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斷意 明心
二人相處並沒有過太久,李依依就帶着醫院中的幾位負責人來對林曦做全面檢查。
“林曦同學,你的精神指數良好,但你的身體似乎有些…”
幾位負責人站在儀器旁邊,看着上面不斷跳動的指數,一位中年女醫生面容有些僵硬的詢問着。
林曦一臉無奈的攤了攤手,不似人類的骨刺雙耳來回扇動着。她膚色蒼白如雪,甚至可以看見細膩的皮膚下那流動的白金色血液,雙眼沒有瞳孔,只有泛着微光的雪白,但其嘴脣卻是猩紅一片,看起來有着詭異的妖豔。
這副身體,不用檢查就知道不是人類。
“林曦的身體血脈被改造過,你們不用多慮,幫她辦理出院手續吧。”
嶽鳳凰站在旁邊微微開口,替林曦解釋道。
“好的,凰姬大人。”
那位中年女子微微點頭,不再多問,揮手將醫療儀器收起,帶着身後的幾人從病房退了出去。
“林曦,你身體到底怎麼了,不是受到詛咒了吧…”
李依依湊近林曦,在她耳邊輕聲道。
林曦的樣子太詭異了,似乎完全變了一個種族而已。
“安啦安啦,只是血脈轉換而已。”
林曦擺擺手,如此說道。
血脈轉換,有些修者爲了獲得其他種族的天賦力量,特意用秘寶融合混雜血脈,甚至有些修者將自身血脈完全改造成其他種族。
這種秘術,乃是鍊金文明時期留下來的,能掌握的人並不多。
李依依對此也有所耳聞,得知林曦並不是遭受惡毒的詛咒,她稍微舒了口氣,但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的上下掃視着林曦。
“哈哈,林曦你這樣子可不好在表世界活動呢…”
嶽鳳凰嘻嘻一笑,故意捏住林曦骨刺耳朵,發現其看似鋒銳的骨耳並不是很堅硬,相反有些柔軟,清脆富有彈性,像個大果凍一般。
“咦,你這隻耳朵挺軟的啊,好好玩!”嶽鳳凰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別鬧了,好癢…”
林曦條件反射性的縮縮脖子,發現左邊的耳朵也被一隻溫軟的小手輕輕捏住,原來李依依也忍不住捏了上來,一副很興奮的樣子。
“喂喂,你們兩個夠了…”林曦有些無奈,“我這樣子也的確不方便在表世界行走,看來要用術法掩蓋下。”
表世界不像裡世界,異族太過稀少,幾乎全部都是人類,林曦這個樣子估計會引來很多麻煩。
“幻夢之法。”
林曦面容瞬間變得虛幻縹緲,一層層的霧氣升騰起來,轉瞬間又消散無蹤,只見她耳朵又變得與人類無異,連膚色也沒有那麼蒼白了,頭髮重新化爲烏黑,雙眼慢慢化爲正常的人類瞳孔。
“怎麼樣,這幻形術還不錯吧?”
林曦在原地轉了一圈,下巴微微上揚,一臉驕傲的模樣。
三光界雛形初成,她的力量大增,此時說是法力滔天也不爲過,幻形術法用起來也是隨意輕巧。
“哼哼,這也只能騙騙位階比你低的人,位階比你高的人還不是一眼認出來!”
嶽鳳凰拍了下林曦的小腦袋,不讓她這麼跳脫。幻形術並沒有改變自身的樣貌,僅僅只是用幻術僞裝了自己的模樣,並能扭曲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
若是位階比幻術施法者要高的話,很容易一眼看出。
“沒事,騙過一些普通修者還是夠了。”
林曦躲開嶽鳳凰不停在自己腦袋撫摸的手,真是沒大沒小!
“不提這些了,你們先去學校等我,我還要去一趟榮耀大廳,到時候回學校還要解決一些事情呢…”
她低聲囑咐了嶽鳳凰幾句,隨即走出病房,左手輕輕旋轉着那一絲髮梢,滿含深意的低語道。
只見那隻柔夷的手背上,一隻小巧的猩紅色蜘蛛,正趴在那裡不斷的嘶咬着皮膚,可惜不論它如何努力,也無法讓皮膚破碎分毫。
菲娜老師,希望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哦…
林曦嘴角上翹,莫名的有些猙獰。
但就在穿過醫院過道的時候,一道冰冷而又熟悉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曦心中一驚,這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讓她心中瞬間明悟,她強壓抑着自己心中泛起的滔天巨浪,非常平常的微微扭轉腦袋。
果然,那道身着白色素衣的冰冷女子,她面容豔麗絕美,看上去如同一座冰山,站在林曦左上方第三層樓房的窗前,正高高在上的俯視着林曦。
那頭高高挽起的髮鬢,那眉眼間微微向上的角度,那脣間的異彩,讓林曦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似乎很久不見了,但彷彿就在昨日還見過。不過,這的確是林曦這一世第一次見到安嫵。
她微微擡起頭對上了那雙幽邃如海的眸子,似乎有無窮的吸力將自己的靈魂拖入進去,彷彿一切都無所遁形,被來回檢查掃視着。
似乎一瞬間,似乎又過去很久,彷彿自己就要沉.淪在這雙不含任何感情的冰冷雙眸中。
林曦心中陡然一驚,不着痕跡的回過神來,對安嫵微微點頭,輕輕擺了擺小手示意打招呼,並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那天真無邪的笑容,就彷彿一個非常普通的可愛少女。
