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程恪到底怎麼了?”阿九問道:“你知道麼?”
“程恪想怎麼樣,是程恪的事情,跟你有什麼關係?”芙蓉倒是搶先一步過去了,盯着阿九,趾高氣昂的說道:“我勸你有點眼色離着程恪遠一點,不然的話”
“爲什麼我非得要離着他遠一點?”阿九像是鼓足了勇氣,才說道:“程恪說過。我可以是他的朋友”
“我呸!”芙蓉一下子就橫刀立馬的到了阿九面前去,伸手就打在了阿九的臉上:“程恪也說過,他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就是菖蒲,敢問鹽巴虎插羽毛,你算什麼鳥?”
阿九其實應該算得上機靈,完全能躲開,可是剛纔大概因爲提起來了程恪,情緒有些個激動,一時間沒顧得上。生生就捱上了芙蓉那一巴掌。
面具薄如蟬翼,經不住那個力道,當即就碎在了地上,阿九那張坑坑窪窪。滿是疤痕的臉,就這麼毫無遮掩的袒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她像是突然曝光在強烈陽光之下的穴居動物一樣,整個人全僵住了,不知所措。
“哎呀,我說你怎麼遮遮掩掩的不肯見人呢,感情還有這麼個花頭呢!”芙蓉先是怔了,緊接着又露出了一臉的嫌惡來:“你這個模樣,走出去能嚇死鬼,還妄想着能跟程恪站在一起?你自己好意思的麼?”
阿九咬了咬牙,沒說什麼。
“哼,還有啊,你給程恪做的那鞋,我都不想說,歪歪扭扭的。什麼玩意兒?”芙蓉見阿九不答話,更是繼續譏誚了起來:“鞋如其人,明明拿不出手。還要出來招搖,不嫌寒磣!”
“芙蓉,夠了。”菖蒲沒由來的感覺到了一陣厭煩,一雙美目看向了阿九,說道:“我替芙蓉給你道歉,她畢竟歲數小,也就是個護主心切不懂事,你不要往心裡去。”
說着,也沒等阿九回答,轉身要走。
這不像是道歉啊,只像是爲了保持自己那個美好儀態的敷衍。
但是片刻之後,她像是想起來了什麼,望着阿九腳下的那碎裂的面具,又說道:“改天吧,改天我賠給你一個好的。”
什麼叫好的,不這麼容易被打碎的?
“相貌,真的很重要啊”阿九一頭蓬蓬的頭髮給風吹亂了,她是個呆若木雞的樣子,也沒有去管,那雙埋藏在一道一道傷痕下面的眼睛,只是直直的望着菖蒲:“我很羨慕你。”
“你這種人,羨慕都輪不到你羨慕,”芙蓉還在喋喋不休:“要想着跟程恪做什麼朋友,也得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先得跟菖蒲一樣出類拔萃才行,你懂不懂?簡直不知道怎麼說你,不自量力”
阿九沒答話,目送着菖蒲和芙蓉出來了,但是等到了菖蒲和芙蓉出來了之後,阿九忽然添上了一句:“對程恪來說,你變的太多了。”
“我哪裡變了?”菖蒲回過頭,絕美的容顏在陽光下勝過盛開的花,好看的肆無忌憚。
“因爲你的那些自負,驕傲,自私自利,貪心,虛榮,一心多用,”阿九挺淡定的說道:“你對程恪來說,是爛了心的蘋果,外面好看,也下不去嘴。菖蒲,有些個事情,就算有外表矇蔽着,別人也未必就不知道。”
這一瞬,我忽然就覺得,這個,纔是我認識的那個阿九!
“是麼”菖蒲微微一笑,傾國傾城:“至少,我外面還好看,如果外面爛了,裡面完好無損,是不是更下不去嘴?”
說完了,沒看阿九的那張疤臉,利落的拂袖而去。
可是那句話,嗡嗡的總在菖蒲的耳朵裡面響。
爛了心爛了心
誰都有缺點,她菖蒲這麼優秀的人,有一點半點的缺點,又怎麼樣?
