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大廈一層的星巴克,找了個僻靜的位置,點了兩杯咖啡一杯茶,開始研究怎麼尋找楚桐的生父。
首先從“大佬”這個身份入手,近江的江湖就這麼大,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個人可以稱作大佬,比如已經入獄的蘇容茂,比如風頭正健的龍開江,比如王世峰、王世煌兄弟,這種事業上了正軌,黑白通吃的纔是真正的大佬。
這是目前還在江湖上弄潮的大佬,但是向前追溯二十年,近江曾經涌現過無數的大佬,這些人就淮江水一般滔滔向前,有些拍在江中礁石上化作萬千浪花,被捕入獄的,橫死街頭的,窮苦潦倒的佔了大多數,能留下的連百分之一都不到。
楚桐能夠提供的線索很有限,只有一點點母親的回憶片段,甚至連名字都沒有,這些故事劉崑崙曾經聽王月俠說過,楚桐爸爸叫出一個區隊的學警和對方講數,贏得了楚桐媽媽的芳心。
“或許他也是學警,或者他和警校的關係很好。”劉崑崙提出這種可能性,警校他有朋友,可以幫着打聽。
劉崑崙帶着倆女生回到自己的摩托車店,這兒原先是莊譽的俱樂部,現在盤給劉崑崙成爲他的產業,平時不怎麼營業,主要是聚集人氣,偶爾搞點改裝生意,當老闆的志不在此,小兄弟們也就不忙着張羅了,所以現在還是以俱樂部性質爲主。
俱樂部門前停了一輛桑塔納警車,王月俠大驚小怪道:“劉崑崙這不是來抓你的吧。”
“這是小莊來了。”劉崑崙說,果不其然,從車裡出來一個穿淺藍色制服襯衣的警察,肩膀上是兩道拐,正是俱樂部的前主人莊譽。
劉崑崙認識莊譽的時候,他還是體育學院的大四學生,但是前途規劃已經制定好了,一畢業就進入警隊,子承父業,現在人還沒畢業就穿上警服了,但不是正兒八經的在編警察,而是聘用的工勤人員,當然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成爲一名真正的公務員、人民警察。
莊譽和劉崑崙握了手,對楚桐和王月俠打了個招呼,說我正好巡邏路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進去坐一會,喝杯水,警民一家親。
劉崑崙說你來的正好,我正想找你有事。
莊譽是警界子弟,他父親是望東區交警大隊長,油水足,關係廣,但並不是正兒八經警校出身,他推薦找詹子羽,這傢伙是警校學生,馬上就要畢業,路子野的很。
今天是週末,詹子羽正好在城裡遊逛,聽說崑崙哥召喚,立刻開着摩托馱着妞兒過來會合,聽楚桐講了尋父的來龍去脈,他點了一支菸,故作深沉道:“我現在上的學校叫做江東省警官學院,警院的前身是近江市公安專科學校,公專的前身是近江公安幹部學校,簡稱公安幹校,你們要找的這個人,應該是1984前後那幾屆的,當時公安幹校的地址還在市區,人都換了不知道多少茬了,又合併了其他單位,想找人那得調檔案了,這可是公安檔案,一般人調不動的,別看我,就算我也不行啊,我老爸能打死我。”
劉崑崙能夠理解,即便詹子羽是刑警支隊長的兒子,也無法用幫朋友的朋友尋找生父這種無厘頭的理由要求父親幫忙調取檔案,他看看楚桐無助的眼神,決定幫到底。
“子羽,肯定有別的辦法,對吧。”劉崑崙從抽屜裡拿出r1摩托車的鑰匙拍在桌上,“幫我找到人,這車借你開一星期。”
“一個月。”詹子羽眼睛亮了。
“我只要三個星期。”莊譽的眼睛紅了。
這可是雅馬哈r1重型機車,雅馬哈公司的頂級產品,而且是最新款的嶄新車子,輪胎油亮還帶着胎刺哩,車價高昂,即便是莊譽這種富家子弟都望而卻步。
“你倆誰先找到,就拿走玩一個月。”劉崑崙許下懸賞,兩人摩拳擦掌,當場就拿出手機來打電話發短信,尋找1984年在公安幹校上過學的叔叔們。
詹子羽先找了一位幹刑警的叔叔,正好也是劉崑崙的熟人,張湘渝就是1984年進的公安幹校,在電話裡他就說了,這都二十幾年前的事兒了,而且同學都是來自於全省各市縣的,很多人已經離開了公安崗位,有聯繫的不多,當年的舊事兒誰還記得啊,問他拉出去一個區隊和人幹架這種事兒,張湘渝更是笑着說這種事兒隔三差五就來一回,不稀罕。
線索斷了,大家繼續愁眉苦臉,忽然王月俠靈機一動,道:“不好意思啊,楚桐,我實話實說,在校學生搞大肚子,校領導肯定知道,如果能找到警校這邊當年的領導,說不定一查就知道是誰,畢竟1984年的時候人都比較保守,不像現在,這種事兒那才叫隔三差五。”
楚桐說:“只要你們能找到他,用任何辦法都行。”
莊譽說:“我想起來了,李昑是警察世家,他爺爺,他爸爸他叔叔都是警察,他爺爺最早是上海803的刑警,後來支援江東,調過來當領導,最高幹過副廳長,他叔叔一度在警校教書,興許能找到點線索。”
李昑比大家都小,還是個高中生,最近面臨高考衝刺,雖然家裡早就找好關係,肯定是繼續警界世家的傳統,報考提前招錄的公安院校,但總要複習複習,這個時候去打擾他不太合適。
“那就直接去找李昑的叔叔。”劉崑崙說,“他叫什麼名字?”
