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山沒有往碧口偵察,因爲碧口離着文縣縣城足足八十多公里!
和老胡回到偵察班隱蔽的地方,這是一個季節性棚民(野外種植,採收藥材)搭建的小屋,四間屋子,不足以讓三排落腳,所以三排將棚屋擴建了幾間,修葺了一下這半山腰的幾間棚屋。屋後是陡峭的巖壁,直上直下,因爲面對陽光,石崖壁上青苔都沒有一叢。屋前是一塊十多米寬的平地,臨着一條深邃的峽谷,下面的峽谷足足有三四百米深!
這樣的深切,高落差地形是隴南的特色,王大山他們一路見得多了,川西的高落差深切山谷,也不比隴南遜色。住在這麼一個地方,他們還是沒有心理壓力的。
團主力趕到的時候,時間已經是半夜時分,因爲要躲避敵人的偵察飛機,38團的行軍並不順利,斷斷續續的走了兩天多才到達。
“大山,你說敵人第一縱隊的部隊在碧口,他們具體的人數知道嗎?”參謀長拿着鉛筆在碧口畫上一線。
王大山回答:“根據文縣得來的情報,敵人正規軍在碧口有一個團,地方民團一個連的規模,還有一個連的水上警察,不過這個連的水上警察散駐在碧口,玉壘,河口三個地方。”
“敵人的密電碼已經變了,看來咱們繳獲他們密電本的情況已經報到了高層。”團長搔着腦袋,“不知道第一師的留守處會不會繼續前來文縣。”
“命令部隊分散隱蔽紮營,一營···,就駐紮在這裡,二營···”
王大山出了團部,帶着三排回到偵察連,三排就和連主力一起,前出到了文縣的東側,面對碧口的一邊。38團打個文縣,是不必動用偵察連來主攻的。
白龍江的河水流量很大,一些小船在河裡捕魚,但是王大山沒有發現上下通航的運輸船隻,碧口之所以成爲水路樞紐,可能是因爲到文縣這一段不適宜通航吧。
待了兩天,後邊傳來消息,說是團主力輕鬆拿下文縣,第一師的隴南留守處和文縣的後勤分部全殲,繳獲了兩臺珍貴的電臺,團部立即就將一個電臺派到了偵察連,偵察連奉命沿着白龍江往下進攻,38團準備在文縣建立蘇維埃抗日政權。隨同偵察連行動的還有五營,38團現在手上有了四個電臺,就將部隊分散開來,一營隨團部行動,二營往白馬去了,三營,四營一起行動,他們的活動區域在西北方向。
偵察連和五營的任務,除了開展遊擊,主要就是防着碧口方向的敵人,阻截文縣往碧口的信息。碧口畢竟駐紮着敵人一個整團!
五營營長就是原偵查科胡科長,團長期望加強參謀科的希望再次破滅,部隊的擴編,營連級幹部緊缺,胡科長便成了胡營長。
過玉壘的時候,部隊沒有驚動任何人,就着夜色悄然的從古橋上偷過。姚莊看王大山盯着石壁上的幾個字看,低聲問:“認識?”
王大山搖搖頭:“不認識。”
姚莊低笑:“我也不認識,咱們連裡,識字的不知道有沒有十個。”拍拍王大山的肩膀,“不識字咱也一樣幹革命!”
木橋古舊澀重的歷史韻味似乎隨着腳步聲撲面而來,連下面奔騰咆哮的河水聲音似乎都變得小了。過橋之後,五營留下一個連看守木橋,部隊加快速度向碧口前進。
一路上險要的地方非常多,只是百姓人口比較少,如果能佔據隴南,作爲根據地倒是很合適,這一片地區實際上就是一片天然的阻擊戰場,隨處都可以以小股兵力阻擊,遲滯敵人大部隊。
距離碧口只有幾公里的時候,部隊紮營,開始休息。
王大山抱着槍,坐在山崖上,看着深谷裡咆哮的白水河,就算是晚上,也能看到河面上的燈火,那是泊在河裡還沒靠岸的商船吧,聽說碧口很繁華的。
霧氣朦朦朧朧,肌膚上滑膩膩的很不舒服,太陽還不見蹤影,天色昏暗沉沉的,天氣似乎晴不起來。
胡營長竟然帶着姚莊進碧口去了,習慣了親身偵察敵情的胡營長,似乎忘記了自己營長的職責,搞得楊副營長很不高興。
偵察連現在五個排都在這裡,但是外人一走近,根本就看不出這個山坡上潛伏着一百多號人,而這一百多號人,大部分都是在睡覺。王大山算是一個比較蠻橫的排長,他下的命令是潛伏休息,大家躲好了睡覺。瞌睡沒有躲好的戰士,經常會被石塊,土疙瘩打得發暈。王大山將潛伏的要點說明之後,並不多做示範,發現誰便是一塊土疙瘩,逼得戰士們將潛伏的心得要點在彼此之間交流得頻繁。
姚莊說了兩次說他這種訓練是變着法的體罰,可是看到效果不錯後,再也沒有管過王大山的訓練方法了。
四周的景色很好,可以說是非常好!不少戰士感慨,這裡比江南地方也不差了!腳下的土地肥沃的讓人心醉,老胡已經好幾次癡迷的握着泥土捨不得鬆開了!這個地形落差極大的地方,耕地並不多,河谷深切但水流豐沛,但土地非常適宜於耕種。
老胡揹着槍,嘴裡嚼着自己揉制的茶葉,坐在王大山旁邊。
“這裡真是一個好地方,要是有幾畝地,娶一房媳婦,那就是神仙的日子了!”老胡感嘆。
王大山看着他,“神仙的日子?”
