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5章 彷徨之人
夜色浮華，燈繁似海，
一棟棟霓虹高樓，一條條輝煌大道，全美第四大城的發達在黑夜裡廣闊，
比起基本依賴石油產業的卡爾加里，在八十年代就朝多樣化發展，高度的醫療、航天、運輸、教育、國貿金融.
休斯頓的夜晚更加喧囂，也更加繁華。
而在剛好可以眺望這幅繁華的地方，市中心不遠處的一棟大樓樓頂，
空無一物，只有夜風蕭瑟的漆黑裡，
一個男人雙眼放空無神地站在這裡，他看了眼遠方市中心繁華的光景，沒有人知道他這一刻想了什麼，
然後，
從樓頂跳了下去。
六七層樓的高度，已經足夠致命，雙腳離開樓頂時夜風驟然呼嘯，地面朝着他極速放大的撞來！
已經入夜的漆黑，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一幕，
但就在男人墜向地面的那一刻！
紅色的繫帶圓環憑空出現，一道漆黑從中猛然衝出，然後男人墜落的下方所有事物全部浮起！
下墜的視野模糊中，只感覺眼前一花，
下一秒男人就發現自己仍舊還站在樓頂邊，夜風冷清吹過，剛纔短短几秒從樓頂跳下的經歷，
不真實得讓人懷疑是自己恍惚間出現的幻覺一樣。
而也是這麼想的，但男人只是茫然的看了眼周圍，就默然地看向樓底，再度身體失力的朝前倒去，
砰——
‘伍德和他的同學打架，我明天得去趟學校，又要扣一天的工資，真是！假如你的薪水能漲一漲，我就不用心疼明天請假少賺的那點錢！’
身形倒在地上，這一次‘幻覺’沒再發生，
只不過在他前傾墜落之前，一股無形的力量就拽回了他的身體，同時讓他整個人失去意識的睡着，
抓住這股熟悉感努力回想，用了好一會時間，
方然纔在這幾天被能源協議、場景、舞會、地下空間、暗世界等等大事佔滿的記憶裡，
他總是幹不了多久的年輕同事們都不怎麼和他打交道，他也沒資本跟着他們去那種男女廝混的廉價酒吧，
然後結果有些出乎方然的預料。
在牢籠一樣的地方，重複着勉強維生的底層工作，哪怕疼痛也只能咬牙堅持下去，因爲不這樣做就活不下去，
但也就在那一晚，因爲遇到突發情況警察封鎖了一條街區，
他沒能順利的回去家。
這樣每晚入睡前都是痛苦和折磨的日子我已經受夠了！
我要一直這樣煎熬的活着，直到老去死掉麼？
讓它結束吧！讓我解脫吧！
看着他雙手緊陷在頭髮裡內心痛苦的吶喊，方然猛然間想到了黑市的那一晚，他看着喬治對自己擠出的笑容爲什麼感覺有些熟悉，
他在克里姆臉上見過。
幫助了別人的成就感，讓他難得涌出幾分振奮，
然後又是一天。
在勞斯萊斯的車裡，感知到海基和穆林巡視周圍的示警，直接動用【輪牌】，來不及精細操控直接【浮牌】浮起一片區域，
方然總算在只有三四秒的千鈞一髮裡救下了這名男人，
但現在看來，想真的‘救’下他並沒有這麼簡單。
從一路上不知多少有些印象的路人中翻找出關於他的回憶。
長時間久坐的工作讓他的肩膀和腰總是很疼，他基本會一直忍着，
從他那一天天不斷重複、平穩得如同一潭死水的生活裡，
賣光的漢堡、妻子的抱怨、發疼的肩膀、壞掉的收音機.
