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市人民廣場地鐵口。
上午八點，正是人流過往最密集的時候。
李八一領着李可樂在某個位置站好，左邊是拉二胡的大爺，右邊是拉小提琴的大學生。
二十米外，是人民廣場的警務點。
標準的風水寶地，絕佳的……要飯場所。
“可樂，經過我昨晚一夜時間的深思熟慮，我覺得你是個在賺錢方面極具天賦的孩子。我不能因爲溺愛你，就埋沒了你的才能。所以，我決定，今天我們父女倆分頭賺錢，徹底開發出來你的優勢。”
李八一對着李可樂循循善誘。
可小丫頭又不傻，張嘴就是一句點破真相的話懟回來：“八一，你覺得你讓你女兒當街要飯，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李八一尷尬撓撓頭：“錯，你這不叫要飯，你這叫賣萌。把萌賣出去，賺錢回來。”
李可樂：……
沒良心的李八一纔不管小可樂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施施然拿出來兩張收款二維碼。
一張支付寶的、一張微信的，裝進透明塑料證件套裡，拴上根繩子，掛在李可樂的脖子上面，怎麼看都覺得像是一件非常完美的藝術品。
這是來時的路上，隨便找家打印店打出來的。
收款碼的用途，來源於隔壁老王給他的啓示。
至於李八一的目的……
“可樂，從現在開始，你就在這裡坐着。有人給你錢，你別要。小孩子身上帶太多現金不好，你就讓他們掃碼付款。如果有人不給你錢，還要騙你走，那你就大聲喊警察叔叔，以你的嗓門，二十米開外肯定能聽見。我說的這些你都聽明白了嗎？”
“呵呵，不明白。”
“好，明白就好。”
李八一滿意地點點頭。
李可樂當時都迷了，伸手抓住轉身要走的李八一，問道：“八一，你去哪啊？”
“我去賺錢啊，不是說好的，我們兩個今天分開討生活嗎？”
“你不是已經找到工作了，爲什麼不去那個龍姐姐的公司上班？”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插嘴亂問，我不去是有原因的。”
“那你就不怕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被人販子給拐跑了？”
“沒事，可樂，我相信你。如果真有人販子拐走你，不出十分鐘，他們肯定就會把你送回來。”
李可樂：……
到最後，李八一拍着胸脯以人格做擔保，說什麼絕不可能做出拋棄小孩子的事情，直說到蒼天都要感動的時候，李可樂才終於輕輕放開拉住他的手。
手鬆開的那一瞬間，李八一好像聞到了“自由”的氣息。
終於可以擺脫這個拖油瓶，做些他想做的事情了。
這種感覺……爽！
在李可樂充滿怨念的目光中，李八一手舞足蹈着漸行漸遠，直等到繞過路口，站在一棟老式辦公樓的門前，他才終於平復下去內心的激動。隨後便像個小偷似的，使勁壓低了腦袋，走進樓內。
李八一來這裡是有目的的。
正如他對李可樂所說的那樣，今天出來，他們兩個分開討生活。
當然了，“賣萌”那都是糊弄小孩子的，他壓根就沒把賺錢的希望放在小丫頭片子身上，而是獨自出來，走一條賺“快錢”的路子。
什麼是快錢？
偷、搶、騙、訛，那是自古流傳下來的賺快錢法子。
可惜，李八一對這些一竅不通。
他只能是拋棄了古老傳統，走現代化的路子，化身一名生物醫學工作者，依靠自己勤勞的雙手，爲這個世界播撒生命的種子，並以此獲得勞動付出應有的回報。
沒錯，他就是這麼高尚。
“捐精一次最低一百，領號排隊，體檢合格才能捐，身體條件優秀的可以提價。”
昏暗的樓道里，某服務窗口內傳出來某中年婦女的喊話聲。
李八一都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褲腰帶裡面了，就怕在這遇見個熟人，把他給認出來。
他手忙腳亂地接過一張號碼紙，快步衝進裡面的工作區域。
到了那，他突然間覺得有些事情也不是很丟人啊。
最起碼，有三四十個人陪他一起在這排隊，大家都是一樣的人，誰也沒必要笑話誰。
另外就是，誰說垃圾短信就一定是騙人的了。
眼前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他之前加的那個QQ號，說的都是真的。
小小的服務站，沒有大醫院正規，但也正因爲不正規，纔不會詢問捐精人員的隱私，更給大家留下了一道保障。
付出精力，然後拿錢走人，絕對的童叟無欺。
李八一滿懷着對一百塊、不對，以老子的身體素質，怎麼也能提價到一百五，甚至更高。
滿懷憧憬的等待着排號，可這過程實在是有點漫長。
他倚在休息椅的靠背上，都睡了兩個來回，才終於聽到護士高聲喊出他的排隊號碼：“81號。”
“在！”
他大喊一聲，起身迎上去。
