦公系寫檢討”
“嘶,哎喲,痛,別揪我耳朵呀”
“兩件…不!主任,我沒逃課沒欺負同學,我們一起玩呢!”
“裡騙隨?沒逃鞋?剛剛裡們班主任也在辦公系,他縮裡們正上乙文課呢,還敢剖認?”
“裡班主任打電話醒裡家講了,裡就老**習給瓦寫檢討,下週校會當着全校西生面給瓦念,深刻反西一下寄幾!”
“逃個學哪有這麼嚴重啊,我又沒欺負同學”
“瓦沒掐,瓦老遠康到裡拽那個女紅鞋的猴發,還帥人家。”
“方芳男啊,瓦縮裡一個女孩幾家家,非要當什麼混混膩啊?被記兩個大過還不雞悔改,上系裡系怎麼保勁的啊?”
“瓦康裡系不想再上鞋了,一會裡家講來,急結領裡回家放牛算了,別在鞋校影響習哈紅鞋!”
“還有裡們幾個,傳部記過!下午都把家講叫來!”
“洪興動物園”被團滅,“兩件系”瞭解起因經過,安慰了幾句後,讓張寬容和紀妙秋先回去繼續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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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謝謝你”
“不客氣,我看不慣他們那樣,你沒事吧?”
本來就委委屈屈憋着,這句“沒事吧”觸發了紀妙秋的開關,讓她跌入崩潰的深淵,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
“班長,嗚嗚,我討厭那個方芳男,也討厭那個什麼鬼蘇見川,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多難受,每天醒來都害怕去上學。”
“憑什麼啊?害得沒人和我玩就算了,還害得我無緣無故被打被侮辱,我欠他的嗎?”
“我不喜歡被孤立,不喜歡被人在公告欄上貼大字報罵,不喜歡被別人指指點點,在背後說我早戀,說我壞話,我明明什麼都沒做,誰都不相信我,嗚嗚……”
紀妙秋聲淚俱下,泣不成聲,一半發泄一半控訴,把滿腔委屈通過眼淚痛快地釋放出來。
“我相信你,我也一直被孤立的,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好不好?乖,先別哭了,一會還要上課呢。”
張寬容見義勇爲,路見不平打小報告,讓男哥被警告留校察看,還要在校會上當衆念檢討,不僅丟光自己的臉還丟光了男爸的臉。
男爸一氣之下出了狠手,一頓毒打,並嚴格限制其自由,除了去上學哪哪都不能去,暑假更是直接鎖在家裡幫忙炸油條,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她和張寬容及紀妙秋的樑子也就這麼結下了!果真是新仇舊恨,這下好不容易“出山”逮到仇人,有仇不報以後江湖上還怎麼混?
“說說看吧,上次的債,你要怎麼還?說一個令我滿意的賠償,否則你以後休想好過!”
“啞巴了是吧?學習這麼厲害,怎麼這下沒招了?”
男哥的火氣徹底被這悶葫蘆給點着了,邊說邊擰張寬容的手臂,擰得滿目斑駁。
“我看啊,上次那小妖精的衣服沒扒成,你來替她!”
“蛙儂二牛,你倆拉住他手,羊咩咩三蟹,你倆按住他的腿。”
“豬老四,你來!把他的褲子給扒了!”
“男...男哥,我...這不太好吧?他要是和我爸告狀,我爸,要...打死我的...”
“慫樣!膽子那麼小還混什麼啊,一邊去,雞哥你來!”
雞哥人狠話不多,三下兩下扯下了張寬容的秋款校服褲,張寬容拼了命抗拒掙扎但還是徒勞無用。
“喲,這麼大了還穿皮卡丘內褲啊?嘖嘖嘖,還是打了補丁的,你可真夠窮的啊!”
“你爸不是經常吹牛說他怎麼怎麼厲害,怎麼怎麼和大老闆做生意,怎麼怎麼有錢的嗎?怎麼你連新內褲都買不起啊?這娘裡娘氣的,不會是撿你妹穿壞的吧?”
