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說什麼,孤狼?”聽到羅格的聲音,大祭司歌德詫異的回過頭來,與此同時在場的人都轉向了羅格的方向,只見他邁步跳上水池邊緣的石臺,沿着石臺走到捆綁着米娜的木樁後面。
“我說,儘管我們的嫌疑犯不肯交代跟案情有關的任何東西,但我還是已經查清了整個事情。”羅格停下腳步環顧火把映照下的村中小廣場,看到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驚異的表情。
“你說你查清了整個事情?”大祭司歌德上前一步指着羅格喝道:“你都查清了些什麼?這一切都已經很清楚了,在你把那該死的故弄玄虛解釋清楚之前,離那個女人遠點兒,來人,看好那個女人,別讓他靠近!”
十幾名祭司一擁而上將米娜團團包圍,用警惕地目光打量着羅格,站在米娜身後不遠處石臺上的羅格見此情景反而笑了起來。
他從菸草袋裡抽出一根雪茄,一邊送到帽子上讓莉莉絲施法幫他點燃,一邊笑道:“大祭司,如果我真的要放掉米娜,你覺得就靠這十幾個人就能阻止我嗎?”
那十幾名祭司聽到他的話,心虛的回頭看了看歌德,歌德啞然的看着他呆了片刻,大聲說:“少廢話,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想還原整件事,把它說給你們聽。”羅格轉身走入乾涸的水池中,輕捷的跳上了水池中心的女神雕像,坐在雕像懷裡抱着的水瓶上,抽了一口煙說:“就從那張全家福開始說起。”
他輕輕的叫了一聲莉莉絲,小毛球飛到女神雕像的頭上落下來,變成小蘿莉後從身上取出被縮小的全家福,把它還原之後按照羅格的要求把它交給了安東尼奧。
騎士團長低頭看着手裡的全家福,不明白它有什麼奧秘,這時羅格開口了:“這張全家福是何爾曼一家的,上面除了何爾曼夫婦、凱恩和米娜之外,還有一男一女和一個孩子。”
“但現在,我們並沒有見到這三個人,凱恩曾經說過,他們全家人都受到了烏鴉之神的詛咒,他們不會死去,不能離開村子,那麼這三個人去哪兒了?”
衆人疑惑的看了看彼此,都將目光投降何爾曼一家,凱恩見狀上前說:“你說的那三個人,應該是我的妻子莎莉、我們的孩子傑裡和米娜的未婚夫安德里,莎莉和傑裡在事發前就因爲意外死去了,安德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
“也就是說,這張全家福是在你們家人被詛咒之前所畫的,對嗎?”羅格微笑遙望着凱恩問。
凱恩默默地點了點頭,只聽羅格淡淡的一笑,回頭對安東尼奧說:“團長大人,請你把全家福拆開。”
安東尼奧聞言低頭試着將全家福的木質相框拆開,將畫框交給身旁的騎士,只聽羅格又說:“請你大聲讀一讀畫紙後面的字。”
安東尼奧將背板和畫紙分開,看到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着一行字,他大聲讀道:“我多麼希望,我們的時間永遠恆定在那一天,但我知道,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繼續與那惡魔對抗,哪怕這個世界上再無真實,我也將在沉默中抗拒謊言。”
“下面的落款是三年前,而冒險者日記中所記載的米娜殺人事件是五年前,”羅格接過安東尼奧的話說:“也就是說,這幅畫是在事發以後畫的,是米娜根據她記憶中的一家人而畫出的。”
“不僅如此,畫框上有明顯的磨損,畫的背板上有明顯的劃痕,說明這幅畫經常被人取下然後又重新懸掛起來,爲什麼要這麼做呢?說明這幅畫是米娜爲心願所畫的,她希望自己的家像畫中一樣,而這顯然不是一個瘋子所應有的心境。”
“那麼她其他的話裡又是什麼意思?”安東尼奧疑惑的看了一眼寫在畫紙背後的字說:“如果說惡魔是指烏鴉之神,那後面兩句又該怎麼解釋?”
“彆着急,讓我們慢慢來。”羅格吐了一口煙霧,仰望着幽暗的夜空說:“除了這幅畫,米娜的屋子裡還有這麼幾樣東西:一些野果子,一些名作家的鉅著,一些石頭。”
他突然低頭將目光望向衆人說:“你們也許會覺得,這些東西似乎都不着邊際,但如果你們仔細想一想,這裡面其實有很大的問題,而首先的問題是,如果米娜是一個食人狂,爲什麼她的家裡會存着野果子?”
聽到羅格的話,凱瑟琳猛然想起了那些野果,她走到安東尼奧身邊對他說:“羅格先生說的沒錯,我們確實看到了很多野果,我們還吃了幾個,不太好吃,但都是沒有毒可以吃的,羅格先生還說在森林裡生活久了的人都知道怎麼分辨野果。”
“凱瑟琳說得對,”羅格微笑着接口道:“米娜在她的屋子裡存了很多這樣的野果,說明她深知這些果子可以食用,並且把它們作爲食物,這可不像是一個食人狂能夠做出的事情,如果她真的瘋了,也許去抓穴居人或鷹身女妖吃纔是更好的選擇。”
“其次,米娜房間裡存的那些書籍,都是一些名人名著,米娜可以隨口向我引用這些名人的名言和佳句,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出自德伊茲著名詩人海涅之口,而第二句則來源於厄魯斯巨匠託斯泰。”
說到這裡,羅格探身向前打量着衆人笑道:“這說明她的思路清晰,思維敏捷,能夠在適當的時候引用名人名言來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倒想問問在座的諸位,你們都不是瘋子,你們能做到這一點嗎?”