可是正因爲這一點的缺點,程恪要放棄她了他不知道,什麼叫瑕不掩瑜麼!
“菖蒲,我覺得該給阿九一點教訓!”芙蓉跟了上來,像是恨的牙根兒癢癢:“一個醜疤臉,倒是張狂!說什麼朋友,我看着她那臉就想吐!也不知道,程恪看着她,反胃不反胃。”
見菖蒲興致缺缺不說話,芙蓉趕緊又說道:“您也別擱在心裡,也許吧,就是程恪因爲跟您的那點兒誤會,故意跟阿九在一起,就是想着氣氣您,您要是生氣,那可就是中了計了,越這樣,越說明程恪在乎您”
哎真是不做死就不會死,蛻皮這個小家子氣的言論,就是直接導致自己後來那些個悲劇的導火索,確實不能賴阿九太多。
我一開始還以爲阿九二話沒說直接搶了蛻皮的身體,現在才知道,蛻皮完全就是自找的。
“行了,”菖蒲接着說道:“你說,要是美玉上面有瑕疵,應該怎麼辦?”
“這個我知道啊,”芙蓉趕緊說道:“您問我,那算是問着了,我在一個玉器師傅家幹過活兒,他們家的玉料,都是照着料子自己的模樣來想用途,好比說一塊玉料中間有瑕疵,就挖掉中間的下次磨成璧,要是瑕疵太大,就單單的取好料做小件兒,留下好的就是了,不好的,就不要了,正因爲沒有瑕疵,才能被稱之爲美玉嘛”
這倒也是,正因爲沒有瑕疵,才能被稱之爲美玉。
自己本來就優秀,如果將那些個小小的缺點去掉,自然就更優秀了。
長生羅程守潭深鎮
她忽然覺得,也許有法子,能將這些個事情,一併解決了。
“預備着跟門主成婚的事情吧。”菖蒲說道:“事情,還照着原來的計劃來。”
這一瞬,也許是那個不服輸的勁頭兒,讓她偏偏就要迎難而上,選擇了程恪。
魏淺承麼,好是好,可是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
她大概是把魏淺承當成了已經到手的獵物,又跟以前一樣,到手的,全不值得珍惜,得不到的,才需要努把力。
這樣纔有樂趣。
別說,這“優秀”的人,腦回路她就是不一樣。
只要還跟以前想的一樣,成婚,長生到手,藉着自己的死,來讓程恪帶着長生逃走,那事情也許就好辦了。
藉着這個由頭,能做一些一舉兩得的事情。
“這一陣子,幫我看着程恪和阿九,他們兩個要是有單獨相處的時候,就告訴我。”
“啊,是了!”芙蓉忽然一敲自己的腦袋,說道:“這麼要緊的事情,上次想着跟您說,偏偏給忘記了,這會兒纔想起來,但願沒耽誤事纔好,上次麼,程恪跟阿九一起去玄陰地找了個地界兒,據說是個什麼定靈穴,說什麼給自己找墳地,還說活夠了,不想活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意思,大概也是氣話吧。”
定靈穴?程恪給自己找墳地?
菖蒲擰了擰眉頭,他爲什麼要給自己找墳地?是因爲對自己的那個失望,讓他生無可戀?
是啊,不管怎麼樣,程恪就是願意爲了自己生死。
自己就是他的整個世界。
菖蒲的櫻脣勾了起來,程恪就是她自己的,跑不了,即使丟了,也能重新找回來。
斷了線的風箏,重新系上也就是了。
看來,還是跟程恪換個約定吧。
“菖蒲,你看程恪!”芙蓉忽然說道:“說曹操,曹操到。”
果然,程恪那修長的身影,在一叢稀疏的竹子旁邊一閃而過。
“你在這邊等着我,不要過去了。”
“好嘞!”芙蓉那個姿態,那個眼神,用現代話來說,跟“加油”一個意思。
菖蒲走過去,話說的誠懇:“爲着之前的事情,我想跟你解釋清楚。”
程恪還是淡淡然的回了頭:“我說過,沒必要。”
“程恪,你知道,我那個師父是假的!”菖蒲情真意切的說道:“那個時候,我不過是爲了敷衍他。單單爲這一句話來誤會我,你不覺得太過於武斷了麼!”
