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會想到千靈王會這麼快醒來,也不知道這時間究竟是過去了多久。
電閃雷鳴,腳邊的白雲在頃刻間變爲了黑色,周圍一下子變暗了下來。 “御猶寒自知冒犯了千靈王,罪不可恕,但請您放了主人和花汐姑娘,讓他們去往傀儡鎮。”御猶寒單膝跪地,仰頭道。 “哦,聽你這口氣似乎已經記起了一切?”
衆人只聞得千靈女王那嬌媚的聲音,卻不見她的身影。“要知道,可沒人敢這樣私闖我的千靈殿。”
申屠禤架起開陽,嚴正以待,可口還不忘中責怪道:“都是你,當初我說要殺了這女王,你不讓。” “一切責罰由御猶寒承擔,只請女王指引通路,讓主人過去。”御猶寒再次低首道。
御猶寒卑躬屈膝的態度讓申屠禤不禁氣極,低頭罵道:“沒出息!” 這時,勁風起,帶着凜冽的寒氣吹向衆人,刮在臉上生生的疼。伴着女王冰冷的聲音,烏雲漸漸散去。 “罷了,我懶得與你們一般見識。千靈門近在咫尺,但因無形,需有人化成。其實於我來講你們本都該死!是死是活就在這個地下空間看各自的造化吧。” 說罷,烏雲已是盡散,一切恢復平靜。
御猶寒緩緩站起身,他很奇怪,因爲他們若是都死了,地下空間會慢慢將他們消化,把他們身上的靈力傳向千靈界。這對於千靈女王靈姬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然而她卻沒有處死他們,而是給了他們尋得千靈門的提示。自然的,御猶寒不會認爲這是看自己的薄面,可其中的原委着實讓人想不透。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時,肩上被申屠禤重重地拍了一記:“想什麼呢!”說完,他慢慢轉向一邊,看着前方,疑惑不解地問道:“什麼叫‘但因無形需人化成’?” 一旁花汐憶起了酒樓小夥計的話,不等御猶寒回答,上前緩聲道:“我想,應該是這千靈門本無形,需要有人捨身化門。” “什麼?!”申屠禤瞪大了眼望向這二人。 需要有人捨身化門,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他們不能一同走出這千靈界!意味着要以一人的犧牲爲代價尋得出去的路!
忽感身邊有人蠢蠢欲動,申屠禤一把拉住,沉下臉喝道:“別做蠢事!不然我翻臉。” “主人,我們之中必須犧牲一個。”御猶寒低聲道,“你要去往傀儡鎮救城主和小姐,而花汐姑娘日夜想回鬼淵,所以你們倆都不能有事。” “那你呢?我不許你這麼做!”申屠禤紅了眼,死死抓住御猶寒的衣襟,厲聲道。
花汐雙手拉住御猶寒的臂腕,小小的單個酒窩淺淺地印在臉上,她輕聲道:“你不能這樣,申屠少爺會傷心的。就讓花汐來吧,花汐沒有關係的。 就算死了做了鬼,花汐不是也就回到鬼淵了嗎?”她這般自我打哈着,眼眶卻也不由得紅了
“做了這地下空間的鬼,你還指望出去嗎?”御猶寒淡淡地展顏一笑,嘆了口氣,望着前方絲絲縷縷的流雲和望不到邊際的霧氣,道:“我出不了千靈界了,自成人起就出不了了。我是因千靈界的靈氣而成形的,一旦出了千靈界,便會靈氣散盡而死。再者,我已中了血針,早晚也是死。”
申屠禤這才注意到御猶寒越發青黑的臉色,他搖頭急聲道:“你爲何不早說!你傷着哪兒了?讓我看看!”說罷他便欲去查看御猶寒的傷勢。
御猶寒擋住了他的手,笑道:“不用了,主人。沒用的,沒人能救得了我。” “那我們一起留下!我一定會救你的!一定會有什麼辦法的!”申屠禤連聲道。
御猶寒看着心急如焚的申屠禤,就這麼看着,怔怔的。這是一張一模一樣的臉,就好像在照着鏡子般。
突然,他猛地甩開申屠禤和花汐,揮出魔鞭,疾速而行。在魔鞭擊打處,黑氣籠罩,一片混沌,申屠禤二人根本看不清他。 “不要!帥帥!”申屠禤隻身向前卻是撲了個空。 御猶寒一腳踏進風口。想是觸到了千靈門的結界,但見他凌空緩緩落下,雙手平伸,一縷縷金絲遊走在他周身——與其讓血針吸去他全部的靈力,還不如將其盡數逼出幻作這千靈之門!
