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四姑姥姥挺詫異的說道:“我還正想着問你呢,你一說二姥爺要回來,我和你三姨婆在這裡等了一天了,也沒看見他,你是不是搞錯了?”
我一下愣了,不由就說道:“不能吧……既然他們是往這個方向來了,那不是往潭深鎮,還能是去哪兒啊……”
說到了這裡,羅蔚藍忙轉頭問龔貝貝:“你趕緊打電話問問你們家,不是說能探聽出來嗎?”
龔貝貝一聽,立刻手忙腳亂的就把電話給拿出來了,撥通了,說道:“我說那輛劉元華的車……什麼?”
說到了這裡,龔貝貝的臉色變了。
“到底怎麼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給揪起來了。
“這個……”龔貝貝掛了電話,帶着點猶豫說道:“他們說,跟着追查過去,到了潭深鎮附近,就不見了,現在他們也正想法子找呢,就是……一直沒找到。”
龔貝貝手下的養鬼師當然一定是西川的精英了,可是還是給跟丟了……
“這也很正常,”魏九爺抖了抖自己的衣領子,存心要在四姑姥姥面前做出一個風流倜儻的樣子:“楊瘋子要是隨隨便便就能被人給找到,那也不是楊瘋子了,是吧,秀英?”
四姑姥姥給了魏九爺個雪白的白眼兒,沒搭理他,只是拉着我,說道:“坐了一天車也怪累的慌的,先回去休息吧。”
我趕緊說道:“可是……”
我話還沒說完,四姑姥姥的手忽然在我手上輕輕的捏了一下。
我立刻就會意了,忙說道:“那行吧,就全聽四姑姥姥的。”
四姑姥姥這才點了點頭,跟我們帶來的那票人裡,除了魏九爺之外的每一個人都笑了笑:“有請有請,知道你們要過來,我們村子裡也得盡一盡地主之誼。”
羅蔚藍趕忙說道:“您太客氣了,那就多謝了。”
魏九爺絲毫沒理會那個笑容不是給自己的,身子一側就要往四姑姥姥身上貼:“秀英啊,你那麼客氣幹什麼,別累着……我又不是外人,這麼大張旗鼓的……哎呀……”
魏九爺也不知道怎麼的,那手剛要穿過我的胳膊,拉上了四姑姥姥的手,就跟觸電似的縮回去了。
我偷偷回頭一看,只見魏九爺的一手的虎口上,居然有一個殷紅的牙印子!
那個牙印子齒痕非常清楚,而且……看着大小,是個小孩兒的樣子。
“哎呀,我說楊秀英,你怎麼放鬼咬人呢你!我們這好歹也是久違的回趟家,你就這麼招呼我們啊!”老太太鬼不樂意了,開始喋喋不休:“要我說,你們潭深鎮,也沒什麼了不起的,最出名的,也就是我們老頭子了,這好不容易衣錦還鄉,你們什麼態度……”
也不知道這老太太鬼會不會成語,怎麼理解的一個“衣錦還鄉”。
“行了!”一直沉穩着默不作聲的三姨婆忽然開了口:“你們兩個是不是當我是個死人哪?”
“呀,三姐!”魏九爺似乎這纔回過神來,忙說道:“這……我真是沒看出來三姐!幾十年不見,三姐還是那麼漂亮……”
“行了你,”三姨婆顯然更不吃那一套,衝着進村自的路口指了指:“趕緊閉嘴,走路。”
魏九爺看樣子挺怕三姨婆的,就只得跟在了後面,一雙眼睛對着四姑姥姥瞟來瞟去,總想着上前搭話,卻求之不得,老太太鬼更不高興了。
很快,到了祠堂裡面,三姨婆說道:”這次來人多,祠堂裡面房間寬敞,你們就住在後院吧,這麼晚了,也該吃飯了,我把那準備好的飯菜拿過來。小九兒,你過來,我給你留了糯米藕。”
“三姐,你真是我親姐!”被稱爲了“小九兒”的魏九爺演技浮誇,恨不得當堂灑下熱淚,可惜擠了半天,還是失敗了。
羅蔚藍因爲一直跟自己奶奶生活在一起,所以對老年人特別知禮數,趕緊就過去幫忙了,龔貝貝自然也緊隨其後,四姑姥姥一雙眼睛飄忽着,聰明如程恪,早看出來是個什麼意思了,也就隨意找了個藉口出去了。
我趕緊說道:“四姑姥姥,有情況吧?”