程恪面無表情的望着菖蒲:“是麼。”
“咱們是爲了長生纔到碧落門來,你是知道的,”菖蒲認真的握住了程恪的手:“你是信一句話,還是信咱們這麼多年來的感情?那個送豆沙包給你的是我,跟你一起盪鞦韆,教給你唱歌的也是我!”
“是啊,”程恪點了點頭,還想將手給甩開:“我沒忘記,只是”
“我還是會變成以前的那個我。”菖蒲鄭重其事的說道:“將長生取回來還給潭深鎮之後,咱們一起走,到一個沒有魏淺承的地方,好不好?”
“你還想要取走長生?”程恪擰起了英挺的眉頭。
“沒有長生,我的家人要怎麼辦?”菖蒲一雙眼睛朦朧了起來:“你不知道,我的處境有多麼難!整個潭深鎮的希望,全壓在了我身上,師父死了之後,我又成了被懷疑的對象程恪,現在,我只有你!”
“我說過,能幫你的,我一定幫,”程恪終於說道:“可是魏淺承那裡”
“只要我一死,魏淺承是不會繼續追究的,”菖蒲說道:“反正他已經長生不老,還要長生幹什麼?那本來就是他偷走的東西,他該贖罪!我這也是爲了幫他,免去擁有長生給他造成的麻煩,有什麼不對!而且”
菖蒲真摯的說道:“我真的願意爲了你,變回以前的那個樣子。”
“變?”程恪涼涼的笑了:“還怎麼變?”
“不好的東西,就不要了。”菖蒲擲地有聲的說道:“你放心,我可以分魂,你不喜歡我自負,不喜歡我驕傲,不喜歡我一心二用,我都可以”
“沒必要。”程恪自然知道什麼是分魂:“那就不是你了。”
“是不是我沒關係,我只想着變成你喜歡的樣子。”菖蒲將頭埋在了程恪的懷裡:“爲了你,這點犧牲沒關係。”
程恪被感動了麼?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跟程恪分開了之後,菖蒲正看見了羅程天和羅程華鬼鬼祟祟的跟在了她們後面,便跟芙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了這件事情:“程恪跟我,全說好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芙蓉興奮起來:“我就知道,程恪心裡的,也只能是您!”
“還跟以前約定的一樣,胭脂河邊那個定靈穴,”菖蒲帶着笑:“事情做好之後,他就在那裡等着我。”
很明顯,是想將這個計劃通過那兩個叔伯兄弟,透給了羅程守啊
之後,羅程華和羅程天當然跟撿到了寶一樣,巴巴的跟羅程守稟告了。
標準的引蛇出洞啊。
而再一次將芙蓉派出去,再回來的時候,她發現了芙蓉變得有點不太對勁兒。
望着自己的眼睛,居然不跟以前一樣的崇拜,而是變得渴望。
說話做事,也有些個不太正常。
像是一個人啊
菖蒲不動聲色,自己私下打聽了一下,是聽說阿九悄無聲息的不見了,誰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哦我自己也想起來了,這個時候,蛻皮已經被阿九想法子換了身體,光榮的成爲了阿九第一個搶來的軀殼。
但是聰明如菖蒲,自然是沒說破,她知道阿九既然開始行動,就不會甘心只做一個芙蓉。
於是那天她對“芙蓉”說道:“今天聽說個事兒,關於阿九的。”
“阿九?芙蓉”的眼睛先沉了一下,接着像是掩飾什麼似的,忙說道:“她不是逃走了麼?”
