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園酒樓本來就在祿豐巷巷子口,三人出了祿豐巷往左拐大概走了一百來米左右就到了。
柳葉和酒樓的孫掌櫃很熟店小二也認識她,三人一進門就招呼了過來,柳葉帶着安紅豆兩人衝他打了招呼就直接走到櫃檯前和孫掌櫃說話。
孫掌櫃是個外表乾瘦的人,頭髮有些許的花白,看上去應該有五十歲左右了,眼神很清明,在看到柳葉一行人的時候露出了很親切的笑。
“葉子來了,怎麼,是來送蘿蔔的人?”孫掌櫃的個兒挺高,他朝柳葉背後的背篼裡面望了一眼,然後笑眯眯地問。
柳葉笑着點頭,“是啊孫叔,你這不昨天剛說我今兒就把蘿蔔給送來了嗎,你看,這蘿蔔多惹人愛。”柳葉邊說邊把背篼從背上取下來,然後從裡面拿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大蘿蔔晃到孫掌櫃面前。
“好好好,你也別晃了,我知道這你自己種的,”孫掌櫃笑得連連點頭,眼角周圍因爲笑而有了褶皺,隨後他就衝那邊的小二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蘿蔔稱瞭然後給送到大廚房,自己則與柳葉算賬。
“咱這也都老熟人了,我也就不和你談啥價了,就給你一兩吧。”孫掌櫃算盤都沒有撥就開口說了一個價。
“成!”柳葉就像怕他反悔似的,孫掌櫃一把價開了她就立馬肯定地點頭。
“你這丫頭,”孫掌櫃被她的模樣給逗笑了,一邊從櫃子裡拿錢一邊說:“你看你這丫頭,我又不會給你講價你做什麼這麼着急着慌的,真是……”
柳葉嘿嘿地笑了兩聲沒有說話,孫掌櫃把錢交到她手上後,突然問到了她身後的安紅豆姐弟倆,“葉子,這是你家弟妹?”
聽到孫掌櫃問到自己安紅豆轉頭向他笑着點了點頭然後叫了聲“孫掌櫃”,安小豆也照着她的樣子給孫掌櫃打了招呼,引來孫掌櫃連連點頭。
他現在在努力克服心裡的那種害怕,他也想融入人羣之中,而且有他姐在身邊他也覺得安心多了。
“這是紅豆,這是小豆,”柳葉拉過姐弟倆向孫掌櫃說了兩人的名字,然後又把兩人大概的情況說了一下,等她說完的時候店小二也把空背篼給送了過來,柳葉背上背篼又和孫掌櫃寒暄了幾句這才帶着安紅豆姐弟倆從怡園酒樓走了出去。
“紅豆,以後你是怎麼打算的,想做什麼活計?”路上,柳葉和安紅豆聊着聊着突然就想起了這個問題,如今張嬸兒走了她也得出來找事做才行,不然以她現在的存銀她還沒有能力坐吃山空。
“說實話柳姐,我還不是很確定,”安紅豆轉過頭看向了她,而後皺着眉說:“畢竟我現在纔剛到這兒,對整個京城和我們周圍的情況也並不熟悉,而且你看這兒做生意的人也挺多,所以我想先緩個幾天,等把這裡的情況摸熟一些了再說。”
“嗯……這也對,”柳葉贊同地點頭,然後她嘆了一口氣,說:“別說你了,我現在都不知道我要做什麼了,自從潤澤哥找我照顧張嬸兒和鄭大叔後我就再沒有在外面做過事了,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能幹個什麼了。”
柳葉口中的潤澤就是張嬸兒的兒子,張嬸兒的老伴兒姓鄭,平日裡柳葉就把鄭潤澤叫潤澤哥,上次來接張嬸兒的時候安紅豆也見過鄭潤澤,就跟他的名字一樣,鄭潤澤是一個看上去很溫和的人說起話來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柳姐有什麼想做的事嗎?”安紅豆問,她想,要是自己心裡有想做的事那麼找起來就不會那麼難了。
不想柳葉聽了她的話後更加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她說:“沒,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要不是碰上潤澤哥和張嬸兒這樣的好人估計我這會兒都在萬花樓做那檔子活兒了,哪還能這麼站在這兒和你說話。”
聞言,安紅豆也跟着輕微地嘆了口氣,的確,生活不容易啊。關於柳葉的事,她還是昨兒晚上和她聊天的時候聽她說的。
柳葉現在已經二十五了,一般像她這樣年齡的姑娘早就成親生子了,但就是因爲以前家裡的原因讓她對成傢什麼的失去了想法。
聽她自己說,她是十五歲的時候被鄭潤澤從花巷救下的。花巷,顧名思義,柳葉口中的萬花樓就在花巷。
