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艇的速度很快,一路往黃浦江方向,河面越來越寬。
許久沒有這樣高強度的出動,從離開租界到現在,大夥休息的時間不到三小時,除了王大山,其他人都顯得很疲累。
快艇其實挺容易操作的,排水量大概在150噸到180噸之間的快艇,動力全靠輪機艙,方向靠尾舵,不過耗子們現在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沒有換鬼子軍衣的張默鑽進輪機艙,鼓搗幾下,快艇就在耗子們手中很聽話了。畢竟在外蒙就大量的接觸過機械,集訓的時候也講解過,到上海後在碼頭也沒少琢磨船隻動力啥的。
“前邊有鬼子的臨檢卡口。”羊本把着方向舵,看着前面兩艘木船橫在河面上,木船上還有鬼子的膏藥旗在飄蕩。
王大山看看天色:“天快黑了,別急,加慢速度,正常速度通過,不要停,鬼子最多罵幾句得了。”
小米的瞌睡被吵醒了:“爲啥?”
張默坐在機艙門口笑,“現在都晚飯時間了,鬼子的巡邏艇也是要吃飯的,他們協助陸軍,可是不和陸軍一個系統,自然是回自家營地吃放,再說,也是要輪值的。”
“鬼子可想不到咱們敢搶個快艇就往他們窩裡鑽的!”
小米:“你怎麼不穿衣服?”
“輪機艙裡很熱的,鬼子的輪機手是替補的機關炮手,赤着上身很正常。”張默摸了一把自己頭上的鬼子軍帽,“你們幾個還不進艙裡趴着。”
那漢奸原本見着了兩艘木船一臉喜色,聽得耗子們毫無緊張懼色的談笑自如,極力就乖乖的裝孫子。可是腰間一緊,一個物件塞進了他的腰帶間,手榴彈!這傢伙倒是立即就判斷出來是啥,“老實一點就沒事。”
汗水從脖頸間流下,耳邊傳來詢問聲:“叫啥名字?”
“胡德彪”
“住哪裡?”
“虹口。”
就在一問一答間,快艇減速,滑向兩艘木船,胡德彪點頭哈腰的衝木船的鬼子揮手打招呼,而羊本則是一本正經的把着舵,近了還甩出一句日語:“晚餐什麼的?”
“大鍋燉雞肉!”木船上的鬼子大咧咧的回了一句。
鬼子的語氣裡充滿自豪,作爲上海的駐軍,作爲海軍中的二線兵員,他們在上海這個大都市,其實過得並不怎麼愜意。帝國對上海的策略只有一個,就是掠奪!全方面的掠奪!但是帝國的那些將軍,那些政客,上層們,也是做了婊子想立牌坊的角色,全面掠奪的同時,駐軍又要體現一定程度的‘親民’。於是他們這些二線士兵的補給很多時候就會遭到消減,拿來給高級將領或是駐軍來搞‘親民’行動。因爲他們是在被征服的土地上,就地補給是最方便的!
但是上海不同!鄉村之間,因爲鬆滬戰役,上海的郊區幾乎是十室九空,他們這兩年的掠奪,已經造成無可掠奪的景象!上海駐軍控制的華界內,老百姓現在一睜眼,就要爲每天的吃食而掙扎!大鍋燉雞肉,這是因爲憲兵司令部放鬆了禁令,他們纔有了今天的好伙食。大鍋燉雞肉,以前天天
吃,吃的不想吃的飯食,現在已經是難得的美味!
“這鬼子怎麼這麼興奮?不就是雞肉嗎?搞得吃什麼大餐似的這麼自豪?”馬瘸子很不解。
馬十七翻着白眼,“有沒有興趣逛逛人市?”
王大山都好奇了:“人市?什麼東西?”
馬十七:“你們一直都在租界裡面,知道嗎?現在華界之內,每家每戶每個月只能用五度電!自來水時有時斷!還貴的要死!”
“當初王老大遇到我的時候,我爲什麼那麼慘?還不是該死的小鬼子!上海這地方,沒錢根本沒辦法生存!現在華界之內的物價,和鬼子進上海之前已經翻了七八倍!原先一個大洋能買米四十多斤,現在,能賣六斤算你有面子了!那些電車,公交軌車的職員五月份的時候就罷過工,現在好多地方都不通了。租界裡面要好上不少,因爲租界之內畢竟生活着六七萬的外國人!租界當局不容許日本人干涉任何事情,物價倒是隻比戰前上漲兩倍多。可是租界那又是什麼人都進的來的?我當初託了黑道上的關係,也是弄得一貧如洗般才能搬進來。外國佬也精明得可怕,難民涌進租界的時候,一開始並不限制,算着難民們已經能滿足租界所需的勞力和苦力,就他媽的不準其他人進來了!”