“你倒是不傻。”四姑姥姥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衝着院子裡面望了望,壓低了聲音:“你們這一幫子裡,恐怕是有外人啊。”
“不愧是四姑姥姥!”我趕緊用一種跟魏九爺水平相當的浮誇演技表現了一番對四姑姥姥的崇拜:“女中諸葛亮!”
“什麼女中諸葛亮,”四姑姥姥哼了一聲,可是顯然聽的受用:“我說,你也知道了?”
我趕緊把路上發生的事情給講了一遍:“您是怎麼一眼就看出來的?”
“你就不用管了。”四姑姥姥卻避而不答,只是說道:“反正,在那一羣人裡面,你就負責裝傻就可以了,這一次,恐怕很兇險,往這裡來,沒好事。”
“那肯定的呀!”我心裡着急:“我二姥爺,我爸媽,全都給……”
“所以,我不告訴你,是怕你打草驚蛇。”四姑姥姥語重心長的說道:“只要你知道了是怎麼回事,一定會嚴加防範那個人,讓那個人覺察出來了,咱們可就被動了,懂不?”
我做出一副很佩服的樣子,點頭如雞啄米:“還是四姑姥姥英明!”
“嗯。”四姑姥姥滿意的點了點頭,忽然又說道:“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的目的是什麼?”
“爲長生啊!”我趕緊說道:“可是您知道……”
“不光我知道,全天下都從那次養鬼師的酒會裡面知道,長生在你身上了。”四姑姥姥利落的截口道:“所以你知道他們是想着……”
不想承認,但也只好承認:“是想着抓住我,把我開膛破肚也好,怎麼也好,把長生從我身上取出來,所以才……”
但是二姥爺,真的忍心對自己的外孫女下這種手嗎?我莫名的想起來了那隻斷了尾巴,又在二姥爺手上重新長出尾巴的老鼠來了。
“你明白就好。”四姑姥姥抿了抿嘴,說道:“你二姥爺這輩子幾乎沒怎麼正常過,所以一起長大的老鬼,都管他叫楊瘋子,這一次,不管他是出於本心,還是因爲什麼別的事情,咱們不弄清楚了不行……”
我一下就明白了:“四姑姥姥,您一定是看見了二姥爺進了村子了,但是剛纔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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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四姑姥姥眯起了眼睛,覷了覷窗戶外面,低聲說道:“事情我只告訴你,他們來是來了,但是繞到了咱們楊家的祖墳裡,就不見了,想也知道,是用什麼陣法,將自己給藏起來了,我不說,讓他們自己找去。”
我忙點點頭,四姑姥姥接着說道:“這事兒你不要露底兒,長點心眼兒,你知道,就算是都在潭深鎮,那不是一個姓的,也不是一家人。”
我自然明白四姑姥姥的意思,魏家也對長生是勢在必得,爲了以前魏淺承給魏家丟下的那一份臉面,他們這一代也非得搶回來不可,而楊家,出了那麼多長生行者,也希望自己家,將來能永遠擁有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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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四姑姥姥察覺到了我的動作,問道:“你餓了?”