柳葉家的情況就和安紅豆家差不多,都是一樣的窮甚至還比安紅豆在吉祥村的家還要窮,當時柳葉家在鄉下家裡除了一個雙胞胎姐姐兩個弟妹還有一個只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二孃,柳葉的娘是在一個冬天給活活兒凍死的。家裡沒有長男,於是所有的活計都落到了柳葉爹的身上。
說起柳葉爹,那也是個不成才的,聽說年輕的時候是他們村唯一的一個秀才,家裡人就盼着他能有朝一日出人頭地,當時柳葉的祖母爲了給柳葉爹湊去京城趕考的盤纏沒日沒夜地給別人家洗衣洗盤子,甚至還給人端屎倒尿就爲了能讓自己唯一的兒子考取個功名回來。
而當時已經嫁給柳葉爹的柳葉的娘同樣也爲了自家夫君能爲家裡光宗耀祖而跟着婆婆到處做苦活兒累活兒,甚至爲了幹活還差點小產。
最後婆媳兩終究還是湊足了柳葉爹上京趕考的盤纏,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柳葉和她的雙胞胎姐姐出生了,村裡的人都認爲這個是個兆頭,所以都對柳葉爹抱滿了希望,柳葉爹就這樣帶着幾乎全村人的希望踏上了上京趕考之路,全家人也滿懷希望地等着他能給家裡帶回好消息。
然而,所爲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這句話說得一點錯都沒有。沒等到好消息也就算了還等到了一個不速之客,不對,應該說是兩個,因爲柳葉爹帶着另外一個女人回來的時候那女人的肚子裡已經裝了一個了。
從此,本就窮得響叮噹的家更加舉步維艱了,後來家裡的人才知道在上京的路上他不但沒有好好學習準備考試而且還跟着一個富家子弟不學無術,柳葉祖母和娘辛苦掙來的錢都被他花到了帶回來的這個女人身上。
柳葉的祖母就因爲這事硬是活生生地給氣死了,家裡窮得連喪事都辦不了,只挖了坑把人埋了就算完事了。柳葉娘每每和柳葉爹爲家裡生活而吵的時候都會被罵甚至被打,而那個不成才的男人依舊每天和另外一個女人過着自己的日子,沒錢了就只管問柳葉娘要,不給就打。
最狠的一次是在大下雪天被柳葉爹和那個二孃給關到了外面,最後還是村裡的人路過他家的時候才發現了倒在自家門口的柳葉娘,只是那個時候人都已經僵硬了。
再後來,出於不得已柳葉爹只有挑起了全家生活的重擔,但你想想,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怎麼養得了家裡那麼幾口人,於是這個時候,那個只管張口的二孃把主意就打到了柳葉姐妹兩身上,爲了把柳葉的姐姐柳絮嫁給當時的地主老頭當小妾不惜在柳絮的飯裡下藥,最後甚至還把人送到了那滿腦肥腸的老頭的牀上,一個花一樣的姑娘就這麼被糟蹋了。
這還不夠,從地主老頭那兒拿了一大筆錢後他們還覺得不夠,他們想從鄉下搬出來,想到最近的鎮上買一套屬於他們自己的房子,而從地主那裡拿到的錢只夠買一個空房子,裡面的傢俱什麼的都沒有,所以柳葉爹和那二孃又把主意打到了和柳絮同歲的柳葉身上,那個時候柳葉剛好十五歲。
就像以前的安紅豆一樣,柳葉也因家裡的環境變成了一個膽小怯弱的姑娘,被賣進人牙子手裡的她幾乎牴觸一切事物,但她能做的除了哭泣還是哭泣,於是她終究沒有逃過被賣進萬花樓的命運。
後來在萬花樓和其他同時被賣進去的小姑娘一塊兒被調教的時候她也是裡面捱打最多哭得最多的人,再後來,可能是怕狠了她也想逃了,所以有一個晚上,膽小的柳葉在萬花樓一個要好的丫頭的幫助下逃了出來,但很快就被發現追上了,而恰巧這個時候鄭潤澤和生意上的朋友在那裡經過,見到被一羣大漢拖拽着的柳葉後當時就明白了情況,於是天生就心地善良的他出錢從萬花樓將精神已經處於崩潰邊緣的柳葉救了下來。
後來柳葉在張嬸兒兩口子的照料下漸漸恢復了精神膽兒也漸漸大了,臉上的笑容也有了,從那以後柳葉才過上了十五年後的第一次好日子,鄭潤澤見她是個好姑娘,恰好張嬸兒老兩口都喜歡她把她就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而鄭潤澤呢也樂意有這樣一個妹子同時也對她放心。
因此在外出做生意的時候他就把老兩給她照顧並定期給她拿錢,雖然柳葉當時怎麼着都不肯拿他們的錢,但心腸本來就好的一家人也想小姑娘能爲自己的以後打算打算,所以硬是把錢塞到了她手裡。
而這一照顧,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