“是啊,”菖蒲悠然說道:“你知道阿九以前的那個主人麼?就是拿着她來做邪術試煉的那個。”
那是阿九最不堪回首的記憶了吧
“芙蓉”一聽,自然是個心虛的模樣:“嗯,不太清楚。”
“阿九的那個身體呀,變成了那個樣子,就是拜以前的那個主人所賜,不過說來也巧,那個主人,正是程恪的大哥呢,叫羅程守。”菖蒲有意無意的將這個事情給透了出來。
“芙蓉”眼裡閃過了一絲不明不白的神色,挺複雜的。
“雖說是程恪的大哥,可並沒有對程恪多好,”菖蒲繼續說道:“曾經程恪因爲那個大哥給的黑鍋,險些就被他們羅家給打死了,現如今,又聽說還預備着將程恪給抓回到羅家去家法處置,罰他背叛羅家,跟了淺承,你別說,程恪也是可憐。”
“是。”
“這一陣子,他好像總在程恪選的定靈穴那裡等着程恪呢。”菖蒲嘆口氣:“不過他還是挺難對付的,也不知道程恪,能不能抵擋得住他。”
“他那麼厲害,連程恪都抵抗不過麼?”
果然,“芙蓉”緊張了啊
菖蒲心裡得了意,接着嘆口氣,道:“是啊,我聽說,那種西川邪術,只能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除非用那種被阿九試驗過的藥水,才能除掉他,我還想着,過幾天,要不然問問阿九,能不能找到那種藥水。不然的話,恐怕程恪,也就凶多吉少。”
難怪!我說那天在墓地裡面,被阿九附身的芙蓉,是怎麼知道了那個法子的!
“這事兒交給我吧!芙蓉”趕緊說道:“我來幫着您想法子。”
“那就辛苦你了,”菖蒲拍了拍“芙蓉”的手。
接下來的事情,跟阿九講給我聽的差不多,就在“芙蓉”想要在菖蒲不設防的時候,要用長生之術將自己的魂魄換到了菖蒲身上的時候,菖蒲還了手,但並沒有下死手。
“芙蓉”以爲自己命大,驚驚慌慌的就逃走了。
這樣,“芙蓉”一定會去定靈穴守着,用那種汁液襲擊羅程守。
先是引蛇出洞,又是坐山觀虎鬥,菖蒲真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高人。嗎臺頁巴。
等到結束了之後,真的要分魂麼?
也不要緊,既然是瑕疵,剔除之後,應該會變得更好吧。
沒有了爭鬥之心,沒有了貪念,沒有了虛榮,跟程恪一起過簡簡單單的日子,也不錯。
而且,死訊傳出,再將長生送回潭深鎮,功德圓滿,可以斷了這些個讓人不厭其煩的聯繫了。
真是一步好棋,簡直操控的行雲流水。
事情跟菖蒲之前預想的一樣,全很順利。
魏淺承沒有動她的屍體,羅程守也被阿九給順利的襲擊了,還幫着程恪抽了魂,長生被順順當當的跟程恪一起被封印起來了。
她來到了鬼門關外,推開了一扇門。
門內是個打通關係的陰差,她跟羅程守看見的一樣,要給自己分魂。
那個辦事的陰差按着她的要求,將那些個不想要的地方全剔除了。
她成了一個自己想象之中“真善美”的性格,簡直跟聖母一樣,只剩下了愛和慈悲,關懷和同情。
而那些個真正能代表她自己的性格,被她壓在了沒有生氣的身體之中,讓自己先死了一部分。
好像月季花分枝扦插一樣,折下一部分的枝幹,一棵月季花變成了兩棵。
就在她想要在風聲過去之後,喚醒程恪,取出來長生,歸還給潭深鎮的時候,卻得到了消息。
潭深鎮的人以爲菖蒲爲了長生叛族,反覆詰難她家裡的人,她家裡的人又都是跟菖蒲一樣的性格,驕傲的了不得,居然舉家以死明志。
這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
但是於那個聖母一般的菖蒲來說,她已經沒有了“仇恨”之類的思想,也沒法子報仇,只能將屍體運回去,顯示了自己的清白之後,因爲不被潭深鎮的人接受,就葬在了養屍地裡。
接着,她發現了羅程守還在陰魂不散的盯着她。
長生不能現世,一旦現世,會有多少人因爲長生而喪命?
