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城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眼裡竟似有淚。
她怎麼也不能想象，自己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唯一一個在自己哭泣的時候遞給她手帕的好朋友，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那些曾經的歡樂還有交心都是假的嗎？都只是表象，都只是她的演技麼？她傻呆呆的愣着，說不出一句話來。
羅閻眼中殺氣驟溢，他道：“喜歡上我，不是你的錯。但是，你不該受誘惑。”
“人類的壽命都太過短暫了……我不會喜歡你的，你該如此貪心。我不會愛上一個人類，也不會爲了一個人類逆天而行。”羅閻平靜的說。
他是冥界的王，是掌管死亡的存在。與一個人來說，根本就算逆天相戀。天地不會允許他愛上一個人類，也不會允許他爲了一個人類而修改命數。
“我沒錯！我沒有！”程菲瑜搖着頭，眼神淒厲聲音嘶啞。
爵就站在沈卿城的身邊，細心的觀察着沈卿城的一舉一動。就在她失神的片刻，他從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他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倒是破軍擔心的看了他一眼，低聲說：“大人……”
“沒關係的，她沒這麼容易被打敗。”爵搖搖頭，並不擔心沈卿城的狀況。
程菲瑜的身上散發出的桃花香氣漸漸瀰漫在咖啡店內，羅閻靜默的立於原地。縈繞在他身旁的桃花氣息絲毫不能近身，而另一邊爵所在的地方則是沒有絲毫的霧氣靠近。彷彿空間被割裂成兩塊，涇渭分明。
“這不可能……”程菲瑜不敢置信的說着。
羅閻活動了一下雙手，他說：“你的靈魂都被腐蝕了……放心，不會讓你太痛的。”
程菲瑜的靈魂已經完全的變黑了，沒有絲毫的生氣。所以……她已經算是一個死人了。唯一能讓她活動的，就是九尾狐移植在她體內的，散發着桃花香氣的樹苗。
催魂草幻化的桃花樹苗。
大約是九尾狐誆程菲瑜說那樹苗放在身上就能吸引他的注意了吧？或者是能夠愛上她了，真可惜……羅閻遺憾的看着程菲瑜，催魂草已經深植於她的靈魂上了。沒有辦法將催魂草取出來，也救不了她的性命。催魂草，顧名思義，是生長在靈魂上的妖花。只有吸收了靈魂的力量，纔會開花。
催魂花，妖異之花。
羅閻也是在一次偶然之中得知這種花的用處。
它可以迷惑心神，或者說是可以讓收到影響的心神做一個美好的夢，在美夢之中死去。並且沒有可以防備和阻止催魂花效果的存在，它沒有天敵無法抑制。只可惜催魂草對靈魂的要求極高，也就是說就算吸收了靈魂的催魂草也不一定能夠開出催魂花。這也正是九尾狐不惜一切代價傷害人類的理由，她得不到催魂花，是不會把手的。
而九尾狐爲什麼要得到這種花，目的非常明顯。
湊巧的是，羅閻能夠看到，生長在程菲瑜靈魂上的催魂草正結着花苞。
也就是說，程菲瑜的靈魂上那朵催魂花就是九尾狐需要的東西，所以只要得到那朵花，就可以等着九尾狐自己送上門。
只是……羅閻想到自己身後的沈卿城。
如果在她的面前，殺掉她曾經最好的朋友，她會不會怪他？
他正想着，忽然聽到沈卿城問：“原來……你從來都是這麼看我的嗎？”
程菲瑜聽到她的話，哈
哈的笑了起來。她說：“這麼看你？你要我怎麼看你嗯？天之驕女，想要一切都應有盡有，疼愛你的父母，寵愛你的兄長，還有……喜歡你的男人。你想要什麼都能得到，而我呢？從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環之下，沒有自由，沒有屬於自己的喜好。就算我的爸爸位居高位，見到你的父親還不是一樣點頭哈腰？”
“哈哈……靈脩者，鬼神，妖魔，那都是什麼？全都是故事裡的事情不是嗎？憑什麼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人，能夠踩到我的頭上，憑什麼！你知道你爲什麼一直沒有朋友嗎？爲什麼從小一直被欺負嗎？因爲我呀，是我找人欺負你的呀，是我散佈那些消息，說你們家是裝神弄鬼的一家呀！哈哈哈，你不知道吧？就是我做的！”程菲瑜嘲笑的看着沈卿城，不屑一顧。
沈卿城握緊了雙拳，破軍站在她身邊清晰的聽到了她指骨摩擦發出的清脆聲音。她終於知道，爲什麼她從小就被人孤立，從小就沒有朋友，出了程菲瑜。是了，小學的時候，從她爸爸帶着她到沈家拜訪之後沒多久，以前的小夥伴就都遠離了她，都害怕她了……
“原來……都是你做的嗎？”沈卿城低啞着聲音，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羅閻道：“程菲瑜，你知不知道跟妖物勾結是大罪？你的靈魂會在冥界吃盡苦頭。”
“哈，你以爲我會信你嗎？”程菲瑜冷哼。
“信與不信自然由你。”羅閻作勢擡起了手。
“等等，羅閻。”沈卿城察覺了羅閻的動作，出聲阻攔了他。
她吸了口氣，走到羅閻的身邊。他側着身子下意識的將她籠罩在自己的身體後面，他說：“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她的身上……有針對你的詛咒印記。”
“是……什麼印記？”沈卿城顫抖了一下，故作平靜的問。