方然只看到了這樣細小的絕望堆積在一起。
想着年輕時曾經嚮往的市中心繁華，想着自己現在泥潭一樣的生活，兒子的輕視、妻子的抱怨，
自卑、消極、自我懷疑.種種劣等感焦灼着已經超過四十歲的內心，
想從他身上找到聯繫方式的蹲下身，但就在將對方身體翻起的這一刻，
方然一下子微微愣住。
抱怨，睡覺，
一直以來，方然都儘可能避免使用這個能力。
直到下班。
沒有假期，如此往復。
他的家庭從小到大一直是掙扎在貧困線下的社會底層，他沒受過好的教育，不知道怎麼改變生活，也不知道怎麼改變自己的下一代，
雖然人到中年，但對好日子的幻想卻還可悲的留着，
他今年42歲，是一家回收站的司機，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車裡，開車把市區裡回收到的東西運到郊外廢品廠，
很清楚這個道理，方然看着眼前倒下的男人，一番考慮之後，還是決定先聯繫他的家人。
大概四十多歲的長相，滿是生活打磨過的滄桑痕跡，消瘦的臉上有着胡茬，深陷的眼窩附近，皺紋裡有股掩蓋不住的疲倦，
此刻出現方然眼前的是張有些熟悉的臉。
每一天都是費力的咬牙挺過，然後想到明天還要再過這樣的生活，
穆林化作一道黑光融進黑眸時，屬於‘喬治’的記憶朝着方然涌來！
這時從樓頂黑暗的角落裡走出，方然看着眼前地上的男人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不抽菸，也不喝酒，
沒有任何的社交娛樂，他下班之後直接回家，
離開那個坐了一天的舊車，回到那間堆滿各種生活雜物、他每天住着的小屋子。
他中午會花八美元從路過的快餐店買四個漢堡，在車上吃掉，然後在車上休息，接着繼續開始下午的工作，
那是幾天前的一個晚上，
他在工作途中順路捎了一個讓人難忘的美女和一個很有精神的外國小夥子，
聽着那個小夥子用生疏的英語對自己大聲感謝，重複、壓抑、無望的生活裡總算出現色彩，
生活裡沒有半點樂趣或者希望，苦痛得看不到任何的光，
從喬治的記憶裡，方然只‘看到’這樣壓抑着的東西，沒有家破人亡或是走投無路的那樣的劇變，
方然看着昏睡中身上找不到任何東西能聯繫家人的喬治，
心情揚起後再經歷小小絕望的落差打擊，以及因爲這件事而起，後續幾天裡像是蝴蝶效應一樣引發的其他細小絕望，
魔能消耗，能力激活，
儘管不是夜器解放的狀態，只能像是旁觀者一樣粗略感受，但想要找到他跳樓自殺的原因已經夠用了，
聽完妻子一如既往的抱怨，拖着滿身的疲倦上牀睡覺.
然後醒來開始同樣的一天。
一股要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覺。
出門，上車.
不是一天兩天的光景，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情況，
他每天晚上都要花很久才能讓自己放鬆的睡着
然後醒來後開始又是一樣的一天。
跳樓自殺並不是什麼輕鬆的解脫方式，身體失去支撐自由落地的感覺，會讓恐懼瞬間無限放大，
重力加速度會像一個人牢牢抓住你的脖子，讓你呼吸困難、身體肌肉本能僵硬，同時眼睛耳朵充血感官一片模糊，
只有腦子裡的恐懼非常清晰，後悔、崩潰、留戀之類的情緒會輕易出現，
但跳下來的那一刻起就無法回頭，
最後只能在無邊的恐懼悔恨中迎來自己的死亡結果。
一個真正想尋死的人，即使救下他一次，他也會再找另一次機會自殺，
他彷徨在這個世界上，茫茫的活着。
他的工作不需要和人交流，他在這座城市也沒有朋友，
每天早上醒來出門之後就是坐上車，坐在只有油門、剎車、方向盤等等這些東西的老舊座位上，
開始一天可能要長達十個小時的單調工作。
經歷這樣的體驗倖存下來，方然本以爲他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在心有餘悸中癱倒在地，認識到對死亡的恐懼好好活着，
聯絡警察、讓伊爾調查或者直接交給艾德琳處理，這種情況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只是想着他剛纔再度倒向樓外的死志，想着這樣算是種拖沓的做法，