她現在乾乾淨淨的善良讓她沒法子這麼做。
那就封印着吧,那就沉睡下去吧。反正這是程恪願意的。
在定靈穴裡修建了小廟,叫了貓古神來看守小廟,時間流逝,她開始發覺了身體的衰老。
因爲魂魄是缺失的,所以陰差也不會來收留她,她成了一個漂泊着的活死人。
一直等到了這個風平浪靜,因爲羅程守找到了養屍地而打破了。
也因爲她這個魂魄之中的“善良”,她拼盡一切努力的來幫程恪,來保護長生,本來,事情過了這麼久,我們也差點就能將長生給重新封印住,她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卻在這個時候,又被另一部分的菖蒲給找到了。
遺失魂魄是因爲程恪,現在想將魂魄重新合二爲一,還是因爲程恪。
真是相愛相殺啊。
不知什麼時候,我發現自己已經從她的回憶之中清醒過來了。
她望着我:“是不是,冗長無聊?而且潦草又瑣碎,大概,很沒意思”
“並沒有,”我趕緊搖搖頭:“這些個年,你真的也挺不容易的。”
“以前的那個我,爭強好勝,總覺得天下的一切,全應該是自己的,”她扯着嘴角笑了一笑:“很可笑。”
“人之常情!”
現在的這個黑斗篷,跟電視裡的聖人一樣,讓人難以想象能有這麼“純粹”的聖人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個問題:“你是不是,選我替代你喚醒程恪之前,觀察了我很久?”
“你知道?”黑斗篷倒是沒想到:“你怎麼知道?”
“小事看出來的”我說道:“那一次你在西宋大墓裡面將我和程恪給救出來的時候,不是送我們去了程恪的小廟裡面,還給留下了吃的麼,我看得出來,那些個吃的,全是我喜歡的,還懷疑,你是我某個親戚呢”
“你很聰明。”
“聰明可絕對談不上,只是湊巧。”
“讓程恪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黑斗篷忽然笑了:“你是最好的人選,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乾笑了一聲。
也許,這都是命。
早就註定了的命。我能出現在楊家的這個輪迴之中,跟長生出現一樣,是老天爺的安排吧。
“那,”我又問了一句:“另一個菖蒲那裡,你打算怎麼辦?我覺得,她好像跟你沒那麼好乾休,而且,她現在得了長生,有的是時間抓你,你這樣逃下去,恐怕”
“沒關係,”黑斗篷聲音沉了沉:“我有我的打算。你現在能不能看看,程恪那裡怎麼樣了?”
我忙點了點頭,但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小鐵環忽然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刺得人眼睛疼!
一個不祥的預感襲來,難不成
果然,我身後的大門一下子就給開了,龔育之帶着那個中年跟班兒氣勢洶洶的給闖了進來:“真是麻煩,這麼費工夫的結界,真還是頭一次遇上,着老派的養鬼術還真就是硬,不過,幸虧運氣好。”
這怎麼可能,沒有楊家人的血,這個結界是絕對打不開的!
但是看向了他們身後,我就明白了,姥爺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身上溼淋淋的,現在已經是個昏迷不醒的樣子,指尖兒還滴着血!
心頭一跳,一定是姥爺看我們下去了這麼長時間不放心,自己也從黑水潭那裡下來了,結果正被龔育之給逮到了,再用姥爺的血點開了這個結界。
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黑斗篷擋在了我前面,就算她自己也中了那白霧的毒。
“我不用你保護,你快跑吧!”我推了她一把:“既然你不想跟另一個你合二爲一,那你就趁現在趕緊走!反正他們對你也沒什麼興趣!”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黑斗篷低低的說道:“你既然不會交出長生,那就有死的危險,我不想程恪也”
對,我和程恪的命,是綁在了一起的。
“我只對長生有興趣。”龔育之鬆了鬆自己的手腕,臉上還是含着那個生意人和氣生財似的笑容:“交出來,我不動你們。”
“你想都別想!”