在場的人鴉雀無聲,許多人不覺搖了搖頭,羅格莞爾一笑說:“所以,一個能畫得一手好畫,讀過大量文學鉅著並且可以隨口引用名人佳句的才女,又在家中存留野果作爲食物,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瘋了的食人狂。”
“就憑這些你就能確定她不是吃人狂?”大祭司歌德冷笑一聲反脣相譏道:“那她隨身帶着的那些石頭怎麼解釋?我們第一次來到這裡,她就朝我們扔石頭,安東尼奧,你還沒忘記你被她的石頭打中的時候吧?”
騎士團長默默的點了點頭,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羅格,羅格微微一笑說:“大祭司說的對,石頭,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米娜臥室的櫃子裡存了很多石頭,都是經過挑選有尖銳棱角的,它們都可以作爲殺人的兇器。”
說到這裡,羅格從雕像上跳下來,大步走向大祭司,一邊走一邊從背後拔出銀劍,歌德感覺事情有點兒不對,不禁退了一步指着羅格叫道:“你要幹什麼?你不要胡來!”
“別緊張,大祭司,我只想問問你,這是一把劍,對吧?”羅格微笑着在距離他幾步開外停下腳步,把手裡的銀箭橫在胸前對他說。
歌德詫異的看着他,一臉迷惑的點了點頭,羅格又問:“那麼劍可以幹什麼呢?”
“你少說廢話,劍能幹什麼?能殺人,這還用說嘛?”歌德氣惱的瞪着他說。
“不,大祭司你只說對了一半。”羅格微笑着轉過身來,冷不防身後站在雕像頭上的小蘿莉把一塊石頭朝他扔了過來,羅格舉劍一擋,石頭被劍身彈開,掉落在地上。
“劍除了殺敵人,還可以保護我們。”羅格轉過身來放下手裡的銀劍說:“事實上,所有的武器都一樣,包括石頭,我們只看到了米娜手中石頭可以傷人,但我們沒有想過她儲備那些石頭也許只是爲了自衛。”
“自衛?”安東尼奧和歌德都詫異的複述了一遍羅格的話,羅格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說:“沒錯,之前我和凱瑟琳一起在米娜房間裡的時候,我對她說過,米娜的房子有些奇怪,還記得嗎,寶貝兒?”
凱瑟琳聞言連忙向望向自己的安東尼奧點了點頭,然後滿懷期待的看着羅格問:“您弄清楚是哪兒不對了嗎?”
“沒錯,當我剛纔返回米娜的住所時,看到從門外映照進來的月光,我突然想起,爲什麼米娜的屋子裡沒有一扇窗戶呢?”羅格意味深長的微笑着對他們說。
“沒有窗?”安東尼奧、凱瑟琳和其他人都詫異的看了看彼此,只聽羅格繼續說:“你們都去過那間屋子,除了那扇進出的門和那條地道入口,房間裡沒有一扇窗,這是爲什麼?”
他不等衆人回答,而是立刻說:“因爲米娜擔心在夜裡受到襲擊,她害怕有人從窗戶潛入或攻入她的房子,所以她爲自己準備了一間沒有窗戶的房子,一條從她臥室可以直接逃走的地道,還有存放在臥室裡一櫃子的鋒利石頭。”
“可是,有誰會讓她這麼害怕,她可是不會被殺死的。”凱瑟琳詫異的回頭看着被捆在圓木上的米娜,米娜蒼白的臉依然平靜,只是直勾勾的望着羅格的背影,沉默不語。
“我想米娜是不會給我們一個答案了,但我們可以先把這個放一放,來談一談擺在面前的兩個命案,我們先說比較近的這個,也就是今晚的這個。”
“我已經對安東尼奧團長說過,殺死兩名祭司的兇器不是石頭,兩名祭司的死因分別是被棍棒之類的硬物勒住喉嚨窒息死亡,以及被銳器刺穿太陽穴身亡,那塊染血的石頭在他們身上留下的傷都不是致命傷。”
“那麼,”羅格夾着雪茄從歌德、安東尼奧和凱瑟琳面前走過,轉而繞到他們背後,一邊走一邊說:“兇手爲什麼要多此一舉,在殺死他們以後再用石頭攻擊他們,僞裝成他們是被石頭砸死的樣子?”
“爲了栽贓給米娜!”凱瑟琳失聲叫道。
“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不是嗎?”羅格叼着雪茄微笑着從他們身後轉到面前,停下腳步回頭看着米娜說:“這說明,有人一直在謀害米娜,所以她纔會如此防備,而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她會向我們扔石頭,她想趕走我們,以免我們留下受害。”
“究竟是誰在下這幕後黑手?”安東尼奧憤然對羅格說。
羅格淡淡的一笑,指了指他手中的全家福說:“兇手就在你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