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藍衫男子微微皺眉,口中忍不住責難道:“薇兒,你就不能低調一些?”
饒是紅衣女子這般脾氣,對着他也是囂張不起來。紅衣女子重重的泄了一口氣,放低了姿態,說道:“原本以爲事情就會這麼過去了,誰知道又出了這番紕漏。”
那藍衫男子左右看了看,也沒見有人注意到他們這裡,這便放心的轉頭說道:“只能怪我們時運不濟,碰上了那羣賊子。等到事情了了,我們兩個人就到墨澤去尋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你說可好?”
紅衣女子秀眉一挑,不滿說道:“山清水秀的地方?你想要隔世隱居麼?你的豪情壯志哪兒去了?我那個英姿勃發的鄭哥跑到哪裡去了?”
那藍衫男子無奈淺笑:“倘若是從前,我還有個希翼,現在……”
聽了他這番話,紅衣女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問道:“鄭哥……莫非……你後悔了?”氣焰如此囂張傲然的女子,此刻脆弱的像是隨時都能倒下去一般,那瘦弱的肩膀居然有一絲微微的顫抖。她坐在那裡,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她的夫。
藍衫男子懊惱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連忙解釋到:“薇兒,你明知道!我怎麼可能後悔?”
紅衣女子倔強的咬着脣,如果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兒,她一定會狠狠哭出來,可是她沒有。她狠狠的盯着男人,彷彿想要在他的身上剜下一塊肉來:“雷鄭,倘若要是知道你負我,我一定……”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臉上怨毒的表情竟然是那麼的冷酷,非兒遠遠的看着,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那樣強烈的執念……原來深刻的愛情一旦受到刺激,就會變成刻骨的仇恨啊。
如果是這樣的話……感情這東西,還是不要碰觸的好……
雷鄭心痛的將紅衣女子攬到懷裡,看起來柔弱無比的人兒微微顫抖,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把手放在哪裡,只是隱隱覺得心疼,連忙安撫說道:“薇兒啊薇兒,你該讓我拿你怎麼辦?你明明知道,我雷鄭寧可負盡天下人,也斷然不會負了你。”
紅衣女子平靜的任由他抱着,眼睛已經落在了不知名的彼方。
她的眼睛裡面有着深刻的,難以掩飾的情緒波動,還有一種慢慢堆積起來的堅強,在那雙美麗的眼睛中微微盪漾。
那尖銳的指甲幾乎刺破她柔嫩的手掌,這樣的女人通常會很堅強,但這樣的女人通常最也爲可怕。她們的執念會成就一切,同樣的,也可以顛覆一切。
那藍衫男子忽然眯起冷眸,眼睛裡有着濃濃的恨意:“如果不是雷御風,我們怎麼可能淪落到這步田地?總有一天我會搶回屬於我的一切!我要讓那些不長眼的老東西全都死個明白!”
“好!”
門外忽聽有人擊掌而至,那漢子臉上有着異常張狂的表情,就像是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放到他的眼裡一般。
“好!這纔是我欽佩的雷鄭。”那漢子大馬金刀的坐在雷鄭旁邊,那雙賊眼滴溜溜的繞着那紅衣女子身上轉,惹得那紅衣女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這漢子反倒更加猖狂起來了,熱辣辣的眼神更是肆無忌憚。
雷鄭不悅的開口問道:“梅旭,你不用出言諷刺。我們能有今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拜你們所賜。不用貓哭耗子假慈悲!”
“哎,兄弟,你這麼說不就見外了麼?”那漢子不疾不徐,“要知道,雷家那個小地方,完全是禁錮你飛翔的鳥籠子。在那兒呆着有什麼好的?不若跟着哥哥我出來行走江湖,說不定雷兄弟又能自己創立門派,若干年後,那小小蒙城雷家又怎麼會是你的對手?”
雷鄭臉色陰晴不定,訕笑說道:“梅旭,你不要在這裡煽動我們夫妻二人……倘若日後我們兩人能夠捲土重來,首先不會放過你們這羣人。”
梅旭哈哈一笑道:“天真,太天真了。”他的手不着痕跡的按在桌子上,便見桌上頓時出現了一個深深的掌印,足見他功力高深,“雷鄭,你也太過天真了一些。下一次要記得,會咬人的狗是從來不叫的。如果想要置別人於死地,一定要記得掩飾自己的意圖。像這樣大呼小叫,只是懦夫的表現!你真不像是個男人。”
便見銀光一閃,梅旭身子輕動,已經將那紅衣女子的手腕抓到手裡。閃耀着寒光的匕首幾乎從她的手裡脫出,她只是覺得梅旭如鋼鐵一般的手指在逐漸收緊。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頭上冒出,順着她秀氣的臉頰往下淌落。
梅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們說道:“哎呀,弟妹好大的火氣啊。怎麼比你男人的火氣還要衝?這樣可是不好。”
雷鄭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火氣,拔劍而起,卻見梅旭一手放開了對紅衣女子的鉗制,另一手卻從容不迫的迎了上來,朝着雷鄭的寶劍輕輕一彈。只聽“錚”的一聲,寶劍脫手而出,徑直飛出,插在三米開外的柱子上。
店小二嚇得臉色發白,一雙腿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梅旭裂開一張大嘴笑道:“何必這麼激動呢,大家都是朋友,幹嘛總是動刀動槍的。來來來,坐下來喝兩杯,就當哥哥給你們賠罪了。”
雷鄭臉色蒼白,這梅旭,分明就是在給他們個下馬威看。
是。他們兩個打不過他,但是也絕對不會任人欺凌。梅旭大概就是預見到了這一點才早早收起戲謔之意的,不然雙方打起來,對誰都沒有好處。更何況他們兩個人還有利用價值,梅旭自然是不會爲難他們的。
“小二,上酒!”