“啊?”我這纔回過神來,把手給拿下去了:“四姑姥姥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點兒……”
“嗯,這就開飯了,你該防,就要防着點……”說到了這裡,四姑姥姥的眼睛忽然掃到了我的脖子上,對那璇璣珠有了興趣:“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這個……”我忙說道:“就是一個護身符,保平安的。”
“我怎麼沒見過這種護身符?”四姑姥姥露出了挺疑惑的表情來,就要將那個璇璣珠給摘下來:“你拿下來,給我看看。咱們養鬼師不是一般人,護身符這種東西,千萬不能亂帶。”
我嚇了一跳,這個東西怎麼能說摘就摘,正想跟四姑姥姥說清楚,而正在這個時候,程恪挺適時的從門外進來了,手裡還拿着一杯茶,挺自然的放在了我手裡。
程恪就是程恪,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總能立刻出現。
嫋嫋茶香一撲,也就把這個事情給混過去了。
放上了大八仙桌,桌子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各式各樣潭深鎮特色的吃食是琳琅滿目,油潤潤的蒜薹炒臘肉,晶瑩剔透的燙麪野菜燒賣,還有清香撲鼻的素炒五菜,金黃燦燦的生煎豆腐丁,加上荷葉酥燒雞,蜜汁排骨等等,配上了栗子銀耳湯,香氣錯綜複雜,引人垂涎欲滴。
“快,趁熱吃。”三姨婆挺熱情的招呼着:“都是本地特色菜,不登大臺面的,你們別嫌棄。”
“這怎麼能嫌棄,”羅蔚藍眼睛亮閃閃的:“好久……好久沒吃自己家做的飯了,香。”
龔貝貝一聽,趕緊自告奮勇的說道:“你喜歡,以後我給你做。”
我拿起筷子要吃飯,但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沉重的烏木筷子忽然就在我手上打了滑,直接從手上給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雙雙的斷了。
“哎呀這個筷子質量不太好。”我彎下身子要把筷子給拾起來,說道:“四姑姥姥,還有筷子……”
一擡頭,卻看見衆人都是一個不太自然的表情。
“呃……”我挺尷尬:“剛纔手滑了……”
“沒看錯的話,是不是斷了?”龔貝貝瞪大眼睛:“陸蕎,你……”
“她時運走低,這也不算什麼新鮮的。”程恪只是信手又拿了一雙筷子給我,挺淡定的說道:“吃飯,有我。”
“誒?”接過了筷子,看着滿桌子人那個樣子,還是沒由來的心虛了起來:“是不是,有什麼說頭?”
“這叫‘折’,”四姑姥姥臉色也有點不好看:“意思就是,你在家裡吃飯的時候,筷子脫手,是要走背字的意思,而筷子不僅脫手,還給斷了,這就是預兆着,你最近要有大凶險,這是祖宗給你的警告。”
“警告?”我心裡一提,本來我人也死了,靠着那個莫名其妙的靈體才能苟延殘喘,現在又要遇上了兇險了……
“這樣子的預兆不是很常見。”羅蔚藍猶豫了一下,還說挺誠懇的跟我說道:“這兩天,我看你最好是小心點。”
“多謝。”我點了點頭,一衆人像是盡力的想把氣氛給搞的活躍點,就都開始說起了別的事情,但是我看得出來,大家瞧着我的眼神,不知不覺,都帶着點憐憫,像是……看着一個年紀輕輕,卻身患絕症的人一樣。
我被這個莫名其妙的氛圍弄的心裡發毛,只有程恪還是挺淡定的給我夾菜,像是根本不把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一樣:“多吃。別多想。”
左思右想,反正世界上也沒有什麼比死更兇險的了,我都成了一個陰差手下的漏網之魚了,還怕什麼,心一橫,也就該吃吃,該喝喝,遇事不往心裡擱。
、對我來說,每一天,都是白撿來的啊。
吃完了飯洗完了碗,四姑姥姥安排了房間,我們也就各自的上牀休息去了。
到了房間裡,我忍不住問道:“都說讓我小心那個‘折’,可是要怎麼小心啊?”
“小心?你不用小心。”程恪眯着桃大眼,好整以暇的說道:“你只要別離我太遠就可以了。”
……跟沒問一樣。我尋思起來,老祖宗給個警告也沒錯,可能我已經死了,命火本來就挺低的吧?
沒想出個所以然,就隨口說道:”多遠不算太遠……“
而程恪一雙手倒是把我先給圈起來了:“要這樣,纔不算太遠……”
那個涼意一下子襲過來,我忍不住顫了一下,程恪察覺出來了,鬆了手低下頭:“冷?”
