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四年就要過去了,這一年除了死去了很多人之外。大唐似乎沒有什麼不同,秋天依舊是豐收。天下依然太平,人們依然對李二歌功頌德。程咬金依舊胡吃海塞,牛進達依舊整天板着臉。李二的兩個兒子,依舊整天勾心鬥角。長安城依舊是那樣喧鬧!
除了朝堂上多了一些新面孔之外,大唐似乎變化不大。
變化還是有一些,而且是雲浩不願意看到的變化。大唐的國力蒸蒸日上,長孫的身體卻是蒸蒸日下。
長孫有嚴重的哮喘,進入到冬天以來哮喘發作得更加厲害。某種程度上說,這要歸功於長安城日漸嚴重的空氣污染。
雲家不喜歡重工業,所以臨潼就沒了鍊鋼鍊鐵燒水泥這樣的工廠。取而代之的都是利潤豐厚的輕工業,例如紡紗,造紙等等。甚至連玻璃製造這樣下金蛋的母雞,都被雲浩遷到了龍首原。雲家不參與生產,每年只拿兩成的分紅便可。這種一心報效國家的行爲,得到了李二極大的讚賞。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把雲浩誇得像是一朵花。弄得雲浩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臨潼乾淨了,真的很乾淨。除了每家每戶的煙囪,臨潼就沒有冒煙的地方。相比之下,長安城就糟透了。
長安城的人口已經超過了兩百萬人,龍首原上的煙霧被風吹過來。乘坐飛艇鳥瞰整個長安城宛若仙境,每到冬天的時候咳嗦藥都好賣。長安城的藥鋪已經掌握了規律,按照孫思邈的方子配好。只要有人來抓直接給一包,效率非常高。
雲浩知道工業化的後果,也知道空氣污染積累下來的霧霾有多可怕。讓長安城的居民享受後代子孫的待遇,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國家想要發展富足,僅僅靠農業是絕對不行的。可發展工業必定伴隨着環境的犧牲,不付出代價就想得到回報,任何時候都是妄念。
長孫就是空氣污染的嚴重受害者,去年的時候已經病得七葷八素。靠着在雲家大棚裡面過活,纔算勉強活了一條命。今年李二特地在皇宮裡面搭了大棚,以爲皇后總去臣子家裡面,傳出去是件很沒面子的事情。
今年的霧霾很嚴重,大棚也救不了長孫。因爲大棚也需要透氣,那些微小的顆粒被長孫吸進去之後,哮喘不可抑制的發作了。
秋天的時候本就病着,加上哮喘的發作讓長孫生不如死。剛開始只是咳嗦,很快便有了痰。再然後就是痰液由黃變綠,甚至裡面帶着一點點血絲。待雲浩被宣召進宮的時候,長孫的呼吸聲已經像是在拉風箱。
準備後事,這是孫思邈的意見。這話也就孫思邈敢說,換成另外一個人早就被剁碎了喂狗。
看過長孫字後,雲浩覺得孫思邈是對的。這種重度肺內感染在這個年代根本就是無藥可醫,想要長孫好起來除非有青黴素。可這年月,哪他孃的來得青黴素。
“朕不管,朕要你們救活皇后!”李二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李治說他老爹眼睛紅得像是兔子。但云浩覺得,用餓狼來形容更加貼切。
咆哮中的李二是沒有理智的,看到李二抄起筆洗的時候。雲浩就拉着李治悄然退了一步,只有彪呼呼的李承乾拖着傷腿,和弟弟李泰爭搶着表示非常傷心。
筆洗帶着風砸過來,李承乾和李泰手疾眼快伏地躲過。旁邊的一名小內侍遭了秧,腦袋一下子就開了瓢。一腦袋血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死活不知。
就知道,李二這種生物在這時候絕對屬於生人勿近那種類型。李治感激的看了一眼雲浩,如果不是雲浩拉着自己躲開,很難說自己能不能躲過李二那一筆洗。
小內侍很快被擡了下去,還有人拿着銅盆蘸着水將地板擦乾淨。但殿中淡淡的血腥氣,卻還是不能夠消除。
李承乾和李泰有些懵逼,剛纔如果躲得慢了絕對會被砸死。這時他們纔看到,小弟弟李治正躲在他們的身後瑟瑟發抖。
雲浩打定了主意不說話,可偏偏李二不放過他。
“雲浩,你是個有主意的。告訴朕,皇后還有救。”李二的聲音像是在哀求,表情悽苦的模樣雲浩還是第一次見。李淵死的時候,李二都沒有這樣傷心過。
“陛下!皇后這個病孫道長都沒法子醫治,更何況是臣了。如果秋天的時候,皇后搬到驪山行宮或許會好些。可現在……!臣也無能爲力!”
