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瞧瞧女先生的臉.紫夜明白了.她這是帶幫手來了.
“我來就是要學習的.幹嘛弄的那麼嚴肅.”紫夜嘀咕着.想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不知道爲什麼.自從覺得金虹仁可能不是龍陽君後.紫夜打心眼裡不想惹他.雖然不明白爲什麼他一個男子竟會出現在這女子學堂裡.但她不想問.
紫夜抓抓頭.“那我也得坐下啊.”難道.還讓她站着不成.紫夜瞪大眼盯着金虹仁.那目光似乎在說：又是你出主意爲難我.卻見他臉色沉沉.目光卻笑意深深.
“這第一節課.是讓姑娘學會走路.”女先生語速平緩.但能聽出她十分篤定.完全沒有先前面對紫夜時的慌張.似乎是有所依仗.
就因爲帶了那不男不女的人妖.紫夜用很鄙夷的眼光瞟了眼金虹仁.卻發現他雙眼發亮地看着自己.那目光彷彿紫夜是他手中的美酒.倏地發覺.自己一張臉竟被他瞧的發燙.
女先生一遍一遍地示範.
“下巴壓微微擡起.脊背要直.臉上要帶着三分笑意.但又不能笑開.”
“一定要氣定神閒.手臂不能在身體兩側甩來甩去.最好是手中輕捻絲帕.要注意前後左右與人的間隔.不能太遠也不能太近.”
“走路的時候不要東張西望.不要發出鞋子擦地的聲音.”
紫夜左一遍右一遍地學.長這麼大.頭一次覺得這走路很麻煩.走一次煩躁一分.越走越沒耐心越走越煩躁.
女先生在紫夜故意走得東倒西歪靠在她身上的時候.用幾近耳語的聲音道：“姑娘不要心急.有些愚笨之人.就是走一個路.就要學上百千年的.但是沒關係.我會好好教.我們..有的是時間.”
她的語氣裡有一種特別熟悉的味道.紫夜忽地擡起頭看着她.一眨不眨.
曾經有人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公主放心.我們..有的是時間.”
卻見她雙眼淡然毫無懼色.
“先生.”暗雅永遠溫和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適時響起.兩個人都暗暗鬆了口氣.
紫夜是怕自己一不留神伸手去摸先生的胸部.她實在很好奇.那鼓鼓的兩團不知道是真還是假.女先生卻是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暗雅輕巧放下頭頂上的碟子.上前淺笑着牽起紫夜的手.對女先生道：“先生不必爲紫夜妹妹的儀態擔心.交給我就好.”
在名義上.暗雅已經是金虹長風正式的未婚妻.這東嶽名正言順的女主人.在金虹長風昏迷那段時間.紫夜的失常她不應該不知道.
可她.似乎完全不介意.
她是那般善解人意.總會在最恰當的時候懂得進退.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風範.全沒有一般小兒女的忸怩……紫夜忽然有一種感覺.暗雅的心.寬闊到可以容的下整個天下.
她有傾城之貌.又有父母之命…….暗雅若是處處爲難紫夜.暗裡做些嫉妒女子該做的事情.紫夜反而不會如現在這般難過.
心裡宛若一塊大石.沉甸甸地壓着.紫夜愣愣地隨着暗雅.一遍一遍的走着……
好不容易捱到了吃飯的時間.暗雅他們都對這個時間不太在意.但是紫夜卻像是遇到了大赦一般.
走了那麼久.碟子摔碎了一條路.紫夜累的是腳也酸.手也酸.脊背脖子更是無一不疼.一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裡.桌子上早已備好熱氣騰騰的飯菜.差點就讓她蹦起來..如果她還有多餘的力氣.
她坐在桌子上.吃這個吃那個.狼吞虎嚥.眼睛還一直看着別的.一面忙着吃.一面還不忘向青三和雪二訴苦：“那個女先生自己怎麼不去走.不準摔了頭上的碟子.永遠要帶着笑容.要笑的恰到好處……什麼破規矩.誰能做到的就是神……”
一直未發一言的雪二冷冷道：“暗雅做的比先生都好.”
青三憤憤瞪了雪二一眼.但對方完全無視了.
嘴裡還未嚥下的飯菜就那麼忘了咀嚼.從半張的口中掉落下來.紫夜條件反射般地拾起塞回嘴巴.再不說話.悶頭吃完了一整桌的飯菜.
傍晚的時候.金虹長風過來看她.青三豎起食指輕噓一聲.躡手躡腳地把已跨一隻腳進來的金虹長風推回門外.紫夜聽到她低低說道：“姑娘說今日學走路累了.要早點歇息.明日還要早起.”
然後聽見金虹長風輕輕嗯一聲就沒聲息了.