哪怕是隔着十幾米遠，又哪怕是那護士的臉上戴着醫用口罩，李八一都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是個美女。
最起碼能打81分的大美女。
不爲別的，只因爲這美女小護士流海以下、口罩以上部分的那雙眼睛，能勾人。
那雙眼充滿了靈性，僅僅是細微的眼神，都能把人的魂給勾走。
更何況，她還死死盯着李八一不放，一副恨不得把他整個人給看透的架勢，這就更讓他感覺渾身熱血沸騰了。
待會兒的捐精過程，該不會是這位護士小姐姐幫忙搞定吧。
如果真的是那樣……
嘿嘿、嘿嘿。
李八一幻想着某些少兒不宜的事情，開心得口水直流。
可萬萬沒想到，當他真正走到那美女護士的身邊時，卻是聽到了一聲帶着些許疑惑的詢問：“你是李八一？”
李八一所有的興奮心情消失，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這家捐精服務站也不算是什麼正規醫院，進門之後也沒登記什麼真實姓名，就是領了號碼牌在那邊等着。
眼前這個護士每天接待的捐精人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憑什麼就能喊出來他李八一的名字！
熟人？
李八一意識到眼前這個護士有可能是熟人的時候，再想把腦袋塞進褲腰帶裡躲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帶着尷尬的微笑搖搖頭。
然後……
“啊，李八一，真的是你啊。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馬麗麗啊，高一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同桌過呢。”
美女護士說着話，伸手摘下來了臉上的口罩。
沒錯，正如李八一之前評判的那樣，確實是個可以打分81以上的大美女。但是回想起來高中同學裡，那個馬麗麗的模樣，他又再次斷定，眼前這張臉一定經歷過九九八十一難的修整。
不對，現在好像不應該關心誰的臉，有沒有修整過的問題吧？
李八一越發感覺尷尬，說了聲“你認錯人了”，小碎步往後挪動着，就想抓住個機會趕緊離開這裡，這輩子都不再來了。
誰知那馬麗麗像是多少年沒見過男人那樣，拉着他的手死活不鬆開。
說什麼以前當同桌的時候，她還嫌棄李八一是個撿破爛出身，卻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李同學都變得如此一表人才，令人心神嚮往。
這時候，剩下那些還等着靠辛勤勞動獲取報酬的男同胞們，看不下去了。
當時便有人大聲喊道：“喂，我說護士大姐，能不能快點啊，我們這邊還排隊呢，你等那小子完事之後，再聊天不行嗎？”
李八一感謝那位壯士的出手相助。
但是，他卻低估了馬麗麗的實力。
“喊什麼喊，喊什麼喊！”
馬麗麗掐着腰往前邁出去一步，右手食指伸出來，衝整個大廳指點着吼道：“一羣大男人，有手有腳的，不知道出去找工作幹活。天天往捐精服務站裡跑，賺那一百兩百的子孫錢，你們還當自己是什麼大老闆，怕人耽誤你們時間了？最煩的就是你們這種，沒本事還脾氣賊大的臭男人。想快點是不是？告訴你們，快不了了！今天我們提前下班，想捐精的明天趕早吧。那個誰呢，把人都給我趕出去，下班了，下班了！”
馬麗麗最後的那句喊話一出，整個服務站裡，但凡是穿工作制服的人全都興奮了。
八百年遇不到一次提前下班，再不趕緊閃人，都對不起這些年被老闆的剝削。
工作人員呼啦啦跑的一乾二淨。
那些排隊等着工作的顧客，也被保安驅趕着離開了這裡。
剛纔還熱鬧無比的服務站，瞬間清靜下來，馬麗麗這纔回頭，衝着李八一微微一笑：“李同學，這家服務站是我爸開的，我大學畢業之後直接就來這邊打工順便當老闆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參觀一下我的家族企業，我給你帶路。”
“呵，這還是、還是算了吧。你們都下班了，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李八一感覺丟人丟到了姥姥家，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可馬麗麗還不肯放過他呢。
“李同學，我是爲了你，才讓他們提前下班的啊。呀，你是不是生我氣了？我剛纔說的那些話，沒有諷刺你的意思啊。”
“呵，你不提，我還不覺得是諷刺我，你這麼一說，我感覺更諷刺了。”
“呀，李同學你一定是誤會了。對了，你不是來捐精的嗎，這是我的工作啊。別人下班了，我還沒下班，來，我給你做。服務站的老闆親自爲你服務，這待遇你總不能拒絕吧？”
馬麗麗說話時，那雙微切過的雙眼皮大眼睛，眨啊眨的。
又開始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