金光中,他看向申屠禤,只是這頭的人在笑,那頭的人卻哭了。 目光開始渙散,他彷彿看到了過去。 夕陽的暖輝下,他懶懶地趴在申屠禤的身上,啃着那一個好不容易搶來的堅果,盈池邊上申屠禤咬着細草罵他又饞又懶。 一個堅果的逗引,也是成人前最安閒快樂的記憶。不管到哪裡,他都跟着他,多年來他是他唯一的主人,也是他最重要的親人。
“其實,我在成人前,給自己取了個名字的,叫申屠帥。主人,這名字帥不帥?”他笑道,身形在朦朧中慢慢消失。在他身後,那些金絲卻在慢慢匯聚,匯聚成門。
“帥、帥!”申屠禤拼命地點着頭,哽咽着道,“你是我的兄弟、最好的兄弟。”其實自帥帥成人起,他便不再當他是自己的寵物,而是自己的兄弟,親兄弟。 在最後逝去的剎那,申屠禤看到,他笑得很燦爛,就像當初那樣無憂無慮。
而在眼前漸漸顯現的,是一道金光四射的千靈門! 腿腳一軟,申屠禤竟是雙膝跪了下去。他雙手撐地,埋首不語。但是花汐清晰地看見,兩滴清淚重重砸下,墜往不知多深的雲底。 流雲迅速從身邊溜走,這個地下空間,冷得讓人蒼白。
默默看着申屠禤,花汐撫着他顫抖的肩頭,亦是緩緩蹲下。她撥開他有些散亂的鬢髮,輕輕擦去了他臉頰的淚痕。他的臉頰是涼的,眼淚卻是熱的。
最後,她含着淚,輕輕環抱住了他,將頭側靠在他的額角。申屠禤順勢靠在她的懷中,如同一個受傷的孩子般哭泣。她不斷撫着他,喃喃道:“一切都會過去、會過去的……” 忽然,千靈門光芒稍稍一暗,即刻又亮了起來。 花汐望了一眼千靈門,低頭輕聲道:“申屠少爺,千靈門恐怕維持不了多久,我們不能辜負了帥帥的心意。”
申屠禤擡眼,看着那道金色的千靈門。透過此門,已能看到傀儡鎮錯落有致的屋舍街道。又望了望淚眼婆娑的花汐,他終是點了點頭。
站起身反手拉住她——這個唯一還留在他身邊的人,然後大步走向千靈門。 只是誰都沒有看見,暗處一身紫色衣裙的女子正嬌媚地望着他們,美眸中不甘之色流轉。 突然,她冷冷地哼了一聲:“若非傀儡王交代,我怎會放過你們這些靈力逼人的好物。” 就在腳尖觸到傀儡鎮地面的剎那,千靈門便即刻消失。
申屠禤猛地回頭,失神地看着逝去不見的千靈門,徐徐擡手,拂過那片空虛,最終緊緊握拳不再說一句話。 花汐看着他,小聲道:“申屠少爺,我想,我們到傀儡鎮了。”
申屠禤回過神,這才望向身後。巨大的石碑上刻着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傀儡鎮。 懷中忽有一物驟然飄出,悠悠隨風而揚。那是千靈界的地圖,繡婆所贈之物。
申屠禤沒有去追回,任它順風而上,愈來愈遠。 圖卷飄至半空,碎作點點金色,匯成一行字:高擡眼,看牽絲傀儡,誰弄誰收。
“再見了,帥帥。” 看着此卷,申屠禤竟是冒出這句話來。
似乎匪夷所思,但花汐明白,最後與千靈界有關的東西都不見了。
這圖卷似乎在提醒着他們,到了傀儡鎮,所有曾經過的那些都已經成爲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