……
實驗一小門口,放學的小學生紛紛走向自家的汽車,這所小學是近江最好的重點小學,學生家長非富即貴,普通小學門外還停滿自行車電動車的時代,這兒就已經遍佈汽車了,甚至每到放學時間,交警隊都會派遣兩名輔警前來維持秩序。
劉崑崙騎着摩托等候在路邊,摘下頭盔注視着校門,從人潮中找到了一個高挑秀氣的女孩,胳膊上還帶着兩道槓的少先隊標識,這是李昑的堂妹李晗,每天放學,李晗的爸爸都會開車來接,這是和他搭話最合適的機會。
但劉崑崙忽略了校門口的擁堵程度,他眼睜睜的看着李晗跟着一箇中年人上了一輛寶來,卻怎麼也擠不過去,只好回去開了摩托,載着楚桐去追,本想仗着摩托車體型小的優勢追過去,可是一名輔警揮手將他攔下,指揮着車輛通過,等管制解除,寶來已經開遠了。
劉崑崙畢竟是對戰過二環十三郎的角色,開着烈火戰車左衝右突,終於跟上了寶來,可是道路上無法逼停對方,這種做法也太過唐突,正當他犯愁之際,寶來一打方向駛向一條僻靜的道路。
等劉崑崙尾隨過去的時候發現自己中招了,四輛警用摩托從道路兩頭圍堵自己,而且不是那種開着白色豪爵的交警,而是穿着綠色反光背心騎着本田摩托的配槍特警。
劉崑崙乖乖熄火停車,特警手按在槍套上,檢查了他的證照,沒有違法行爲,寶來車裡,李晗趴在後車窗上,瞪着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爸爸下了車,一身便裝,身材微胖,根本看不出警察身份。
“小夥子,你跟蹤我是什麼意思?”李晗的爸爸,也就是李昑的叔叔李凱華問道。
“有事求幫忙,我是劉崑崙。”劉崑崙自報家門,他用的是“我是”而不是“我叫”,因爲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在近江警界也是小有名氣的。
李凱華鷹一樣的眼神掠過劉崑崙脖子上的傷疤和烈火戰車,落在楚桐身上,問道:“你女朋友江師大的?”
“你怎麼知道?”楚桐大驚。
“恐怕還是羅小巧的室友哩。”李凱華確認了劉崑崙的身份,衝四位特警點點頭:“謝了,這兒沒事了。”
四位特警齊刷刷敬禮:“是,李老師,再見李老師!”
李凱華簡單問了劉崑崙找自己什麼事,然後說我先把孩子送回家,咱們約個地方見吧。
一小時後,李凱華換了一身衣服出現在約定地點,市中心廣場的長椅上,劉崑崙和楚桐也同時現身,李凱華一邊喂鴿子一邊說道:“劉崑崙,我聽說過你的事蹟,是條漢子,一般人做不到你這樣。”
劉崑崙道:“您說的是哪一件?”
“羅小巧那個事兒。”李凱華不願意多說,岔開話題,“1984年,我也在公安幹校上學,你們說的那個事兒吧,就是拉出去一個區隊和人幹架,好像不大成立。”
“這是我媽媽說的,不可能是假的。”楚桐道。
李凱華說:“1983年8月到1984年的7月,咱們國家搞了第一次嚴打行動,史稱第一次全國大逮捕,亂世用重典,當時爲了快速審訊,組成很多臨時法庭,用簡易程序就能判一個人死刑,不得不說,極大的震懾了犯罪分子,後來那些小痞子混混,見到穿警服的,魂都嚇沒了,你說拉出去一個區隊和別人對峙,這不現實啊,誰敢和公安對峙啊。”
楚桐啞口無言。
劉崑崙想了想說:“總有人敢吧,比如軍隊。”
李凱華張了張嘴沒說話,似乎有些鬱悶,半晌才道:“好像有這麼檔子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