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前面那位少年郎,請留步。”樑涼幾息之間,縱身一躍,攔住了那位翩翩白衣少年郎。
樑涼託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人。劍眉星眸,雪膚黑髮,身形修長,纖瘦而又不顯得羸弱。眉目間清朗的尤有霽月清風,偏偏又帶着幾分恰到好處的慵懶,好一位俊俏的少年郎。
此刻是閒雲宗宗門大比,各峰子弟皆要上臺比試,如果她未記錯的話,大概很快就到她了。可惜,這宗門大比人來人往,各種陣法屏障一一開啓,搞得本就不善識路的她,意料之中的迷路了。
“幹嘛。”寒銜懶散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個子比他矮了一個頭,戴着青玉簪,柳葉眉,杏眸,瓜子臉,託着下巴歪着腦袋,一直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就是不說話。那眼神,就像看到了玩具的小奶娃,讓他不太爽快。
樑涼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迷路了,可不可以告訴我宗門大比比試會場在哪兒嘛?”
寒銜以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瞄了她一眼,“不就在你身後。”
“不是吧!”樑涼回頭,“額……還真是,謝謝——人呢?”
樑涼環顧四周,摸了摸自己軟乎乎的下巴,好一位有個性的少年啊。
宗門大比比試會場,樑涼揉着被師傅扯紅的耳朵,面帶微笑,矜持的等待自己的對手上場。當看到寒銜慢慢走上臺時,樑涼再三告訴自己要淑女、典雅,結果還是不禁咧了咧嘴角,“美少年,我們又見面了。”
這位少年郎與自己當真是有緣啊。
“……”
樑涼扶着樹幹,蹲在樹上呵呵兩聲,“師傅果真不正常,什麼鬼任務,這三級的妖獸我們怎麼可能打得過?”
“你們說是不是?”樑涼回頭看向身後兩人,寒銜不語,藍玄抱琴,“我們放棄這個任務……怎麼樣?”
寒銜微擡着下巴,“不就個狐妖。”
藍玄嚴肅道,“那你去打。”
“……”
“……”
寒銜看着藍玄,抽下腰間繫着的雪鞭,藍玄目無波瀾的瞧着他,擡手按上琴絃,下一秒,兩人側頭同時輕輕哼了一聲,兩道白影晃過,同時擊向正在撞樹的三尾狐狸。
“呵呵。”樑涼嘴角抽了抽,托腮,“這兩個師弟還真是自顧自啊。”
“慢點!要制定計劃啊,計劃!”她大喊着,輕盈一躍而下。
“嘶~”樑涼捂着紅腫的臉,低頭看着正在蹭寒銜腳的三尾狐狸,“從來沒見過狐狸打架還用尾巴抽人臉的,今天可算是長見識了——哎呦!”
“師妹,你輕點!”樑涼怒目瞪向正在給她上藥的小師妹,“痛死了!”
小師妹嗔了她一眼,“師姐,這藥本就是要上的越重才越有效果的。”
“……”樑涼癟癟嘴,“你這小狐狸看什麼看,還不是你弄的。你那什麼眼神啊,你的傷還是我給你包紮,可別忘恩負義!”
三尾狐狸側過頭,輕輕叫喚了聲,低頭輕輕蹭了蹭寒銜的膝蓋。
寒銜單腳屈膝坐在窗前,對面是正在擦琴的藍玄。
寒銜把狐狸撈到膝上,輕輕撫着它的頭,擡手爲自己斟了杯茶,“下次實力不濟,就不要衝到最前面,免得受了重傷,還得託人把你擡回去。”
樑涼呵呵兩聲,就見寒銜的衣服似乎袖袍太寬,飲茶時,袖口下滑,露出一截潔白的腕子,天光下,隱隱有淺色的藍紋浮現,正待細看時,袖口落下,大好風光已無。
樑涼不自覺的握住自己的手腕,嘖嘖,是她看錯了嗎?
藍玄擦好琴,若有所思的看着窩在寒銜腿上的三尾狐狸,“這狐狸是雄是雌。”
寒銜單手託着下巴,“不知道。”
“我來看,讓我看看。”樑涼興致沖沖一蹦下榻,舉起狐狸,揪起它的三條尾巴,“哎呦,還是隻雜毛狐狸,背上是白的,肚皮下面居然是黑的,莫不是雜交的?”
狐狸小聲叫着,不住掙扎。
“公的母的?”寒銜問。
“……”樑涼把狐狸扔回寒銜懷裡,點點下巴,“寒師弟,和它簽訂契約你虧大了,你不能養成的美嬌娘了~這是隻公的。”
藍玄:“……”
寒銜:“……”
“我沒這麼想,謝謝。”
寒銜蹲在竈前,不緊不慢的添柴加火,小狐狸蹲在他腳邊,仰頭看着鍋裡冒出的白起,眼睛亮晶晶的,毛茸茸的嘴角隱隱有透明的液體流下。
寒銜擡指戳了戳小狐狸,輕笑道,“吃貨。”
三尾討好的蹭了蹭,然後跳到寒銜懷裡,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盯着鍋。
“嘖嘖,無論看多少次,還是無法相信你個貴公子,居然會做飯。”樑涼趴在窗沿上,雙手托腮,一臉稀奇。
寒銜抱着狐狸站起,“師姐不知道的多了。”
“這小狐狸得寵的讓人憂傷啊,”樑涼嘆了口氣,“師弟何時也爲我做一餐飯?”
