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二 )
天還未亮透,瀧卿迷朦睜眼剛準備再入夢鄉忽的想起什麼般猛地坐起,意識清醒了才發現昨夜躺在她身邊的小鈴鐺兒不知去向。
隨着“吱”的啓門聲,一個美人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見她恍惚坐在牀上,美人將水端到牀邊道:“瀧姑娘,洗漱吧。”
瀧卿看了她片刻,才隱約想起,口中已低低念出:“吟月?”
穆吟月似是沒想到她會記得她的名字,還是從容點了點頭。
“姐姐,你睡醒了嗎?”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從房外闖進來,在看到穆吟月後又問了句:“二姐,你也在啊?”
瀧卿急忙從牀上站起來,伸手接過穆吟月手裡的銅盆,“我自己來就行,謝謝。”說着朝穆吟鈴眨了眨眼。
穆吟鈴會意,一邊將穆吟月向外推去一邊道:“我來服侍姐姐就行,二姐你先去忙。”
一直看着穆吟月的身影出了房門,瀧卿才鬆了口氣,趕忙招呼穆吟鈴過來,“小鈴鐺兒,快點,今日李君佑回長安,我們的去送送。”
穆吟鈴看她火急火燎地洗漱完畢,然後迅速拿了自己手裡的鵝黃流蘇白綴裙穿上,不知該如何開口,末了只道,“我沒找到白衣,所以……”
話還未說完,就被急急打斷了,“沒關係,快,他們應該準備走了。”“等等!那個,姐姐,王爺他們……天未亮就走了。”
“什麼!那麼早?”
“嗯,王爺走之前來過,姐姐你還在睡,二姐她們就送王爺走了。”
“啊—你怎麼不叫醒我……”
穆吟鈴慶幸自己在這聲哀嚎之前堵住了耳朵。
三日在這裡一番東奔西跑,雲捲雲舒裡疾走而去,瀧卿跟王府裡多數美人也都廝混熟了。
吟月清雅寡言但井井有條,事情到她手裡都絕對靠譜。吟錦大膽活潑且擅用媚術,據小鈴鐺兒透露,她在花滿樓時不知惑了多少老爺公子的心卻概不負責。吟落孤冷驕傲卻情衷南宮讓,據吟錦和小鈴鐺兒的雙雙爆料,他們是在街上一次意外相撞撞出了情誼,瀧卿想起吟落與南宮讓那一次偶然相撞,不禁捧腹大笑,由此衆人一致喟嘆,南宮讓一屆儒雅書生竟是在街上一撞就能收了美人心。……
戍時,月光今日倒也照的明亮,落在地上如一汪流動的水。
瀧卿寂寂坐在庭院裡,一手撐頭寂寂地想:第三日了,你爲何還不歸呢?又想到李君佑與皇上淡漠疏離,完全沒有尋常父子間的交流,不由低低嘆氣,皇上可會爲難你?你現在還好嗎?想着想着,腦海中竟全是他們親近的模樣,他輕柔的攬她入懷,他低着頭給她擦拭手臂,他笑着說難道你就不想嫁給我?嫁給我?瑩白的面上又浮上淡淡潮紅。
穆吟鈴倚在門框邊盯了她半晌,回頭望了望燃着的香,兩個時辰,她竟然一動不動坐了兩個時辰,終於還是忍不住跑了過去。
“姐姐,我們明天去哪兒玩?”聲音不大卻硬生生將瀧卿的神思拽回。
“好姑娘,我不是說了我有重要的事,你自己去玩會兒嗎?”
“我看你一直不幹重要的事,坐在這都神遊兩個時辰了。”
瀧卿閒閒瞟了她一眼,解釋無力,沉默是金,可那廝依舊鍥而不捨道“這三日王府裡也摸透了,山上那隻花豹子倒挺好玩,不過它一叫喚我就怕,街上……不如明日我們還是和今日一樣,去街上找小青她們玩,然後到瑾歲姐姐的鎖藝館逛逛……”
“打住。明日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坐着等李君佑。還有,小鈴鐺兒,明日一定要把吟錦關在王府了,她這媚術,再讓她出去晃盪就要禍害淮南百姓了。”
“吟錦姐姐的確是——她還說要在淮南開第一家花樓,競爭少,生意一定好。可爲什麼明日要等王爺?姐姐你不會是喜歡王爺吧?”
瀧卿趴在桌上有氣無力看了她一眼,默認了。
“姐姐,那這次這麼多漂亮姐姐入府,你不嫉妒啊?”
“嫉妒是建立在他也喜歡我的基礎上的,算了小丫頭,說了你也不懂。今天月色不錯,走吧,房檐上坐坐去。”
瀧卿說完也不顧她,輕巧翻身便已立在房檐上,尋高處坐下後悠閒俯視着下面的小鈴鐺兒。
穆吟鈴不甘示弱,空翻幾周雙足點地倒也算輕巧落在房檐上,只是未能站穩晃了幾晃。
“不錯嘛,小鈴鐺兒,小小年紀——”瀧卿望着不遠處正向王府靠近的馬上身影癡了眼,禁了口,一定是他,即便三世回眸也一如往昔般明耀。
瀧卿一時不知是興奮,緊張到難以復加,迅速飛身下房檐向王府大門跑去,身後的聲音她也聽不真切了。
三日癡想,卿守那一城日升日落,星河墜落,顧盼君歸。
或與君行,或與君離。全是這人世間所不該且不能承受的一場幽絕,靜好天然。
莫忘啊姑娘,待到月落枝頭,接他一路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