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飄起拳頭大的雪花,夜色逐漸的來臨時,院子中的鐵頭依舊在一絲不苟的磨着刀。狹長帶着曲線的刀身,弧度流暢,和日本人的肋差有些相似,但是刀身稍長,雪亮的鋒刃在這個冬天的日子裡,是那樣的凜冽。
門口傳來汽車的引擎聲,腳步聲,但是雕塑般的鐵頭依舊是無所聽聞般磨着刀,連他旁邊劉田貴也是紋絲不動的盯着刀鋒。
寧大泥從屋子裡出來,木頭的右足戳在地上“篤篤”的作響,他打算去開門。
“大泥,你想摔跤?”四合院裡面的積雪雖然打掃的乾乾淨淨,但是在滴水成冰的冬天,正屋到院門的地面上,總是有些凍成冰的地面的。
寧大泥聲音溫和的道:“有人來了,好像是我們的熟人。”
門開,寧大泥看着眼前的高大漢子,神情一呆,“頭?”
磨刀聲嘎然而止,能被寧大泥稱乎爲‘頭’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王大山,鐵頭和劉田貴兩人齊齊轉頭看去。
“怎麼?刀子磨得這麼鋒利,準備乾點啥偷雞摸狗的事?”王大山跨步進來,院子裡昏暗的光線是唯一的一盞油燈發出來的,冷得像是冰窖一般。
“劉田貴,我走的時候,是讓你這樣管着大夥的,這麼冷的天氣,我竟然感覺不到有生火的氣息。”王大山很生氣,肢體殘傷的老兵,在冬天寒冷的氣候裡是非常難受的。
劉田貴條件反射的一個立正,“團長,你來了!”
“看看你這樣子,磨刀?想砍誰?”
鐵頭犟着脖子,“他奶奶的!那些傢伙居然不讓人賣碳,賣柴火給我們,老子一刀捅死他幾個。“
劉田貴橫眼,“說什麼橫話?做樣子嚇誰?真殺人用得着刀子嗎?”
王大山:“這廝是不滿呢,磨刀子給我看。”
風揚進來笑道,“出去搬東西,鐵頭吧,你們也別惱,市區現在不是軍委會管了,現在是市政府管。”
轉頭看着王大山:“市政府的工作人員,有些參差不齊,現在也在整治中,街道這一塊的弊病也多,不過隨着整頓的進行,風氣很快就會扭轉。”
“就像是我們收編的那些舊軍隊,劣根性強,沒有改造必要的直接撤編退役,剩下的逐年退役,徵召新兵。”
風楊說的很簡單,其實很大一部分部隊都改爲工程兵,以及開赴新疆,外蒙,內蒙,青海,西藏等地的生產建設兵團,留下來的軍隊都是精銳部隊。而地方上,不管南北,都有力度較大的新舊交替。這種碰撞,幾年之內都是會有的。而劉田貴他們遇到的,其實就是街道上的刁難,不算什麼事,利益之爭,街道上看上了他們的三個四合院,很簡單就可以解決。因爲街道上實際上沒有權力收回這幾個已經劃撥下來的四合院的,只是劉田貴他們在部隊中久了,思維上面更加的直接簡單。
鐵頭收了刀子,小馬從外邊跑進來,王大山笑罵了一句:“馬前卒回來了。”
小馬一縮脖子,訕訕的笑了,鐵頭翻着白眼:“放個哨還讓人給發現了,本事都退化了。”看來小馬傳回來消息,鐵頭就開始磨刀。
院子裡架起柴火,大鍋燉上羊肉和豬肉,香味很快就飄起來了,王大山問道:“鐵頭,小馬,劉田貴你們三個的家屬來了沒有?
”
小馬嘴快:“來了,還沒上登記上戶口。到外邊買炭去了,快回來了。”
“現在都有五家有家屬,不過我們沒讓住這裡,這三個院子,是子鈺姐要來的,她不在了,怎麼也得留個給你,其他兩個,就是兄弟們來北京的落腳點了,我們置辦了些牀鋪,廚房也弄好了。”
“那大夥的家眷住那裡?”王大山問道。
劉田貴笑笑:“我們用留下來的錢買了個筒子樓,六層,有七十多間屋子,就在附近,大夥都住那裡,熱鬧,那邊也整理出來了十多個房間,單身的兄弟來了願意就直接住那裡,平時也對外營業,還辦了個食堂,這幾大家子加上我們,四十多口人都要營生的。這邊一般就是我們幾個在這裡守着。”
“這四九城裡,逃走的漢奸不少,抄掉的漢奸家也不少,公中保有的房屋可不少,但是夠資格分上一個四合院的,那可不多。下邊自然有善於鑽營拍馬的人奉承,我們這街道上,那主任也是這樣眼皮子利索的人,眼見我們就是一羣大頭兵,還都是退役的,傷的傷,殘的殘,盯上這三院子是自然的,使些手段難道咱們還真跟他們往死裡計較?沒事,我已經找了監察局的反映。”劉田貴說道。
大夥七手八腳的擺開碗筷,大碗的燒刀子倒上,風揚聽着劉田貴這樣說,點點頭:“你這樣的處理是行的,那主任看來是做不長久了,這三院子不錯,反正離得不遠,到時候這邊收拾一間屋子,我來住一段時間。”他這樣一個帶警衛的住這,其實就是給劉田貴他們撐腰來了。
王大山也無所謂,只要這些老兄弟無憂,他就放心了,找風揚的目的,本來也是如此。
“啥時候結婚,給我個電話,到時候,香港那邊的老爺子,我找人接過來。”王大山笑。
風揚:“大山,劉老兩口子回浙江去了,你要是有時間,去見見他們。”
王大山點頭,“去雲南之前,我會去看看他們,他們唯一的女兒···唉!”