寒銜、藍玄、樑涼修煉進階,在兩年前已經辟穀,早已不需要吃人間的食物。而這小狐狸卻在這三年裡沒長大多少,偏偏挑食至極,爲了不讓它餓着,寒銜洗手作羹湯,第一次的時候,樑涼的眼珠差點沒掉下來。
太驚訝了好嗎,她這師弟可是藍炎族的後人,作爲隱世之人,那妥妥的不食人間煙火。
然,在某次嘗過味道後,樑涼爲了口腹之慾,每每寒銜下廚,必來討一碗解解饞。
“看心情。”寒銜道。
樑涼又嘆了口氣,眼睛滴溜溜的看向寒銜的腕子,“師弟啊,傳言你們藍炎族的人身上都有紋身,這是真的嗎?”
寒銜挑眉,拍了拍懷裡的三尾,三尾晃了晃尾巴,噌噌爬到寒銜肩上,乖巧趴着。他挽起袖子,“你想看這個?”
樑涼點頭。
寒銜笑了兩聲,放下袖子,“不給看。”
樑涼咬牙,“給我留一碗唄。”
“不給。”肉丸出鍋,寒銜熄了火,端着大碗,抱着狐狸,悠然離去。
樑涼磨牙,我勒個草,誰來收了這個妖孽!
###
樑涼一口氣喝完肉湯(寒銜沒舀盡的),掐了個避塵決,掇拾乾淨,趴着桌子開始發呆。
剛剛雖然只有一瞬,但多虧她良好的動態視力,她看得一清二楚。樑涼手指不自覺的戳着自己鬼畫符畫出的寒銜手腕上的紋身,大片墨點下,勉勉強強可以看出那是一朵蓮花、一條蛇和一坨歪掉的火焰。
“果然很像啊……”樑涼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臂,“而且那味道……”
長嘆了口氣,樑涼躺倒在軟塌上,雙腿交疊,手摸向頸間的白玉佩,“父親,你說我能找到母親嗎?我總覺得會很近了,但又感覺差了那麼一星半點,就差那麼一點點了……”
後山竹林,樑涼坐在玉石凳上,雙手放在膝上,微握成拳,眼神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寒師弟,師姐有件事求你啊~”
“放。”寒銜撫了撫袖。
難得的,樑涼居然沒有計較寒銜的出言不遜,雙手猛地抓住寒銜的手腕,臉蛋粉裡透紅,一雙杏眸亮晶晶的盯着寒銜,“你能教我下廚嗎?我想做補氣血的藥膳給陽師兄!”
聞言,寒銜冷下了臉。
整個宗門都知道,樑涼是個心性灑脫不羈,偶爾大大咧咧,不爲他人所束縛的奇女子。被她放在眼裡的人寥寥無幾,更別說爲他人洗手作羹湯了。
“你心悅陽臨,就因爲前天曆練他替你擋了一箭。”
樑涼道:“對啊!”
寒銜道:“狗血。”
樑涼笑呵呵,“美女自古愛英雄啊,怎麼能說狗血呢?陽師兄不僅長得好,性格好,還會照顧人,宗門那麼多人喜歡他,我不抓緊可就晚了!”
“寒師弟!你就教我唄~”
“不教。”寒銜冷着臉,“放手。”
“不放!”樑涼緊緊抓住寒銜的手腕子,“除非你教我做藥膳,那可是你們將來的姐夫啊!我的道侶啊!”
寒銜不言語,手腕上突然漫出藍色火焰,燙的樑涼手一縮。寒銜一甩袖,看也不看樑涼,大步流星疾走而去。
寒銜很氣憤,師姐這顆白癡大白菜居然被陽臨那頭豬拱了!就陽臨那僞君子,也配?
“火氣那麼大,當心嚇到三尾。”
寒銜看向正悠然撫琴的藍玄,猛然解下腰間的白鞭,一抽,落葉繽紛,“藍子湛,打一場。”
藍玄拍了拍腳邊的狐狸,手輕撫琴絃,一撥。
落葉飛舞,殺機瀰漫。
“藍子湛,你說就陽臨那貨怎麼入了師姐的眼,一副人模狗樣,整天鶯燕環繞,招蜂引蝶。”
“……”
“你那什麼表情!你不氣嗎?”
“……恩。”
“……要不,殺了他。”
“寒曉深,你修得無情道,當生心魔。”
“我知道!”
“你歡喜師姐?”
“不,我把她當成了最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