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天來興奮地直搓手,直叫踏破鐵鞋無覓處, 得來全不費工夫,他在茫茫人海中苦苦尋找二十多年終於得到回報,劉沂蒙就是他找的具備神奇能力的人,準確地說,劉沂蒙並不是用眼睛看出古文訥和已經故去的葉小冬有聯繫,她是用除卻眼耳口鼻觸覺之外的能力探測到關聯的,應該是香巴的基因給了她這種天賦。
劉沂蒙有些擔心,因爲他知道費天來想復活女兒,但那樣做就必須先把古文訥的靈魂取出,這樣一來,古文訥這個無辜的女孩子不就死了麼,爲了救活一個人,殺掉另一個人,怎麼看都不公平。
費天來似乎看出劉沂蒙的疑慮,於是說道:“小劉,你對人這個概念怎麼理解?”
劉沂蒙雖然早年沒怎麼上過學,但是當她有機會學習的時候,從未放棄過努力,現在已經拿到了自考本科學歷,對於名詞解釋類題目她更是及其擅長。
“人,拉丁學名Homo sapiens,動物界,後生動物亞界,後口動物總門,脊索動物門,哺乳綱,靈長目人科人屬,智人種,五百萬年前起源於東非。”
費天來打了個響指:“你是個很好的學生,擅長背書,但這只是生物學上的概念,人還要從精神和人類學層面去理解,現在我用通俗的語言來和你解釋。”
劉沂蒙習慣性的拿出了小本子和圓珠筆,準備做筆記。
“一個完整的人,必須具備三個要素,靈魂,記憶,維持正常運作的身軀,三者齊備,我們稱其爲人。”
“需要說明的是,我使用的詞彙並不精準,只是便於理解才用靈魂記憶和軀體來解釋,事實上他們的存在沒那麼簡單,一個人的消亡,往往是從軀體損毀覆滅開始,當他的臟器衰竭或者由於外力嚴重受損,以至於無法修復而終止運作,靈魂就會離體,我們將這種現象稱之爲死亡。”
“靈魂是不能稱之爲人的,我們通常俗稱其爲鬼,而記憶則是組成一個人最關鍵的部分,我們也可以將其稱爲‘自我’,一個人從小長大,所經歷的每一件事,認識的每一個人,每一段感情,才能形成自我,也是外人眼中的這個人,記憶是具備獨立人格的,但是它無法獨立生存,離開了靈魂,它就是看不懂的書,讀取不了的硬盤,離開了軀體,它連存在都不存在了。”
劉沂蒙筆走龍蛇,記的飛快,這是她上課的習慣,別管聽懂沒聽懂,先把要點記下來再說。
“我們來假設幾種情況來增強你的理解,一個人遭到重創,但並沒有死亡,被搶救回來了,但靈魂感知到了軀體的損毀,或者說靈魂被誤導了,導致離體,那麼記憶和軀殼還在,失去了靈魂的這個人,我們稱之爲植物人,民間會使用叫魂的辦法來使之復原,有時候靈魂會發覺上當而返回,有時候則永遠回不來了。”
“那麼假設另一種情況出現,一個孤魂野鬼恰好和這具軀體兼容,兼容性後面我們會講,孤魂野鬼進入植物人的軀殼並且佔有,這叫做奪舍,對於奪舍的另一個靈魂而言,這個軀體所承載的記憶雖然可以提取,但也僅僅是提取,並不能繼承宿主的感情。”
“那麼一個人遭遇重創或者刺激,失去了記憶,靈魂和軀體健在,那麼這叫做失憶,他的記憶要麼有了壞道,這是可以修復的,要麼是格式化 ,那麼就徹底沒救了,這叫做失憶。”
“如果一個人正常死亡了,他的靈魂附在一個嬰兒身上,那麼首先兼容性是不存在了,嬰兒是全兼容的,這就叫做轉世。”
劉沂蒙舉手問道:“博士,轉世的人帶不帶前世的記憶,記得前世的自己麼?”
費天來說:“你這個問題問的很好,首先靈魂是沒有自我概念的,他就是一個靈體,無色無味無形,大小嘛,比夸克稍微大一點,靈魂轉世是隨機的,他本身有時候是帶一些記憶的,可是嬰兒的大腦是沒有發育的,只能容納靈魂而不能容納記憶,所以人類記不住前世,就像一個優盤裝不下海量的文件一樣。”
劉沂蒙再舉手:“兩個問題,爲什麼我能看到靈魂,第二個,爲什麼有些民間傳說證明部分人確實記得前世。”
費天來說:“第一,人的眼睛的分辨率和視覺細胞,不足以看到靈魂,你也並不是用眼睛看到的,只是你感知到了,反饋到視網膜裡而已,第二,凡事沒有絕對,些許片段載入了嬰兒的記憶也是存在的,但即便如此,這個人對於前世也僅僅是記得一些片段,但並無感情牽絆,試想一下,你做了一個夢,或者玩了一次遊戲,你會對夢裡的那些人,遊戲裡的那些角色存在感情麼?你會覺得那個遊戲ID就是你麼?一個靈魂歷經無數次轉世,如果每一世的記憶都存在,那就會出現一個問題,他究竟是誰?”