馬十七說的挺起勁的:“說起來你們很難相信,從四月起,華界裡的人市就非常的興旺了,不是買賣人口,而是擺攤出賣自己的勞動力。我聽道上弟兄說,現在已經開始有長得靚麗,知識淵博的女子出來擺攤了!”
王大山心中一動,“去看看!”
“馬十七和我一起去看看,秦遠,你們就用這巡邏艇試着看看能不能直接回咱們碼頭那裡,當然是躲着回去,別讓鬼子發現。”黃浦江上鬼子的船雖多,但是關卡卻少,倒是吳淞口那裡有鬼子的水上檢查所查的挺嚴的。
“放心吧,咱們已經約好巡捕房的兄弟,有他們接應沒問題的。”秦遠回答。
王大山和馬十七半途上岸,上海附近,水網密佈,倒是非常適合水上游擊隊的活動,難怪江抗要先撤回去集訓。
夜幕下的上海,不管是郊區還是城區,這個時候都是很燥熱的。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華界之內,閃爍的卻是點點鬼火一般的燈火。日本人全面限電,每戶每月不得超過五度,其實就算是敞開供應,又有幾家人用得起?
這點點的昏暗燈火,盡是油燈!
“絕大部分中國人,都不想搬進虹口,那裡是以前的日租界,現在更是鬼子黑白道在上海的大本營,聚集了居住上海的絕大部分日本人在那裡。”馬十七這時候的語氣,就像是一個久經滄桑的老蒼頭。
“頭,你看!”馬十七現在也跟耗子們一樣習慣這樣叫王大山,餘雙雙的思想教育可是夾帶一些暴力因素的!
王大山看過去,一個五官清秀,膚色白皙的女子正站在一個小攤子前,攤子上擺着女子求職的內容。
“你會做什麼?”王大山有些好奇的問。
“做飯,唰唰洗洗的事情都會做。
”女子低聲細氣的,王大山卻是仔細觀察過她的手指,“那就是保姆囉,看你的手可不像做慣這些活的。”
女子臉色一紅,有些倔強的說:“保姆又怎麼了?”只是她眼神中的希望王大山看的清楚。
“嗯,我倒是沒有看不起保姆的意思,我想知道,你家裡同意你出門做事?”
“不同意又有什麼法子?”
“會寫字嗎?”王大山覺得着女子脾性還不錯,隨口便問了一句。
“會!”回答得相當有底氣。
“我家保姆要兼着賬房的。”馬十七笑嘻嘻插了一句。
那女子跟旁邊代寫書信的人借了一直毛筆,唰唰幾個字寫在紙上,王大山看不懂好壞,但是旁邊那代寫書信的攤主卻是在旁邊喝了一聲彩,“好字!館閣體!”
“哦!”看着眼前這女子滿眼希望的看着自己,王大山只得:“好吧,你要多少錢一個月?”
“一百斤大米。”
看不出着女子還挺會打算盤的,現在華界米價幾乎是一日三變,這倒是個保險的法子。
王大山忍不住笑了:“行!我答應了。”
“慢着!”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女孩子滿臉的喜色頓時一片慘白。
王大山看過去,一個大熱天帶着個禮帽,一身黑綢衣還敞着懷,手裡兩個石球玩得滴溜溜直轉的傢伙站在五六米外。
大咧咧的:“這麼個水靈靈的大妹子,怎能讓你們外鄉人帶走,那不是一朵鮮花那啥,插牛屎上了嗎?”
王大山:“哦?這麼說,你想出更高的價錢,一百五十斤,或者是兩百斤大米一個月僱請她?”
“呸!”
“小子你哪來的?認不認識本花大爺?她老子可是欠着本大爺二十個銀元沒還,本大爺看上她了,要做保姆,那也得到本大爺那裡去做,你小子算什麼個東西?”
王大山怒氣涌起:“他老子欠你大洋管她什麼事?你個狗操的再對老子猖狂,老子一巴掌扇死你!”地痞流氓,王大山根本就沒放在眼裡。
“弟兄們,給老子廢了他!”花大爺大怒,喊完就衝着王大山撲來,手中的兩個圓圓的石球閃電般擊來。
王大山擡手接住兩個石球,迎面一腳,踢得花大爺一聲慘叫,飛到了一家屋頂上去了,幾個撲出來殺氣騰騰的漢子頓時被嚇住,站在原地驚疑不定。
“張嘯林被鬼子廢了,現在你們是誰的手下老子不想管,不過這裡的保護費就別收了吧,否則老子遇上一次抽你們一次。”馬十七甩着手上的小刀子,“以後,我纔是這條街的大爺!”
“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誰?有本事就不要躲在暗處陰陽怪氣!”馬十七氣壞了。
“鏘!”揮刀格開暗中電射而來的石子,“奶奶的!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
王大山卻是已經找到了這人,街上的人羣驚惶的閃開避開,一個魁梧的漢子低着頭,雙手抱着站在那裡,很吊的樣子,很牛逼的氣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