“也不算太冷,”我嘴硬說道:“主要是天冷,跟你沒關係。我現在早習慣了。”
說是這麼說,程恪卻將手給鬆開了,微微一笑:“我還不習慣,讓你冷。”
他的桃大眼在昏暗的白熾燈下閃閃發亮,側臉上的光影勾勒出來的線條更是美好如畫,就這麼看着……已經讓人要摒住呼吸。
回過神來,這一點也要趕緊習慣了才行,就接着說道:“那好吧,我去上個廁所,既然不能離你太遠,你在門口等着我。”
“隔着一道門,當然算遠,”程恪低頭,鼻尖兒簡直要碰到了我的鼻尖兒上:“我……”
“跟進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一顆心突突的跳了起來,伸手把程恪那張臉給推過去了。
程恪是一副特別自然的樣子,爲了讓自己不要顯得那麼low,我就也只好梗着脖子裝出來了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樣子來,拿上了必要的東西,也就挺直腰板進去了。
要說潭深鎮,最可怕的根本不是墳圈子,而是廁所。
這裡的廁所是青石板堆砌起來的,方方正正,分成了幾個小隔間,但是自帶涼氣,夏天還湊合,秋冬那是特別冷。
尤其是深不見底的大坑,總覺得能隨時伸出一隻手來。
裡面也沒裝電線更沒裝燈,現在又是個烏雲密佈的時候,本來的大好月色,也給埋在了後面了。
好在仗着程恪,現在在昏暗的地方看東西,也沒什麼問題,不過這一進去了,還是忍不住的有點背後發毛。
算了,習慣就好了。
剛要解決,忽然聽到了一個特別清楚的聲音:“陸蕎。”
誒?是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我一聽,當時就覺得是龔貝貝,隨口說道:“你也來啦?”
可是那個聲音就是喊了我一聲,卻不支聲了。
我也沒多想,解決完了就說道:“你不會是沒帶紙巾吧?運氣真好,你叫我一聲小天使,我給你送過去。”
說着,也就站起來,衝着那個隔間兒過去了。
隔間兒只是左右隔上,前面是沒阻礙的,能直接看到裡面,我把頭探進去,卻愣住了。
那個隔間,根本沒有人。而且,不僅僅那一個隔間兒,其餘的隔間兒,全沒有人。
而正在這個時候,那個聲音又不知道在哪裡響起來了:“陸蕎。”
我的心陡然一震,覺出來那個聲音平平板板的,倒是不像真的喊人找人,而像是念書似的,毫無感情的蹦出了兩個字來,還是那種以句號做結尾的陳述句。
擱誰誰心裡都明白了,不是時運走低嗎?上個廁所也能碰到那種東西。
於是我就假裝沒聽見,反正事情也完成了,就悠哉悠哉往外面走,想攻擊我的怪物多了去了,一個喊魂兒的,我還真沒放在了眼裡。
可正在這個時候,月亮從那濃重的雲朵裡面冒出了頭來,照的那個老舊的廁所裡面也是一片清輝,我一低頭,就看見了自己的影子後面,蜷縮着一坨黑魆魆的東西,勉強能看出來,是個留着長髮的女人的影子,它壁虎一樣的匍匐在地上,四肢着地,像是蓄勢待發,要衝着我撲。
我聽說過“鬼叫魂”的事情,只要在半夜的時候,有聲音喊自己的名字,絕對不能答應,只要是答應了,那個東西就會趁着你這一應,撲到你身上,把你的魂魄勾出來取而代之,身體也就會隨着那個魂魄爲所欲爲。
也就是傳說之中的“鬼上身”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是一陣後怕,幸虧我東扯西扯,根本沒應!而那個東西……難道就是今天掉筷子預兆着的“兇險”?
想了想,假裝根本沒看見,就一路往外面走,忽然腳腕子上一涼,我的腳像是被強力膠粘在了地面上一樣,瞬時就動彈不得了。
回過頭,果然,那個黑魆魆的東西鍥而不捨的就跟在了我的影子後面,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
是個麻煩啊……老這麼熱情的跟着我喊我,要是我什麼時候一不小心答應了怎麼辦。
既然你窮追不捨,我也只好不客氣了。
想到了這裡,我一下子給自己放了血,轉身就往那個黑影子上面撒了下去。
“嗤……”那個黑影子猝不及防,被我澆了一個臨頭,痛苦的在地上翻滾了起來,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東西能被傷的滿地找牙,也真是挺新鮮的。
一股焦糊的味道擴散開來,像是葬禮上燒紙的味道。
“不好意思啦。”我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出奇的話多,倒是跟那個黑影子給聊上了:“我時運不濟,連累的你也時運不濟了,下次要是有機會,你找找普通人吧,這種養鬼師的村子,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我還沒嘮叨完,那個東西忽然衝着外面就以一種十分奇異的姿態爬了過去,速度飛快,比受驚的壁虎還快,分明是想逃!