隨後自然的轉過頭,緩步走出了這家醫院,安嫵目望着林曦遠去,目光變得有些難以琢磨起來,身形緩緩虛化,漸漸消失不見。
“呼…”
確定那道視線已經完完全全離開自己後,林曦面容上的笑意一瞬間垮了下來。她輕輕的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水,不斷地呼氣來平復心情。作爲高位大修士,流汗是因爲出現了能導致她無法再掌控自身的事情。
“沒想到再次見到她,居然會是在如此場景中。”
林曦目光凝重,再也不復先前天真可愛模樣,她輕聲自語。
有些事情總要去面對的,還好這次安嫵僅僅只是看了她一眼,連話都沒有說一句。但即使是隻有一眼,林曦都差點難以自制。
“還是先去東島行省的榮耀大廳確認些事情,這裡真是不宜久留。”
前世的夫妻,甚至有可能是敵人,林曦不得不慎重。
當年那場事故,即使安嫵不是幕後推動者,但絕對也是主謀者之一。
至於她的原因和動機,估計也隱約和林曦手上掌控的神器有關。
自諸神黃昏之後,無盡浩大的主世界分爲無數碎片,形成了多元宇宙世界。而三次元宇宙中自開闢以來都沒有神袛,這是這無數歲月中留下的世界限制,而在追求不朽的道路,區區人類的感情看上去顯得有些微不住道。
比星辰更永久的力量,比法則更爲具現化的強大,與漫長時間同在,在無盡空間中不朽。
這就是神袛,而一件神袛所創造的武器,就有可能是這些傳奇或者人仙唯一希望,而知道林曦擁有神器的人,只有一人,那就是安嫵。
她也是唯一的一個可能猜測到林曦擁有變相靈魂不朽的人,林曦這些年來不斷地琢磨這些原因和動機,安嫵圖謀的無非就是這些了。
甚至她有可能猜測自己並沒有死,也並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果然,在能有成爲不朽的偉大的機會面前,一切其他事情都如同風中浮萍,無所依存。’
林曦是修者,能明白生命本質的超脫對修者代表着什麼,是那樣擁有着的奇異魔力,能讓父子相殘,手足互弒,愛人相殺。
凡人活的太過短暫,沒有多少精彩,所以才能如此捨生忘死,傷怨別離,而強大的修者已經將自身感情完美控制,而唯一的慾望,就是對生命本質超脫的追求。
朝聞道,夕死可矣。
爲了這枚‘道果’,即使是妻子也忍不住動搖,這個時候,所謂的愛情又能算什麼?
人類可憐的腦電波或是心緒起伏?
吾輩修者皆是無情之人,四處快意恩仇,橫掃天下,轉身縱橫激戰三千里是爲哪般?
無非是求一個今生今世,不修來世之果,不拾前世之因,只爲超脫輪迴,以求長生久視。
今日見到安嫵之後,一切心結,一切喜悲,居然莫名奇妙的消散了。
如此放下,不如歸去。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林曦低聲輕吟,腳步卻越來越慢,但她一步所邁的距離卻又數百米之遙,給人一種空間錯亂的感覺。還好醫院設立在郊區附近,林曦在荒野外行走並無他人,否則又要嚇到不少人了。
清脆悅耳的聲音縈繞不絕,在林中迴盪。林曦反覆唸叨幾句,那光之本源的位置處也隨之開始閃發了一絲絲柔柔的微光,她只感覺渾身神清氣爽,身上那層束縛似乎慢慢在不斷地剝離。
她知道,那是她對朋友的,對親人,對愛人的執着之心,都在不斷地消散掉。
雖然沒到太上忘情的地步,但林曦已經能愈發自如的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了。
識海那三枚菱形水晶開始開始緩緩裂開,細密的裂紋隨着林曦愈發透亮的心靈而延伸開來,雖然這個動作非常緩慢但依然在不斷地龜裂,而核心部位開始受損的林曦,表面依然神色如常,因爲她此時的法力,不降反增。
她要走出前世無法踏出的道路,那就是徹底脫離能量文明的功法限制,脫離對神器可以無限轉身的不死神力。
她有種預感,僅僅修煉七光界和依賴神器,絕對無法突破比傳奇更高的層次了。所以,她要開始慢慢斬斷這些限制和束縛。
這個速度很慢,她第一步就是要將他人的功法改造成自己的功法,但她也知道,現在七光界還未成型所以還有能修改脫離的可能,若是七光界都激活的話,估計就不會這麼容易了。
三枚水晶上的花紋開始湮滅,裡面衍生的一個個大陸雛形瞬間開始破滅起來,一株直入蒼天的菩提果樹突兀的從破碎的大陸裂縫中升起,將即將崩潰碎裂的大陸穩固下來。
而在那絲絲裂縫中,幾根樹枝微微從中探了出來,一陣陣異香撲鼻而來。
而在樹枝上,開始環繞着大風,水流,雷電,林曦的力量已經達到天人境界的臨界值,隨時迎來三災九禍。
林曦身上淡淡威嚴的神性氣息開始緩緩消退,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活潑潑的道果靈性。而那塊鑲嵌在她靈魂處的潔白艾爾水晶,也微微晃動着,慢慢脫離了一些,沒再契合着那麼近了。
道果和神性雙修,不如專精一道。
冥冥之間,似乎感受到自身的因果之上,沒有再承載那麼多的事物了。
“億萬里長空,我能與何人同?”
幾步之間,林曦如同一道仙虹一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