如果是張妙柯病了,雲浩絕對會鼓搗青黴素。雖然長了毛的水果噁心了一些,但總歸能夠治病。死馬當成活馬醫的情況下,有很大機會成功。
但這種情況不適用於長孫,給長孫吃那種噁心的來歷不明的東西。長孫好了你好我好大家過年,長孫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只需一封彈章整個雲家都會給長孫陪葬。剛剛李二已經失去理智差點兒砸死自己的皇位繼承人,如果長孫掛了你還奢望他會保持理智?
李二的愛成就了長孫的母儀天下,李二的愛也讓長孫失去了最後求生的機會。冒全家被幹掉的風險救治長孫,雲浩還沒那個勇氣。不管什麼時候,雲浩始終認爲自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要次一等。這個其他人裡面,包括長孫和李二。
無力的揮了揮手,雲浩趕忙退了出去。傷心和狂暴這兩種情緒在李二身上總是同時出現,這個時候得蠢到什麼程度,纔會妄想着安慰這個殺人不用償命的傢伙。
事實證明傻子總是無處不在,爲了努力證明自己是孝順兒子。李承乾和李泰堅定的留了下來陪伴自己的老爹,雲浩認爲他們是用生命在實力作死。
有蠢人自然就有聰明人,李治悄無聲息的跟着雲浩辭了出來。緊緊跟在雲浩身後,一步也不肯落下。
“晉王,你跟着臣做什麼?”雲浩很疑惑,看看左右沒人停下來問道。
“跟着聰明人總比跟沒頭蒼蠅似的亂撞要好!”李治昂着頭,看着雲浩說道。
“杜如晦教你的?”這話一定就是杜如晦那老王八蛋教的,跟着那老狐狸李治遲早也是小狐狸。
“楚公知道孤跟杜公學習?”李治瞪大了眼睛盯着雲浩,他已經很小心了,沒想到還是被雲浩發現。
“廢話,臨潼是我的封地。你們兩個傢伙在我家院牆邊上勾勾搭搭,我怎麼會看不見。我又不瞎!”雲浩沒好氣的說道。
“那孤現在該怎麼做?”
“問我幹嘛!去問杜如晦!”雲浩沒好氣的揮了揮手,老子的主意就這麼廉價?廉價到沒點兒好處,就告訴你的地步?
