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楊全林這個角色,是刀魚自己的馬甲啊,本來想將這個角色寫成那種典型的地下黨員形象,讓人敬仰的,崇拜的,可惜寫不出,所以他死了。
…………
槍聲,吶喊聲慘叫聲,爆炸聲,子彈撕裂空氣的銳響,破開血肉時的悶響,血水噴濺的聲音……
所有的聲音在街巷中匯聚着,像是空氣在某一刻急劇收縮,然後劇烈的爆發開來。
憲兵很多,接應的人卻不多,但在汽車衝向城門的路上,卻到處都有。
這些接應的人,有軍統的人,有地下黨,他們的裝備明顯比不過憲兵,也無力佔據地形優勢,但每一次衝向前方時都帶着悍不畏死的氣勢,厲喝聲甚至將那些槍聲爆炸聲完全壓倒……
有人倒下,再也沒有站起來,有人連連中彈沒死,便強撐着起身繼續前衝,推開,撞開,或者炸開那些被憲兵封堵的街道,讓汽車可以快速的開過去。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因爲會思考,所以拉大了他們對死亡的恐懼,所以在很多時候,一旦形勢不對,很多人會顧頭不顧尾的逃走,哪怕是知道逃不掉,他們也會逃。
可是,當一羣人有了某個都迫切的想要實現的目標之時,他們爆發出來的那種無畏和勇氣,卻是任何動物都無法比擬的……
就像現在,那些接應者噴濺的鮮血,似乎已經將某種東西點燃,那東西徹底壓倒了恐懼,害怕,痛苦,毫無畏懼的衝上去,只爲了完成這次任務,或許他們的心底,還有爲國獻身的榮光,唯獨沒有自己。
汽車在前行,車頭已經完全凹陷冒着青煙,不知道撞飛了多少人,車身上也佈滿了彈孔,車裡的楊毅等人都像是從血水裡爬出來的一樣,那些血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那些憲兵如同蟻羣一般的爬上汽車,被衆人用拳頭,槍托一個接一個的砸落,有的摔倒在路邊,有的被捲入車底……
“小東……”
楊全林在淒厲的嚎叫,小東正舉着兩顆青煙直冒的手榴彈衝向城門口的柵欄,有子彈在他的體內穿過,才起大片的血水碎肉,有憲兵和日軍在鬼叫中抱頭鼠竄,然後小東便和那些拒馬一起,被炸的四分五裂……
這一切在楊毅的眼裡,變的那麼緩慢,他似乎能夠看清小東在爆炸之前嘴角的笑意,那張年輕的臉在那一刻充滿了驕傲。
汽車呼嘯着衝出城門,飛馳進了雪原之中,所有的聲音都已經消散……
“別打了,他已經死了……”
餘貴說道,說話的時候口中的血咕嘟嘟的往外冒。
楊毅這才發現,自己正扼着一名日軍的脖子,手裡的槍柄正一下一下的砸着那日軍的腦袋——姑且稱之爲腦袋,因爲那腦袋破碎成了一團,隨着他的槍柄每一次的砸下,都帶起大量的碎肉和腦漿,而且因爲被拖行太久的緣故,那日軍的雙腿早已血肉模糊幾見白骨。
好在這日軍已經死了,早已感覺不到痛苦。
楊毅鬆手,那日軍的屍骸便像是破布口袋一邊摔在地上,和飛馳的汽車越拉越遠。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他竭力的想要回想起是怎麼從城裡衝出來的,可實在是想不起來,只記得有很多人很多血腥的廝殺,爲了讓他們逃出來,死了不少人。
楊毅覺得很奇怪,因爲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很冷靜的人,絕對不會被情緒所影響,但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在告訴他,那些人的血,讓他完全失去了理智。
後面沒有人追來,因爲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太突然,也因爲無論是日軍和憲兵都不知道城外有沒有埋伏,怕追出來中了詭計。
前面,就是早已計劃好的下一步的接應點,一看到衆人過來,便有不少人圍了上來,看着千瘡百孔的汽車和車內幾成血人一樣的楊毅等人,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紅着眼圈將幾人從車上扶了下來。
很顯然,城裡發生了什麼,他們都已經提前知道了。
餘貴已經死了。
程權幫他合上了還圓瞪着的雙眼,這才問楊毅和楊全林有沒有事。
楊全林在捂着肚子,肚子上有深深的刀口,臉上有着異樣的光彩,已經到了迴光返照的時候,而程權也不好看,雖然沒中彈,但肩膀上身上好幾處刀口正在流血,就連臉上都有一刀長長的傷口,皮肉恐怖的翻卷着,想來就算養好了傷,他那張劍眉星目的臉恐怕也保不住了,對那些姑娘的影響力,絕對會大打折扣。
“你有沒有事?”
楊全林問楊毅,眼裡滿是愧疚。
楊毅摸摸身上,搖搖頭,程權便怪叫:“真特麼的沒天理啊,咱們死的死傷的傷,你他孃的居然油皮都沒擦破一點——楊老弟,你回去一定要給你們家祖宗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道場,感謝祖宗保佑……”
楊毅沒有回答,因爲他知道自己之所以毫髮無傷跟祖宗保佑的關係不大,那得益於很小就必須拼命求活而誕生的神奇的第六感,讓他即便在情緒失控之時,都能敏銳的避開那些必死的危機。
楊全林也沒有聽程權說這些不好笑的笑話的意思,虛弱的揮手讓楊毅靠近點才道:“很對不住你,讓你捲進這你根本不想參與的亂局中來……”
不等楊毅說什麼,他便又接着說道:“我要死了,你算你怨我也沒用了,省城那邊就拜託你幫忙了……”
“我知道了!”
楊毅咧咧嘴想要說點什麼,最終道:“我不太會安慰誰,我只想告訴你,我不是被你騙來的,我來是因爲我想看看這邊,所以接下來我做什麼,都不是因爲我被騙了,所以你可以安心……”
要是平常遇到革命黨說這些東西,怕是不讓聽軍統的人都會削尖了腦袋的要聽,但現在,他們一個個站的遠遠的,像是生怕自己聽到點什麼。
“回去找張如軒校長,告訴他三個字,夢想家……”
說這話的時候,楊全林的聲音低到了極點,明顯就連身邊的那些革命黨,他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說完這三個字的時候,他像是放下了心頭的大石一般,長長的舒了口氣,眼神開始渙散望向了天空,喃喃的道:“活着,總得相信點什麼……”
然後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