“哈哈哈......”洪興動物園全組鬨然大笑,笑聲中還夾帶着滿滿的戲謔和譏諷。
“你說,要是全校知道平日裡那麼優秀的學生,私底下竟然穿着這種內褲,會不會覺得很好笑啊,窮就窮,裝什麼優秀裝什麼有錢人啊!嘖嘖,你的成績會不會也都是假的?靠作弊得來的啊?”
張寬容用盡力氣去反抗,手腳指尖都在蓄力爆發,可偏偏在這時候使不出勁,像拳頭砸到棉花裡,渾身軟綿,墜入空虛。
“你敢瞪我是吧!你有什麼意見?嗯?說話啊!啞巴啦?”
爆炸男哥說着說着,便上手掐捏住張寬容的嘴。
“難怪豬老四他們老叫你老鼠,果然就是尖嘴的臭老鼠啊!這下更像了,來,吱吱兩聲來聽聽,我看像不像老鼠。”
“雞哥,你說說看,老鼠喜歡什麼在地方玩啊?”
“廚房,下水道,垃圾堆......”
“對啊,垃圾堆啊,那不就是你嗎?你不也愛撿垃圾嗎?你就是那愛翻垃圾的臭老鼠啊!”
“來,這剛好有個垃圾桶,你去翻翻看啊,翻到什麼吃的,你都給我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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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你過分了!”
“你誰啊,我帶你母過......嗨~”
“蘇...蘇見川?”
“紀妙秋!!!”
男哥轉頭看到蘇見川的時候,還一臉驚喜,滿腔柔情的,再看到蘇見川邊上的紀妙秋時,就開始嫉妒得牙癢癢了。
“同學,他是我們班班長,你們這麼欺負他,什麼意思?”
“我...哪有...什麼意思,我和他...有仇...我報仇...”
“什麼仇啊?你們欺負妙秋,他報告教導主任的仇?”
“沒有...我...”
“紀妙秋,你個妖精,你...我...”
男哥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瞬間怒火中燒,忿然作色,咬牙切齒,橫眉怒目!
蘇見川卻不以爲然,悄悄上前一步,擋在紀妙秋前面。
“同學,我有沒有說過,妙秋是我的...咳咳...好朋友,誰也不許欺負?張寬容是我們班長,你欺負他也要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對了,這麼說你也欠了我一筆債呢,順便也算算吧!”
蘇見川是紀妙秋搬來的救兵,她雖然討厭他,一直躲着,和他保持十萬八千里的距離,但情況緊急,她顧不上太多了,她也曾遭受過霸凌,她知道那是什麼感受,張寬容曾解救過她,他們還因此成了朋友,她決不能袖手旁觀!
“我...家裡還有事,我...我先走了”
男哥在心上人面前落跑,太狼狽了!她萬分後悔今天做得有點過分,讓男神看到她最糟糕的一面,男神可是喜歡紀妙秋那種楚楚可憐假清高,又溫柔如水無公害類型的啊,輸了輸了,她實在是太狼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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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先把褲子穿上吧,來,我幫你”
張寬容這會還有點愣愣的,渾身顫抖,眼神失焦,靈魂出竅,彷彿還沒從剛剛的那場霸凌中回過神來。
他剛剛讓自己腦子放空了,這是他的獨門絕技,在經歷過無數次毆打謾罵後學會的自我保護絕技。但這一次的遭遇有點超標了,他的絕技好像有點招架不住了,一時還沒有緩過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應激反應吧。
他像一個溺水者,落水後下意識要掙扎自救,但又不習水性,怎樣撲騰都徒勞無功,水下完全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他好像感覺到有人在和他說話,好像有人來救他了,他想回應,但喉嚨乾澀,發不出任何聲響,好像要睡着了,迷迷糊糊.......
從沒有人教他學游泳,也從沒有人教他怎麼自我保護,他好像很多事情都還沒學會,好像一直溺在水裡,好像呼吸不過來了,好想吸一口氧氣,就一口,一口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