“那我拜你當老師好不好,師傅在……!”李治這小子還說拜就拜,一撩袍子就準備跪下。被雲浩一把撈起來,這地方人少不代表沒人。堂堂李二的嫡子,晉王李治居然向雲浩跪拜。只要這一跪下去,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在太極宮裡面傳得沸沸揚揚。
“好好好!怕了你了,想做乖兒子不要學你兩個蠢得冒泡的哥哥。現在就去你母親那裡,嘗藥侍膳纔是你該做的事情。你母親時日不多,現在努力盡些孝道吧,不然今後就沒機會了。”雲浩拍了拍李治的腦袋,李治立刻就消失了。
“哎……!”雲浩嘆了一口氣,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家。沒有感恩之心,也沒有骨肉親情。有的只是赤裸裸的市儈和利益,就連這隻小狐狸李治都一樣。去照顧老孃不是因爲心疼老孃,而是爲了討好皇帝老爹。
不過這貨似乎比李承乾和李泰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要好一點兒,那兩傢伙根本忘記老孃還病得要死要活。整天跟在李二的屁股後面轉,安慰沒有絲毫疾病的老爹。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句話說得他孃的怎麼就那麼對。
漫天的大雪將天地變成混沌一片,太極宮被銀裝素裹籠罩。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宮殿的大紅廊柱還保持着原來的顏色。
老天爺似乎也知道,人間的皇后要不行了。特地降下這場大雪,要整個長安城乃至關中平原,都爲這位偉大的長孫皇后戴孝。
“殿下!太傅說要殿下向陛下進言,大赦天下爲皇后娘娘祈福。”太極殿外面,一名小內侍小聲向李承乾稟報道。
住在東宮就是方便,李泰的魏王府在皇宮裡面就沒這麼方便。李泰看到李承乾在和小內侍說話,焦躁不安的踱着步子,岑文本的辦法還沒送進來。
李承乾眼睛一亮,剛要進殿去,卻看到李二的步攆被擡了出來。李二乘坐在步攆上向後宮而去,李承乾想也不想,便命內侍攙扶着他一起走向內宮。李泰也顧不得等消息,跟着一起走向內宮。
兩儀殿裡面飄散這濃重的湯藥味道,宮人內侍都是行色匆匆。看到李二的步攆,紛紛跪倒施禮。
“觀音婢,可還好些?”李二走到牀頭,看到長孫面色潮紅。不斷的咳嗦讓她的胸口不斷起伏,在一陣劇烈的咳嗦之後。終於咳出來一團黃綠黃綠的痰,這口痰有若實質。落在痰盂裡面居然發出“咚”的一聲,好像是塊肉砸在上面。
“讓雉奴走吧,他還小,若是這病過給了他,臣妾真麼對得起陛下。”長孫看着抱着痰盂的李治,向李二懇求道。
“雉奴你有心了,只是你年紀太小。站到一邊去,這些事情要下人來做就好。”李二讚許的摸了摸李治的腦袋,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和長孫生得另外兩個兒子。
李承乾被李二看得心裡一驚,知道老爹已經對自己和李泰不滿。趕忙道:“父皇!兒臣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說吧!”李二隨意的一揮手,眼睛卻還在長孫身上沒有停留。
“兒臣覺得母后病重,一定是冬天的殺伐之氣造成的。兒臣想着父皇是不是可以大赦天下,以便爲母親祈福。說不定可以感動老天爺,讓母后的身子康愈起來。”李承乾對着李二和長孫,躬身說道。
“嗯!此計甚好,傳朕的旨意……!”李二沒等說完,袖子就被長孫抓在手裡。
“陛下!刑獄之中關押得皆是有錯之人,今天就爲了給臣妾的病祈福,就將他們放出來。這將讓大唐百姓多麼寒心,大唐的皇帝爲了一個女人居然擅放惡人。傳揚出去,會有損陛下的英明。此事不可,絕對不可!”長孫喘着粗氣艱難的說道。
“母后!”李承乾趕忙關心的走到前面,將李治一把拉開。
“承乾,你是帝國的儲君怎麼能夠如此進言。若是你父皇真的準了,將刑獄之中有罪之人特赦出獄。那大唐的律法何在?你父皇今後要怎樣治理這天下臣民?”
李二扶了一把差點兒被李承乾拽躺下的李治,沉着臉說道:“太子這片心意朕知道了,可既然你母親反對,此事便不要再提。”
“諾!兒臣……唐突了!還請母親安心養病,此事兒子今後不再提起。”看到李二面色不善,李承乾剛忙躬身施禮致歉。
李泰看到李承乾吃了癟,心裡早就樂開了花。躬身站在李二身邊,不打算插嘴。這時候和李承乾鬥嘴,明顯是不明智的選擇。
“母后!吃藥了!”李治從宮人手中接過剛剛端上來的湯藥,自己先嚐了一口。可能藥有些苦,李治的小臉都快抽吧到一起。
李承乾和李泰同時後悔,自己怎麼沒看見宮人端着藥進來。
“觀音婢!咱們的小雉奴長大了!”看着李治笨拙的舀了一勺湯藥,在嘴邊吹涼才喂到長孫的脣邊。李二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跟陛下有話說。”長孫忽然對身邊的人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