出門，上車，不變的位置，不變的人，
夠了！夠了！我堅持不住了！我真的堅持不住了！這種生活我不想再過下去了！
一陣思考後，最後還是呼出了口氣，
想起那晚他讓自己搭車的溫和笑容，感慨可能這就是接受幫助的因果，
會不會在今晚自己離開後來不及挽回他跳樓死去的悲劇，會不會只是種出於一時好心、明明可以盡力卻不負責到底的僞善，
而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生活，
成年人的崩潰，往往就在一瞬間，
他十幾歲的兒子正處於叛逆期，是個不在乎學業的校園混混，看不起他的工作，
他的妻子是個身材走樣的胖女人，在餐館裡當刷盤子的服務員，被曾經的男友甩了才和他結婚，總是對他有着各種不滿抱怨，
‘你就不能再努力點麼！我們這個月又是隻能交得起房租，還有伍德之後的學費，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從這搬出去？’
但萬萬沒想到，他會完全沒有回過神的做出同樣選擇。
中午買漢堡，吃掉，休息，
肩膀疼，忍住，下班，回家。
中午買四個漢堡，在車上吃掉，在車上休息，
然後開始下午的工作，忍着肩膀的痠痛直到下班，沒有可以去的地方直接回家。
出門、上車、坐在駕駛位上，沒人說話，沒人交流，一個人看着不變的風景、不變的路線，
沒有社交、沒有朋友、沒有人在乎自己、沒有人關心自己的死活，沒有活下去的方向，
‘我朋友的丈夫這個月又多賺了三百美元，你什麼時候也能賺上點外快，真不明白我當時爲什麼會和你結婚！’
在這一刻突然想起了這句話，一下子明白了他自殺的原因，
方然沉默過後忍不住嘆息，尋找着引爆了他所有堆積的絕望，讓他想從樓頂跳下的‘那個瞬間’，
然後方然在喬治的記憶裡找到了。
喚回穆林落到自己的肩膀。
他沒‘看到’什麼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之類的人間悲劇，也沒有什麼賭博欠債還不上之類走投無路的重大突發事件，
喬治平靜無波的生活裡只有
一股彷徨。
這是在離開黑市的那天晚上，好心把他和瑟利卡捎到市區的那位‘喬治’大叔，
回憶那一次好像也是和今晚一樣的行駛路線，不可思議着這驚人的因緣巧合，
象徵着‘記憶’，源於夜器能窺探到別人內心的力量，但以近乎第一人稱的視角感受他人人生的酸甜苦辣並不好受，
只不過和年輕的超級天才相比，喬治是個掙扎在社會底層已經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
最後一根稻草終於擊破了喬治本就破敗的心理防線。
而在這一刻，確認了引爆他所有絕望、讓他想從樓頂跳下的‘導火索’，得知街區封鎖的原因，
在看到那輛漆黑的布加迪瞬間，
方然渾身一僵的黑眸陡然睜大，像是一股無比洶涌的浪潮在心底毫無徵兆的爆發，
從暗世界歸返、解決能源領域危機、見識到夜戰世界的超凡光景並活躍在其中的那股輕揚滿足的心情，
在這一刻被一瞬沖垮。
到底還是沒能趕在零點之前更新，唉，卡了三天實在抱歉，好寫的部分又結束了，接下來幾張是點名主旨的章節，就像是海倫那幾張一樣難寫，我很怕寫不好，畫龍點睛不到位導致整段觀感垮掉，沒能昇華深入主題，折磨了好幾天終於寫出來了，這一章中年危機那一段我實在寫的很艱難，也刻畫的很不好，因爲我不懂，我只能靠想象，那種掙扎在底層，生活無望的感覺我感覺我沒寫出來，原本我是有參考資料的，是個日漫，在大媽之家上看過，但找不着了，【講的是一個被生活中各種細小絕望堆積逼到快崩潰的中年男人，在發呆時碰到了女高中生，好像有一句臺詞是‘這樣的女生只要兩萬日元就可以包養’，那一頁是顫抖的手拿錢】昨天找了兩個多小時沒找着，找的我心態炸裂，如果有人看過的話可以告訴我，好想再看一遍，從那種中年危機的彷徨感，絕望和壓迫中找找靈感，好好修修這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