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類似的經驗,他當然想不通。曲芸一開始服軟自然是因爲真的相當嬌弱怕痛,向來以小女子自居的她可不想因爲逞強遭受不必要的更多折磨。但是到了現在,她要做的就是必須讓面前這些傢伙分心疑慮。
所以她的話也變多了。有理的推斷,無意義的挑撥,高深的邏輯陷阱,無品的人格侮辱……作爲一個策士,曲芸居然會像個潑皮無賴一樣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切只因爲她一直等待的時機就要到了,成敗在此一舉!
看着已經陷入深層噩夢而失去意識的曲芸,紅斑男臉上陰晴不定。
“麻煩你們二位去把那個向這裡前進的小老鼠抓來,”彷彿惱怒於自己被徹底看穿的一敗塗地一樣,他咬牙切齒這樣說道:“一定要抓活的。”
讓我們隨着茶樹菇的菌絲潛入曲芸的回憶中。此時雲裳仙府的各位已經在“地下城”周邊隧道里,事先勘探好的洞窟中匯合,之後又跑出了十幾公里的距離。
曲芸趴在康斯妮的背上指揮着大家保持着高速移動,直到穿過了另一座和先前戰鬥時那個相似的“地下城”後遁入一條陌生的通道才說道:
“停下吧,到了這裡,如果它們有辦法或者想要追來,在我們經過第二個工作區時就已經被發現攔截了。”
“所以到這裡算是暫時安全了?”即便是梅嫺詩也已經有些微微氣喘。
這是一間類似她們剛進入蕈人母艦內部時遇到的那種,牆壁上長滿了蘊含能量發出光芒的形狀奇詭不定的真菌的能量轉化室。
說是房間,但親身站在那裡看上去更像是地下的洞窟。既然在一艘生體飛船的體內,當然也不能指望它長得四四方方。
只是比起先前入口附近那種被唯一通路堵死在裡面的情況,這個房間各個方向一共有六條通路。
以曲芸的聽覺進行細微的偵測,可以確定其中五條都通向更復雜環境的空間,而剩下的一條則直接連通着幾米外的一間封閉艙室。運氣這麼好遇到一個條條道路都可以脫身的房間,這其實很正常。
畢竟這裡不會像表層甲板那樣受到激光武器攻擊,若是出現沒有用途的死衚衕纔是必有蹊蹺。無論是經過工程師設計的深空飛船還是據說由神所設計的生物體內,最不可能出現的就是不合邏輯沒有意義的器官。
加之原本就可以影響蕈人感官的大量不穩定的光和熱,沒有什麼地方會比此處更適合作爲逃亡中休整的地點了。
“有辦法,或者……想?”尹熙頤捕捉到了曲芸話中的關鍵。
“是啊,”曲芸聳聳肩:“先前我用【焚】坑生存精英的時候,在最近建築的蕈人確認了外面是人類後,幾乎在第一時間內整個空間上上下下不論遠近幾乎所有的蕈人都衝了出來。這就說明它們之間有着足夠先進的通訊方法……”
“所以如果它們知道我們向這個方向逃跑,那麼剛纔經過那麼多蕈人工作的城區時,就應該有天羅地網在等着我我們了,”尹熙頤替曲芸把顯而易見的推理講完,又強調了一遍自己擔心的問題:
“你剛說如果它們‘想要’,就是說很可能它們掌握着抓捕我們的能力,但卻有意放任我們自由行動了?”
“是的,這可能性很大,”曲芸笑眯眯點着頭:“剛纔戰鬥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仔細觀察一下這些神奇的智慧蘑菇?”
聽到這個問題,大家齊刷刷把目光投向了梅嫺詩。這裡其實存在着一個誤區,並非所有修仙者都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而是梅嫺詩這個特定的個體本身存在的天賦被靈力激活了而已。
普通的修士確實會隨着修爲上升而逐步提高感知和記憶的能力,但就和拉馬克遊戲的進化存在每個人每方面屬性不同的理論極限值一樣,修士能力的提升與他們的資質是成正比的。
換句話說,一個靈根上佳的愚笨兒,可以順利修煉到元嬰境界,但即便那時他的記憶力也未必比普通人中的高智商人羣高出多少。
至於梅嫺詩爲什麼會如此天賦異稟,恐怕就只能等她有能力挖掘自己數萬年前的記憶纔有可能瞭解了。
不過她也確實不負衆望,張口答道:“先前參與戰鬥的蕈人,無論是工作崗位還是個體間的實力都有明顯的差別。考慮到我們埋伏時觀察到的工廠運作情況,裡面複雜的生產研究活動也一定存在管理與服從,分工與合作。
但是在戰鬥爆發後,卻既沒有任何人類社會中必定會發生的,強者逼着弱者衝上來送死當炮灰的現象;也沒有弱者消極怠戰,躲在後面等強者保護拯救的情況。對這些蘑菇而言,這似乎是一種自然而然的意識形態。
這些生靈無論實力強弱,職位高低,全部都是奮不顧身飛蛾撲火般地衝上來送死。所以芸芸的意思大概是說,蕈人的社會,是一個沒有階級的社會。”
接過梅嫺詩詢問的目光,曲芸肯定道:“嗯,正是如此。在一個人人平等的社會中,在見識了我們壓倒性的戰鬥力後。很難想象蕈人們會作出讓第二座城市的同類與我們繼續死戰的決定。
這不是我毫無憑據擅自推測外星人的文化與社會道德倫理,而是從邏輯上考慮,讓那些每一個都有自主思想,可以從事各種高科技精密工作的個體來進行並不擅長的戰鬥並大批量犧牲是一種愚蠢而沒有效率的策略。
但是呢,如果類似的情況發生在人類世界,那麼我們逃亡路線上的這座‘城市’中所有的非戰鬥人口一定已經被疏散了。那麼在我們確實沒有逃脫監視這一假設線之下,只有兩個可能。
其一是由於嚴重的文化思想差異,我們完全無法理解和用理性推斷蕈人的計劃佈局。但事實上這一假設的可能性也極低,因爲我清楚聽到了這些蘑菇之間的思想傳遞。
它們使用一種純粹的精神領域溝通進行交流,而交流的內容表明,這些蘑菇們精神本質上與人類的差異可能小得可怕啊。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它們披着蘑菇的外皮,我真會以爲是一羣人類在交談了。
所以,除了我們確實已經逃脫追捕之外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蕈人們在始終監視我們的前提下放任我們逃竄,並把這種放任用作它們計劃的一環。這樣的話,剛纔那座‘城市’裡的居民們就是爲了讓我們放下戒備必不可少的手段。”
“我也聽到它們的談話了。”康斯妮掩飾着聲音中的一絲顫抖,把小腦袋鑽進了曲芸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