氣氛有些沉悶,鐵頭瞪了馬十七一眼,馬十七趕緊串着活躍起氣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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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的日子很快,路上的行程也很快,分頭南下的王大山從浙江乘飛機抵達第七訓練營的時候,北方有就是千里冰封的日子。
在楚雄等到來接他的馬十七,天色已經黑了。
“大隊長,今天是無法走了,咱們還是歇一夜再回去把?”馬十七疲憊的問。
王大山點頭同意,兩人找到地方軍分區部隊招待所住下。一路上說話,王大山才知道第七訓練營竟然是在深山裡面,距離楚雄都有整整一天的路程。馬十七獨自駕着車出來接他,還真是累壞了。
“緬甸那邊,北部的華人武裝正和英軍對峙,華人們要求建立高度自治的北部自治區,他們得到了原遠征軍系統的暗中支持,英軍現在因爲到處都是殖民地鬧獨立也是焦頭亂額,現在緬甸人也在鬧獨立,英國人在印度和緬甸的殖民統治都岌岌可危,聽說現在正在和緬甸北邊的華人武裝協商,以同意華人武裝建立以曼德拉,臘戌等爲中心的北部自治區爲條件,換得華人武裝承認英國宗主國地位,英國人現在在下緬甸聚集了大量的兵
力,準備和緬甸革命軍決戰。所以我們在中緬邊境地區保留有大量的軍隊,而且進藏部隊正在向中印邊境地區前進,因爲印度的尼赫魯擔任臨時政府總理之後,高調宣稱印度要繼承英國在印巴地區的所有利益,宣稱什麼麥克馬洪線之南,都是印度的領土。”馬十七簡短的介紹了一下就繼續說道。
“我們第七訓練營的任務,是訓練出八百人的叢林偵察兵,除了我們十幾個,還有其他部隊抽調來的四十多個教官。”
王大山有些意外,難道說尼赫魯準備和中國幹上一仗?這廝哪裡來的底氣?
“陳伯父他們還好吧?”馬十七是認識劉子鈺父母的,對這兩個老人也很有好感。
王大山有些黯然,沒有說話,老兩口雖然身體不錯,但是女兒的犧牲,對他倆老的打擊還是挺大的,而這,王大山卻是無能爲力,這讓他感覺非常的愧疚。
“大審判就要開始了,聽說日本這段時間暴亂不少,小鬼子們很多人死於非命,駐日本的兄弟部隊說,這次叛亂之後,日本很可能成爲美國的傀儡,爲了咱們的國防安全,他們做好了在日本長期駐防的準備。”
楚雄這邊還是比較繁華的,抗戰勝利後,雖然大量的人員撤離了,但是畢竟已經是一條成熟的國際商道,加上還有大量的軍隊駐紮在邊境,過往的商人,軍人均不少。直到夜裡十點,外邊的車才逐漸消停下來。
睡了四個小時就精神充沛的王大山在兩點多就爬了起來,坐在院子裡抽菸。
沒片刻,一個老兵幽靈般過來,“睡不着?兄弟那個單位的?”
王大山:“還沒有報到,你呢?”
老兵坐下,“79師的,回了趟老家,呆了兩天,還是回部隊習慣點。”
王大山,“79師?27軍也南下了?”
老兵:“咦,兄弟對部隊很熟悉啊!我叫王金富,老爹巴望我發家致富,給取了這麼個名字。”
王大山:“你們師不是在旅順嗎?”
王金富扶着膝蓋,吸着根大前門,“兄弟,你是個幹部吧,我們師打到了旅順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多啊,這不在那邊休整了兩月,又悄悄的南下了。”
王大山先汗一個,他知道27軍在旅順,是因爲27軍在旅順繳獲了鬼子兩艘戰列艦,八艘大型運輸艦,其他戰艦炮艇什麼的合計120多艘!開創了陸軍繳獲海軍艦隊的奇蹟先例,而且旅順那邊的日軍要塞,也是27軍獨立拿下的,那是不得了的戰績!旅順一戰,27軍軍長‘黑老虎’聶鳳智名聲大楊,要知道旅順要塞是日軍長期經營的永固型要塞,歷經老毛子和日軍二十多年的修建經營,用固若金湯來形容是毫不爲過的。聶鳳智拿下旅順要塞,還繳獲了這麼多艦船,其用兵之老辣,智慧可想而知。但是王大山知道27軍,卻是源於東海艦隊當初接他們回國的艦船,他們乘坐的那批運輸艦中,就有27軍繳獲的。
“怎麼不在家多待些日子?”王大山問道。
王金富一時間沒說話,好一會才說道:“不習慣,老是在夢中看到那些犧牲的戰友,老師夢見打仗,還是回部隊更好。在家裡呆了兩天,夜裡驚醒全家人都好幾次。”
“媽的!咱就是當兵的命,聞不着槍油味兒,連睡覺都不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