“喂……外面的那個,比我危險……”
我話還沒說完,外面就傳來了一陣像是衛生紙被隨手撕扯了的聲音,“譁”的一下,乾脆利落。
接着,萬籟俱寂。
嘆了口氣,心想,也許那個鬼今天吃飯的時候,筷子也落在了地上,斷成了兩截子吧。
出了門,看見程恪腳底下正蜷縮着那個黑糊糊的東西,但是已經不跟剛纔一樣有型有款,而是跟一堆紙片一樣,稀碎稀碎的。
而程恪長身玉立在月光下,側着頭,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衝着我伸出了乾乾淨淨,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過來看看。”
“也沒那麼深仇大恨,不至於吧……”我說道:“那個東西……”
結果走近了一看,纔看出來,那些真的是黑色的碎紙片!
原來是將陰魂給困在了紙上,隨風來去聽憑差遣的那種養鬼術,看來又是衝着我來的。
“是家養的鬼。”程恪低下頭,說道:“順着它,找找正主挺合適。”
說着,擡起了腳來,讓那黑色的紙片兒從地上飄然而去,散落在了夜風之中。
這種養鬼術能“認門”,就是跟獵狗一樣,在主人派遣它的任務做完了之後,還能本着節能環保的概念,重新回到了主人那裡去。
“看來咱們運氣不見得有那麼差。”程恪側着頭,任夜風將他的劉海給吹的飄揚了起來:“這個東西來的挺是時候的。”
我看見了,剛纔飛走的那些碎紙片上,附上了程恪上次追蹤鬼新郎的時候用的那種法子,這樣明天順着痕跡找過去就知道它是誰派來的了。
不過……他們有千百種方法,幹嘛要用這種有弊無利的法子?
一方面,這個東西要是驚動了我們,很容易讓我們提起警惕,他們要抓我,就更難以下手了,另一方面,這種東西“認門”的特性,會成爲指引我們追逐過去的線索,這不是自曝其短嗎?
一種可能,是虛晃一槍,繼續以這個吸引我們,挖坑讓我們往裡跳,還有一種可能,是有人,在暗中用這種東西,跟我們通風報信,二姥爺他們究竟在哪兒。
放出這個東西的,是二姥爺,還是耳釘……
算了,本來這一次,也就是做好了跳坑的準備了,有線索,就去追就是了,拼個魚死網破也好,能結束的話,就儘早結束吧。
“好!”忽然一片寂然之中,魏九爺的聲音特別洪亮的在我們身後突如其來的響了起來:“那個東西,就是所謂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你們放心,這個東西,我剛纔動了點手腳,順着那個手腳,就能找到了正主兒在哪裡!”
把魏九爺也驚動了。
而魏九爺那聲音那麼大,羅蔚藍自然也早就聽見了,也把頭從窗戶裡面探了出來:“怎麼着,有線索了?”
這下子,四姑姥姥說的什麼瞞着外人,可是全泡湯了,此行,又是要全員出動。
不過程恪還是一副很輕鬆自在的樣子,像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本來有點緊張的我,也被他給感染了,莫名其妙就放鬆了下來。
只要有他在,什麼也不用怕。
“這麼晚了,你們不睡覺,難道還看什麼星星月亮?”忽然離着廁所不遠的地方傳來了四姑姥姥的聲音:“趕緊回房去,吵死了!”