劉沂蒙沉默了。
“我們繼續,一個靈魂加上完整的記憶,再配上一個全新的兼容的身軀,這叫做重生,涅槃。”
“靈魂加上完整的記憶,再加上修復的原來的身軀,這叫做復活,這也是我們要做的事情。”
劉沂蒙瞪大了眼睛:“你還留着原版葉小冬的遺體?”
費天來說:“如果身體被凍得足夠快,死亡是可以逆轉的,這並不是我說的,而是一個叫羅伯特.艾廷格博士的傢伙說的,他自稱人體冷凍之父,在亞利桑那州建造了一些低溫膠囊,用於儲存那些想復活的死人,他的做法很粗暴,先用冰冷卻屍體,再把血液抽乾,用二甲基亞碸代替,裝在液氮容器裡,咱們不這麼做,我有自己的一套做法。”
劉沂蒙感覺世界觀再次被顛覆,好在她已經習慣了。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她問。
“我想先看看她,我的女兒。”費天來很愉快,多年夙願即將達成,確實值得高興。
想見古文訥並不難,這幾個孩子迷上了放風箏,每天下午都會去江灘放風箏,這個時間同齡的孩子們還在學校裡上課,但貴族學校卻有着充足的課外活動時間,他們依舊在江灘上玩耍着,古文訥拿着線拐,天際有一隻巨大的龍形風箏迎風舞動。
“小冬真會投胎。”費天來說,他坐在長椅上,手中的望遠鏡頭裡鎖定了古文訥的臉,混血少女五官分明,青春活潑,引得周圍一圈人都爲之側目。
“靈魂代表什麼?”劉沂蒙問道,“不同的靈魂總要有差別吧。”
“高貴的靈魂永遠高貴,卑鄙的靈魂永遠卑鄙,就像活佛永遠是活佛一樣。”費天來戀戀不捨的放下望遠鏡,“這孩子父母離婚了?”
“是的,她母親是塔吉克族人,改嫁給了喪偶的許慶良,那個大男孩叫許家豪,是她繼父的兒子。”
“那就是寄人籬下了,生活不幸福,這怎麼行呢,還是回來當我的女兒吧。”
“你準備用什麼方式奪取她的靈魂?”劉沂蒙有些難過,被奪去了靈魂的軀體,要麼是植物人,要麼是屍體,這是謀殺。
她之所以配合費天來,是有着自己的目的,弟弟劉崑崙很有可能判處死刑,費天來這一套理論既然能復活葉小冬,也能讓劉崑崙復活吧。
但是救一個人需要殺另一個人,她有些接受不了,即使被救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也不行。
“我還沒想好。”費天來嘀咕道,“或者把她和小冬互換一下,也不錯,我就有兩個女兒了。”
這個小冬,指的是費博士克隆的那個女兒,和古文訥同歲,兩個小姑娘一樣的美麗活潑,古靈精怪。
忽然古文訥將線拐塞給她哥哥,飛一般跑過來,劉沂蒙嚇一跳,還以爲她發現了什麼,回頭一看才知道,原來是小女孩的爸爸來了。
古文訥的爸爸是張洪祥,著名報社記者,跟在他身旁的是古蘭丹姆,一個長得像奧黛麗赫本的美麗女人,一家三口齊聚,看起來溫馨幸福,當爹的妙語連珠,和女兒的關係不像是父女倒像是朋友,和前妻的關係也很融洽,看得出這倆人都把女兒當成掌上明珠,即使彼此再怨恨,在女兒面前也要盡力和睦。
假如把他們的女兒奪走,會造成多大的心理創傷,劉沂蒙不敢去想。
“費博士,我覺得還是算了,小冬已經轉世,就別打擾她了。”劉沂蒙鼓起勇氣說,“她的靈魂也不會同意你這樣做的,她要對這一世的自己負責,她已經不是葉小冬了,她現在是古文訥,再說了,就算你把葉小冬復活,現在也不是1995年了,物是人非,她只會無所適從,真有本事,你就讓時光倒流,回到1995年把她救活,這纔是解決之道。”
費天來久久不語,半晌才道:“或許是我着相了,不過你說的後一種辦法我也一直在鑽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