紫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無緣無故的淚一直流.當下把頭蒙在被子裡.或許是真的太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夢裡覺得有人一直在咬她.似乎還有溼漉漉的東西在脣邊蠕動.
那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紫夜眼睛還未張開就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師傅.怎麼又咬我.”帶着濃濃的鼻音.聽在金虹長風的耳朵裡.卻又是隱晦的邀請.
但.他卻反常的沒有再進一步的舉動.而是指間輕彈.房中的夜明珠就亮了起來.
看着懷中嬌憨迷糊的睡顏.他忍不住又低頭含住那粉嫩的嘴脣.用力的吸了一下.然後如願地看到那雙照耀他天空的明眸亮了起來.
他的心也跟着一亮.
“紫兒.明天你不要去善儀苑了.”金虹長風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摩挲着.
“不.我要去.”紫夜沉醉與他和平日不同的愛撫中.雖然他臉上的鬍渣扎得她癢癢的.她卻捨不得放開.
他停止了動作.垂眸看着紫夜.道：“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去嗎.”
紫夜想了想.再想了想.搖搖頭.
他輕輕刮一下她的鼻尖.半真半假地道：“我是看你無聊.讓你打發時間去的.你告訴先生.我是讓你去玩的.你不需要和別人一樣學那些無用的.”他那麼輕易答應讓她去善儀苑.還有別的原因.但他不想讓她太擔心.
“可是先生說.在金虹氏.女子只要是被善儀堂承認了.就會脫胎換骨.成爲族中男子最想娶到的人.”紫夜緊緊望進他的眼睛深處.一字一字地說道.
他的眼底閃過一抹沉思.彷彿一瞬間回到了某個場景.雖然極快消逝.卻還是被紫夜收進了心裡.
他擁緊紫夜.柔聲道：“紫兒不需要被誰承認.紫兒要嫁的人是我.我喜歡紫兒永遠是這樣子.”然而.擁抱太緊有時候會讓人看不清楚彼此.
紫夜第二件要學的是“坐.”
看着女先生在前面一板一眼地斂衣坐下.起身坐下斂衣.看那婀娜身姿軟若無骨.紫夜確實不能把她和男子聯想在一起.不過.記得孫子言說過.他是孤兒.莫非世上真有容貌一摸一樣.氣質眼神甚至連神采都毫無區別的人嗎.就算是金虹長風和金虹長卿.都還有膚色的差別.
紫夜不相信這世間有那麼多湊巧的事.這許多的巧合加在一起.還是巧合嗎.
“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坐的時候要輕輕坐下.雙膝併攏.手要交疊放在膝蓋上.”女先生走到紫夜面前.牽起紫夜的手走到前面.讓她站在示範的椅子前.又示意暗雅出來.站到另外一張椅子前.“來.二位請坐.”
吱呀.紫夜身下的椅子發出一聲脆響.嚇得她立即站了起來.轉眼卻發現暗雅端莊優美地坐在椅子上.正側首看着她微笑.
不知道爲什麼.紫夜覺得那笑很是刺眼.
“姑娘請再來一遍.身子要端正.兩隻腳要收着放到椅子下面去.來.姑娘.再坐一次.”女先生像是故意和紫夜過不去似得.
於是.紫夜起立.坐下.又起立.又坐下.坐了好多天.
這幾天.每天夜裡金虹長風都會來陪着紫夜.紫夜越來越沉默.金虹長風也越來越小心翼翼.兩人除了擁抱.似乎無話可說.
紫夜回到自己座位的那天.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然而那晚.金虹長風沒有來陪她.她想告訴他.她終於可以把那把破爛椅子坐的不發出聲音.她尖着耳朵.不放過走廊上的一點點動靜.雀躍的心隨着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冰冷.
那晚雪二和青三鬥氣.把所有的蚊子都下了毒.害的青三拉了一晚上.跑茅廁跑到脫力.往日這個時候.紫夜一般都會爲青三主持公道.把茅廁堵住.讓青三去雪二的毒窩裡拉.臭的雪二敢怒不敢言.
但那晚.紫夜窩在被子裡.一動也不動.幾乎連呼吸都聞不見.青三和雪二看她難得的睡那麼沉.悄悄地出去反手拉上門.
然而從那以後.紫夜在善儀苑的日子似乎好過了起來.女先生再也不針對她了.還會常常用一種可悲可憐的目光看着紫夜.紫夜被那樣的目光看久了.不知不覺中心生疑惑.
金虹諾很不喜歡.常常會往紫夜的案几上放蛇.各種各樣的蛇.最誇張的一次是把一條蟒蛇變的很小放在紫夜的座位上.紫夜那天剛好和金虹仁玩跳棋輸了.心情不好.遲到了.一進學堂.發現坐在她後面的金虹冰芸剛被大家從蟒蛇嘴裡拖出來.渾身都是蛇的哈喇子和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