我將那個裝着長生的盤子緊緊抱在了懷裡。
“那就砍下去吧。”龔育之轉臉望向了那個中年男人跟班兒,口吻隨意的跟吩咐他去買哪種煙似的!
那個中年男人點了頭,擡起手,就真的衝着姥爺的脖頸劈了下去!
“姥爺!”
正在這個時候,那個中年男人的手還沒碰上了姥爺,就像是觸了電一樣,被彈回去了,而且那彈回去的力道,甚至將那個中年男人生生的帶了一個踉蹌,整個人都差點被掀翻了。
是程恪
“陸蕎,過來。”
還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可是多浮躁多亂的心,也能因爲這四個字安定了下來。
轉頭望了黑斗篷一眼,黑斗篷還是僵着不動,小鐵環認準了跟着程恪對長生是安全的,就將我給拉扯到了程恪的身後去了。
“沒事?”
“沒事。”反應過來,忙又接着問道:“菖蒲呢?”
“你還挺關心我的?”那個美豔的菖蒲像是一個鬼魅出現在了我身後不遠的地方:“多謝了。”
見了那個菖蒲,黑斗篷自然越發的退縮了,轉了身要走,可是那個美豔的菖蒲先出現了在了她面前:“你不想回來?”
黑斗篷又將嗓子壓了下去:“不想。”
“爲什麼?”
“沒必要跟你說。”
“你”美豔的菖蒲先是梗了一下,接着就恨恨的說道:“由不得你。”
“我拋棄了的東西,就不會拿回來。”黑斗篷很淡定的說道:“這也由不得你。”
“你們的事情我沒興趣,我在意的,也只有長生而已,”龔育之則開了口:“陸蕎,你們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着,衝着我和程恪便擡了手。
“滴答滴滴答答”我覺得頭頂上像是滴下來了什麼東西,擡頭一看,卻發現好端端的房頂,忽然出現了一個個的黑洞,不,不是黑洞,是數不清的大嘴。
那大嘴裡,尖牙林立,剛纔從上面給滴下來的,是那些個嘴裡的口水!
“這個東西你們可能沒見過,就拿出來給你們長長見識,”龔育之得意洋洋的說道:“這可是我們龔家的看家祥獸,入土能化成口,是用經土三年屍體的牙齒配上了處子血”
“不用說了,不就是什麼西川的邪物麼,你奇招百出的,開個馬戲團倒是合適!”我怕給程恪添麻煩,倒是蹲下身來,伸手將裝着長生的盤子扣在了自己和姥爺頭頂上當斗笠:“口水有毒,能融化很多東西,比什麼骨殖蜘蛛,肉身太歲都厲害,是不是?可惜啊,打不到,就是打不到。”
之前那個小櫃子被肉身太歲給弄破了,木片子都多多少少的因爲那毒而受損,只有這個裡面的白盤子是完好無缺的,自然說明先祖們留下的東西,質量就是槓槓靠譜!
“你”
“先生,好像不起作用”
“我不瞎!”
這個中年男人也是,赤血咒也燒不壞他,這麼快就恢復了,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強悍啊。
程恪見狀,擡手一道青白色的火焰燒過去,一陣劈啪作響之下,頭頂上掉下來了不少白色的顆粒物。
是零零散散,帶着牙根兒的牙。
“叮叮”還有幾顆散落在了我頭頂的大盤子上,我趕緊晃了晃那個大盤子給甩下去去了,緊着將程恪之前救回來的姥爺晃了晃:“姥爺,您醒醒!”
“啊”姥爺被我晃了半天,這才斷斷續續的說道:“不不喝了”
“沒人請您喝酒,出大事了!”