羅閻沉默了一下，說：“死於非命。”
“……呵。”沈卿城苦笑一聲，對程菲瑜說：“小魚……你對我，還真是狠呢。”
她看着自己昔日最好的朋友，一字一頓的說：“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麼叫你，小魚，不管你從前做過什麼，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
“當初讓你遠離我哥哥和九方，只是因爲靈脩者與普通人在一起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靈脩者，天生命長，而普通人的壽數不過幾十年。我怎麼可能忍心看着你白髮蒼蒼而你愛的人依舊年輕如昔，而他……”沈卿城的手握上了羅閻的手臂，她說：“羅閻……他跟哥哥和九方根本不一樣，他，他不是人類……你們，更加不可能。”
沈卿城最後的話，聲音很輕，如同喃喃自語一樣，也好似是說給自己聽提醒自己一般。她鬆開自己的手，無力的垂落在身側。
“夠了，不要再說了。”羅閻不忍心再讓她面對這樣的畫面，他抓着她的胳膊將她帶到自己的身後，完完全全的擋住了她。
程菲瑜早就已經失去了神智，根本不可能聽清楚沈卿城到底說了什麼。
羅閻擡起頭，輕輕一握。他說：“禁魂鎖。”
金色的鎖鏈悄無聲息的直接沒入了程菲瑜的身體，將她的靈魂完全的纏繞。
程菲瑜瞪着眼睛，張嘴欲言。
沈卿城的額頭緊緊的抵着羅閻的後背，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了羅閻握着禁魂鎖的胳膊。羅閻低下頭，那隻白皙的手上青筋微微跳動着，似乎訴說着主人的無措和
不忍。他伸出另一隻手，握住了那隻感覺上比他的手還要冰涼的手。
“你明白的，我必須這麼做。”他說着，將她的手握緊，然後從自己的手臂上帶開。
黑色的靈魂從程菲瑜的身體裡抽離出來，上面纏繞着墨綠色的枝葉和金色的禁魂鎖顯眼醒目。失去了靈魂的空殼，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沈卿城呆怔的看着程菲瑜倒下去的身體，似乎想要衝上去扶起來。可是她的另一隻手被羅閻緊緊的扣着。
“已經結束了，卿城。”羅閻將程菲瑜的靈魂扔給破軍，完全不顧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他伸手捂住了沈卿城的眼睛，自動自發的將她攬進了自己的懷裡。
他鬆開她的手轉而抱住了她的腰，低聲說：“都結束了，哭出來吧。”
沈卿城一開始還是像跟木頭一樣一動不動，但是不一會兒，羅閻就感覺到捂在沈卿城眼睛上的手感覺到一陣潮溼。她垂落在身側手慢慢的舉了起來，先是很輕的放在了羅閻的胸前，然後細白的手指如同痙攣一樣，緩慢的抓着羅閻的襯衣攥緊。
彷彿是她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羅閻突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微微縮緊的疼了起來，他知道她哭了。可是她哭的無聲無息，就連哭泣都是空洞沒有感覺的。
這樣的沈卿城，跟他記憶裡的沈卿城，完全是兩個樣子。這樣的她，讓他感覺不適應，並且……疼痛。
“對不起……我知道的，我很任性。”沈卿城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是……拜託你，不要讓她，太痛苦……好嗎？”
她第一次求他，竟然是這種讓他眉頭緊皺，心情奇差無比的懇求。
他收回捂在她眼睛上的手，沈卿城那雙微紅的，溼漉漉的眼睛就那麼直直的看着她。
原本應該將程菲瑜因爲與重獄罪犯勾結而丟進地獄受刑，可是被這樣一雙眼睛看着，那句拒絕的話讓羅閻竟說不出口。
“不行嗎？”她看出了他的爲難，小小聲的說。
那種眼神，一瞬間就擊中了羅閻。他澀聲說：“不，我答應你。”
“……謝謝你，羅閻。”沈卿城彎起眼睛笑了一下，一滴眼淚順着她彎起的眼角滑落。
羅閻原本打算伸出手將她滑落的淚抹掉，誰知沈卿城卻踮起腳尖在羅閻的臉頰下落下一個親吻。
她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他，說：“真的謝謝你，羅閻。”
“你……”羅閻楞了。
沈卿城推開羅閻，對着爵和破軍鞠了個躬，然後她轉身推開咖啡店的門飛快的跑走了。她剛剛對程菲瑜說的一番話，何嘗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呢？
縱使靈脩者壽命很長，但是比起不是人類的羅閻來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時間。想起羅閻曾經說過的等她死掉以後的話，那時候聽着像是在咒她死一樣，可是現在……他只是再說實話吧？沈卿城跑的很快，兩行淚隨着她的腳步飛逝。
她自從在程菲瑜那裡聽到她說喜歡羅閻的時候，就覺得自己不對勁兒了。
羅閻不喜歡上人類……他剛剛這麼說。
月光清冷，銀輝照人。
孤高又高高在上的存在。
這大概就是，她跟羅閻的差距吧？
沈卿城有點悽慘的想着。
“可是……我已經喜歡上他了，要怎麼辦？”她停下腳步，看着頭頂的那輪圓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