“秀英,你別生氣……”
回答魏九爺的,是關窗戶的聲音。
等到一覺醒來,覺得睡得特別舒服,睜開眼,天已經大亮了,程恪並沒有跟往常一樣護在我身邊,怪不得特別暖和。揉着眼睛坐起來,看見程恪正在窗邊看什麼東西。
我也起身,順着他的視線往外面看,只見昨天那紙片飄散過去的地方,是有一點淺淺的痕跡,衝着西面去了,非常的微弱,不仔細看的話,幾乎看不見。
正這個時候,四姑姥姥正從窗外走過去,一盆子東西綠油油的。
我伸出頭就問道:“四姑姥姥,您那個盆裡……”
“嘩啦……”忽然程恪將我往後一拖,一個不大不小的瓦片就幾乎貼着我的頭皮從房檐上給墜落下來了,砸在了地上,在我眼前綻放了一個粉碎。
程恪要是不把我給拖過去的話,那我的腦袋……
這個跟死神擦肩而過的感覺,讓人背後發涼。
四姑姥姥盯着那瓦片,嘆了口氣,晃着那個盆,說道:“就是給你準備的,趕緊過來。”
這個時運走低的,真是沒有誰了。
我護着腦袋就從房檐下跳了出來,跟着四姑姥姥進了盥洗的房間,只見四姑姥姥將那個盆放下,指着那綠油油的東西,說道:“幸虧這個季節還有,冬天可就說不好了,你趕緊洗臉。”
我低頭一看,只見那綠油油的東西,原來是沉浸在一盆清水裡面的楊樹葉子和柳樹葉子。
楊柳樹的樹葉在井水裡泡一夜,第二天拿來洗臉,會帶着非常好聞的清香,可這是端午節的習俗,現在都快霜降了……
還沒等我問,四姑姥姥就很自然的說道:“給你洗穢氣的。趕緊洗。洗過了這種東西,十二個時辰之內,低級一點的鬼魂就看不到你了,算是一個護身法。”
我趕緊依言而行洗了臉,但是剛洗完了,還沒來得及擦,只聽“咻”的一聲,四姑姥姥忽然抄起來了一根樹枝,衝着我就打。
我猝不及防,想着躲,但是就算帶着陰陽御鬼之術,居然也躲不過矯健如天山童姥的四姑姥姥,結結實實被打了好幾下。
“哎呀……”
四姑姥姥默數龍井幾下,這纔將那樹枝給收回來了,說道:“行了,打完了。”
“是桃枝啊……”我這纔看清楚了。
自然,桃枝也是打鬼打穢氣的。
只是四姑姥姥力道太大,實在好疼……
“昨天的黑紙片子,我也看見了,”四姑姥姥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你過去的時候,一定要萬事小心,能躲就躲,認慫也沒事,誰護着你,都不如你自己護着你自己。”
“我知道了。”我趕緊點了點頭:“西邊的那個方向,應該就是咱們楊家的祖墳吧?”
四姑姥姥點點頭,露出了一種挺疑慮的樣子來,說道:“爲什麼,是那裡呢……”
只可能,是祖墳裡面,有某種用得着的東西。
祖墳……屍體……
“有飯嗎有飯嗎?”羅蔚藍的頭髮每次在他醒來的時候,都亂的跟世界大戰似的,這次跟上次在西川的時候看見的一樣,炸的像是一團蘑菇雲。
“廚房呢。”四姑姥姥說道:“荷葉珍珠米粥,小豬的罐子裡面有。”
一大票人吃飽喝足了,就以魏九爺馬首是瞻,奔着西邊的祖墳去了。
祖墳離着祠堂倒是不算太遠,走不了幾步就到了,這個地方,雖然我是聽說過,卻還是第一次來。
墓碑很寬廣,因爲是幾百年來的老墓地,看上去特別壯觀和肅穆。
那些個細微的痕跡正成了一個細線的模樣,蜿蜒曲折的往前走。
羅蔚藍是外鄉人,進墓地之前先跪拜說了一些個告罪的話。特別得體知禮,魏九爺一把年紀,反而大喇喇就進來了,跟在自己家祖墳徜徉似得:“魏楊不分家,魏楊不分家,不是外人。”
我知道自己現在情況特殊,就小心翼翼的跟在大部隊裡面,生怕因爲自己的運氣,給他們添了麻煩去。
但是到了墓地的中間部分,那軌跡居然給散開了,零零落落的真跟紙片子似得,哪裡都是。
我心裡一沉,難道是我們被發現了,對方要故意弄成這樣,好迷惑我們尋找的方向?
“分頭找!”魏九爺意氣風發的發號施令:“我去南邊,羅蔚藍找北邊,陸蕎你就在西邊找。”
這麼快把任務都給分配好了。我就趕緊握住了程恪的手:“這樣夠近吧?”
程恪薄脣勾起來:“你倒是小心。”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是絕對不想再作死了。
“扣扣扣……”這個時候,不知道從哪裡傳來了這樣特別清脆的聲音,跟啄木鳥似得。
可是周圍,卻沒有樹。
“別看了,”程恪形狀完美的下巴往一個大墓的方向揚了揚:“在那。”
我順着程恪的視線往那裡一看,這才發現,那個“扣扣”的聲音,是從墳墓裡面傳過來的!
墳裡……有人?
我趕緊將程恪的手握的更緊,而正在這時候,一隻白的沒有血色的手忽然從墓碑後面伸了出來,衝着我們就招:“你們可算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