“啊?”姥爺這才睜開眼睛,好好的反應了反應,這才明白了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
“有外人闖進了咱們潭深鎮的長生祠堂了!”
“對對對,是這麼回事”姥爺反應過來要站起來,結果用力過猛撞在了那個大白盤子上面,“叮”就巨響了一聲。
“嘶”是姥爺抽涼氣的聲音,不忍卒視,我都覺得疼!
趕緊着將姥爺給攙扶起來了:“您悠着點,慢慢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怎麼慢慢來!”姥爺怒道:“你說你說這些個人,他們怎麼就陰魂不散呢!都到這最後一哆嗦了,還他孃的來當攪屎棍子!”
“楊老先生,長生現在還沒被封印,自然就是我們這些個外姓人最後的機會了,”龔育之還是個特有教養的樣子,說的卻還是特別讓人堵心的話:“您不能不給我們這個機會。”
“你們你們還要不要臉哪”
“甭跟他們廢話了,趕緊着跟我躲起來!”小鐵環像是找到了甚麼能躲藏的地方,一股勁兒的又要拉我,我忙也拉住了姥爺,說道:“讓程恪對付他們”
“那不行!”姥爺甩開了我的手:“當我這個族長,是個吃乾飯的?在我們潭深鎮鬧事,我看他們是活膩了!”
說着,伸手往懷裡一掏,也拉出來了一長串的黃紙人來,擱在手心裡一吹,那些個黃紙人也就衝着龔育之他們飛過去了。
陰氣交錯,碰撞了一個熱鬧,又是一場混戰啊,我還是哪涼快哪呆着去吧,就隨波逐流一樣,跟着小鐵環跑了。
結果一回頭,一黑一紅兩個菖蒲還在對峙着,那明豔的菖蒲則大聲說道:“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總之,我還想做回那個完整的人,這就夠了,我缺失的東西,我就會找回來!”
說着,奔着那個穿着黑斗篷的菖蒲就抓了過去。
程恪見狀,趁着姥爺抵抗住了龔家人,自己轉了身子過來要擋在黑斗篷前面,沉聲對明豔的菖蒲說道:“你有完沒完!”
“我就是沒完,不得到那些個本來屬於我的東西,我就不會停手!”明豔的菖蒲聲嘶力竭:“包括你,包括長生,當然也包括我自己!”
程恪擰了英挺的眉頭還要說話,忽然那個披着黑斗篷的菖蒲說道:“我回去。”
我愣住了,回去?
程恪也望了那個披着黑斗篷的菖蒲一眼。
“我沒有別的念想,”那個穿着黑斗篷的菖蒲只是低低的對程恪說道:“我希望,你能忘了關於我的事情,就當我,從來沒出現在這個世上”
“我不會忘記的。”程恪忽然說道:“是你教給我唱了第一首歌,做了我第一個朋友,豆沙包,很好吃。”
“這於我來說,就足夠了”黑斗篷,在高興?可是這個高興,苦了吧唧的。
“又不是生離死別!”聽了黑斗篷說這話,那明豔的菖蒲喜不自禁,立時說道:“跟我合二爲一的時候,咱們就可以繼續跟程恪在一起了,有我在,你放心,那些個本來就屬於咱們自己的,還會繼續屬於咱們自己的!”
不對不對黑斗篷這個話說的,確實像是要慷慨赴死一樣!
她難不成想着
我還沒反應過來,黑斗篷忽然一縱身,就撲在了那個明豔的菖蒲身上,一道光線亮了起來,而正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力道攀上了我手裡的長生!
我完全沒反應過來,長生就從我的懷裡被搶走了!
猛地擡起頭,只見兩個身影交疊在了一起,其中一隻乾瘦的手正將長生給握得緊緊的,接着,長生放出來了炫目的光彩,不不是長生放出來的,而是兩個菖蒲身上的光彩,被長生給吸收回去了!
是啊,長生放出去的,只有長生能夠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