老胡:“誇張一下哈!你別看咱們越走地勢越低,這裡的氣候你感覺到了沒有,比中寨那邊要暖和吧,穿個單衣在中寨,現如今是感覺冷的,但是在這裡,今天太陽沒出來,咱們卻還是單衣穿得住的。”
王大山回頭看了一下,兵們躲得好好的,老胡是來接崗的。
“你這傢伙不會想當逃兵吧?”王大山懷疑的看着老胡。
老胡搖頭:“逃兵多沒意思,逃在這裡替地主家耕田?”
“我在想,咱們不是要在隴南搞根據地嗎?我想轉到地方上,我年紀大了,這槍有些扛不動了,當個民兵
,種種地還是行的。”
王大山呸了一口:“你一打獵的,種地?別浪費了種子!”
老胡呵呵笑了:“你還別說,我家種地是祖傳的!當年我家老祖宗,在明朝可是鼎鼎大名的胡大海,國公爺啊!咱老祖宗遇害之後,後人就專心在家裡種地。我爺爺爺爺的爺爺爺爺,嗯,往上十三代的祖宗,種地都種到蘭州去了。當初我們胡家,也是有名的大地主,可惜朱家皇帝不爭氣,被韃子給佔了江山,我們胡家也慢慢的敗下去了。”
王大山皺着眉頭,胡大海?他前些天似乎聽說過這個名字。
“你家是胡德濟一系?”旁邊傳來的聲音,是楊副營長的,楊副營長還兼着五營的政工工作,帶着圓圓的眼睛,是個近視度很高的。
老胡愕然,“楊副營長你咋知道?”
楊副營長笑了,“你家祖宗可不是跑這邊種地來的,胡德濟是胡大海養子,胡大海的兩個親生兒子年輕的時候就都死了,就剩下你老祖宗,後來你老祖宗爲都指揮使鎮守陝西,也死在陝西。民間傳說你家老祖宗曾經做過三邊總督,很可能是混淆了。你不知道麼,胡大海在甘南一些地方被尊爲湫神,俗稱黑池神,現在都還有廟在。”
王大山佩服的看着楊副營長:“楊副營長,你懂的可真多。”
楊副營長自嘲的笑笑:“我是學歷史的,十幾年好年華,盡學了些沒用的。”
王大山笑:“你說的沒用的,卻是我們無比羨慕的,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矛盾。”
“隴上江南。”楊副營長微微一笑,“咱們要是在這裡站住腳,川北隴南陝南連成一片形成根據地,將和中央的陝甘根據地相互呼應。如果四方面軍能在川康地區形成根據地,咱們就能赤化川北和川西。不過現在得到的消息,四方面軍被大量的敵人圍剿,咱們真能在這裡站住腳的話,他們很可能會北上。”
王大山:“未知的事情現在沒必要想的過多,咱們能現在文縣站住腳就算很好了。”
朦朦的大霧轉爲朦朦的細雨,對於躲在野地裡的戰士們來說,這一場細雨來得很不是時候。這場雨帶來的降溫,讓大部分戰士都冷得發抖。
第二天,山下的河水漲了不少,王大山帶着三排翻山越嶺的時候,也得小心山上的滑土落石。細雨雖然停了,但是上十個小時的細雨,還是讓山坡河谷吸足了飽滿的雨水,隨便一腳踩在草地上,都會壓出水來。
胡營長和姚莊安全從碧口回來了,三排就接到命令,爲部隊前鋒,繞向碧口駐軍營地。胡營長擬定的作戰計劃居然很快就得到團部的同意,偵察連和五營要在今夜拿下碧口的敵人。
偵察連是此次作戰的主力,他們需要翻越數座山頭,跨越險峻的河谷,繞到敵人營地的後面,沿着陡峭陡直的崖壁溜下,到達敵人的營房,進行夜間偷襲。而五營則是負責在偵察連打響之後,攻擊敵人的正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