那小二嚇得臉色發青,哪裡還能邁開步子走上前去?
眼見那名喚梅旭的大漢就要當下翻臉了,非兒忍不住站起來接過小二哥手裡的東西說道:“好了好了,我給幾位爺上酒菜好了。你到廚房忙去吧。”
那小二聽到非兒此言,簡直比聽到了仙音妙曲還要激動。他向非兒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便邁着僵硬的步子朝着廚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梅旭“啪”的一聲在桌子上一敲,頓時將那小二嚇了一個激靈。
小二連忙轉身,唯唯諾諾的問道:“客……客官還有什麼吩咐?”
梅旭似笑非笑,揚起手,將一大錠銀子拋到小二面前說道:“權當爺賠你們這破桌子了。”
小二哪兒敢多說一句話,這便連忙謝過梅旭,轉身要跑。豈料梅旭輕哼一聲,又是將他嚇得不敢動彈,梅旭見狀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開口說道:“別讓我知道你想耍什麼花樣,否則決不輕饒。”
小二嚇得臉色發白,連忙“是是是”的說了個不停,恨不得立刻找個洞鑽進去,就怕多看這位爺一眼。他將視線投注在非兒身上,頓時覺得自己太不像個男人。連這麼個小姑娘都不怕那凶神惡煞,他居然害怕成這個模樣……倘若日後傳了出去,他可就再也沒有臉見人了。
梅旭見非兒還沒有過來,這便不滿的催促道:“還愣着幹什麼?上酒!”
“來了來了。”非兒端着酒罈子走過去,連忙爲這三位滿上。雷鄭和那紅衣女子仍是一臉羞憤,反倒是那梅旭好似沒事人一般,該喝酒就喝,神態自若,怡然自得得很。
非兒當了這麼多年的下人,規矩大體什麼的還是懂得。爲他們三人添上酒,非兒便識趣的退到一邊。
梅旭端起酒杯敬了敬雷鄭兩人:“來來來,這杯就算是哥哥給你們兩個賠不是了。”
那雷鄭雖然不甘心,但也只得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倘若這一次雷兄弟帶來的消息屬實,我們梅家以及其他聖門衆人都不會虧待二位。這筆買賣是個人都知道是穩賺不賠,雷兄弟放心好了。”
說到此處,雷鄭那緊繃着的臉才緩緩的放鬆下來。身邊的紅衣女子早就打起了精神,聽到梅旭的承諾,那雙秀美的眸子更是晶亮。
雷鄭頓了頓,繼續說道:“長留山。你們要找的東西就在那裡,我言盡於此,你們好自爲之。”
非兒本來已經走遠,但聽到“長留山”三個字,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梅旭嘿嘿一笑,說道:“放心,我梅家一定會爲兄弟報此大仇。那寶劍,也一定會是我梅家的囊中之物。”
非兒僵在當處,完全不知道自己遇到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場景。她回頭看向傅離悠和裴江,那兩個人雖然留意到了這個方向,可偏偏距離稍微遠了一些,這幾個人雖然沒有避諱,可說的聲音着實不大,不知道那兩位聽到沒有。她偷偷的看了梅旭一眼,這漢子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人。至於雷鄭和那紅衣女子,雖然他二人伉儷情深,看着着實讓人羨慕,但能與梅旭這樣的人混在一起,也定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非兒正覺得不知如何是好,卻聽裴江冷冷說道:“我道是誰如此囂張,原來是梅家老三。”
梅旭聽了這聲音頓時一僵,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來:“裴……裴江!”他愣了片刻,猝然發難,舉起利劍朝着裴江砍了過去。
裴江身形未動,只見梅旭悶哼一聲,已經捂着肩膀半跪在地上。
他擡起頭看向裴江,嘴裡惡毒的說着:“裴江,沒想到你竟然也學會了暗箭傷人!”
坐在一旁的傅離悠將杯子裡的酒水一口飲盡,又拋了兩粒花生米進嘴裡,這纔開口說道:“你說這木頭暗箭傷人?哈哈,你還真是擡舉他了。”只見他手指輕動,空中便有一縷細不可見的銀光閃過,他指尖夾着的銀針看似柔弱,卻能輕易的打入旁人穴道之中。也就是因此,他的名號除了“妙手丹青”以外,還有“妙手神針”這麼一個稱呼。
“咦?”旁邊不知道哪個桌上的女子輕輕的驚歎,待到傅離悠轉過身去,早就找不到那人的氣息了。看樣子聲音的主人並沒有什麼惡意,他也就不再把精力放在上面。
傅離悠看着對面三人,忽然嬉笑說道:“忠武侯若是知道自己的後輩出了這樣的叛徒,一定會氣的從墳裡爬出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