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還是起了個大早,隨着日結老哥的大軍一起走出了三和街,勞哥我喜歡邊走路邊思考,於是我決定散步走上了7公里的上班旅途,其實我也不知道在瞎想什麼,因爲我的人生已經如狗屎一般,再怎麼空想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昨夜宿醉,酒精侵入了我的大腦,使它在夢裡帶我回到了那如詩如畫的過去,可是但願長醉不願醒,醒來無處話淒涼。我一步一步的走着,慢慢進入了類似入定的禪宗狀態,眼前的街道彷彿和過去的景象融入一體,一個一個人兒又出現在我眼前,還有那麼多如果當初的白日夢。
路總有盡頭,來到營業部我還是得醒。
早上一來的工作是把今天送來的快遞分揀,按區域分配給每個人去送貨。
琳琳給我們開了個早會,安排組裡每個人帶我跑一天,這樣我就可以熟悉這塊區域的道路。今天帶我跑的是凶神惡煞四人組裡的羅胖子。
羅胖子起碼有200斤,但身材不高,挺敦實的一個人,但胖子有一點好處,總能帶給人一種樂觀親和的感覺,羅胖子也不例外,他即使不笑,也總能讓我覺得親切。
羅胖子送貨的工具是一輛五菱宏光,傳說中的神車。我特意看了看的他的車後,還好沒有滿身的車標,不是車牌還是挺有個性的:44944。總之把車塞得滿滿當當之後,我坐到副駕駛上,羅胖子轉過頭來對我說了今天第一句話:“繫好安全帶”
“羅哥你還挺有安全意識啊。哈哈.......”
我的右手纔剛剛摸到安全帶,左邊已經傳來了啓動掛擋的聲音,接着車輪瞬間瘋狂旋轉,一股摩擦地面的焦臭味升起,猛烈的推背感一下子把我死死按在了靠背上,我感覺——起飛了。
在赤崗狹窄的街道上,車子以80碼的速度彈射起步,前方街道的人在聽到那熟悉的輪胎擦地的啓動聲時,紛紛以最快的速度撲向道路兩邊,接着一道流星劃過限速40的街道。
我承受着類似火箭升空的重力加速度,緊緊貼在靠背上不能動彈。突然看到前面是紅燈,下意識的提醒羅胖子紅燈了,回答我的是一個漂移過彎,我瞬間又被甩到了車窗玻璃上,像一隻壁虎一樣。
“羅哥...慢點...危險...”我貼在玻璃上從牙縫裡擠出話來。羅胖子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只要夠快,就沒危險”
很快我就明白了他的話,在車輛平均開30碼,行人速度5碼的街道上,我們的五菱宏光速度從沒下過150,周圍的一切彷彿都是靜止的,如同駕校考試的一個一個標誌筒一般,我們只需要做簡單的規避而已。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相對論?
羅胖子眼裡根本沒有交通規則一說,逆行,紅燈,公交車道,甚至人行道,都是他的舞臺。
只要開的夠快,街坊鄰居的罵聲就追不上我們,我緊緊抓着車窗上的扶手,根本不敢鬆手去摸安全帶。
此時我們正在一條雙向單車道上,前面有一輛時速只有30碼的小車,我們很快摸到他的尾巴,羅胖子把車頭擺過雙黃線,準備越道逆行超車。
車頭剛一探出,就看到對面正開過一輛車,這時只要是個正常人,都只會減速,等對面的車過去再說。可我看到羅胖子竟然一腳油門到底,車子猛然甩了出去,準備和對面的車來一場火星撞地球。
羅胖子把車頭探出去那一瞬間,我覺得時間靜止了,我的心跳也停止了,這種感覺大概類似從10層樓上跳下去在空中那一瞬間的感覺。
人在生死瞬間其實大腦都是空白的,而且時間都會變得很慢很慢,我看到對面的車前部在我眼裡不斷放大,我漸漸看清了對面的車牌號碼,看清了對面車前蓋上的紋路,看清了對面司機臉上慢慢瞪圓了的雙眼。
時間真的靜止了下來,我們將在0.5秒後以190碼的速度撞上對面的車,我甚至放鬆了下來,在靜止的時間裡我調整了自己的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些,想了想待會兒慘烈的場景,我甚至準備點根菸來抽一口。
隨着嗖的一聲,時間從慢放50倍瞬間被調回了正常。我不知道剛纔經歷了什麼,我的心臟還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現在怎麼也不肯繼續工作。
我的臉一定白的像張紙,就如同羅胖子此時正趴在方向盤上寫的快遞單,他的腳還死死踩着油門,手上竟然還有閒工夫寫快遞單!我剛張開嘴巴想發表一點意見,他擡頭瞥了一眼,一個漂移急停,我又變成了車窗上的壁虎。
“到啦,卸貨。”
我艱難的從壁虎狀態中恢復過來,推開車門,一腳踩在地上,卻怎麼也站不穩,彷彿踩在棉花上一樣。
我天旋地轉的跑道後車門,羅胖子扔給我一個大包,我差點沒被這80多斤的大包砸在地上。他二話不說扛着他那一包就走,我踉踉蹌蹌的跟上。這是給一個服裝廠送的布料,這個廠在四樓,我們到貨運電梯間後,我等着電梯從3樓下來,羅胖子卻早已消失在樓梯間。
待我坐電梯上了四樓之後,打開電梯門,看到的竟然是羅胖子那張不耐煩的臉:“真是浪費時間,給我!”他惱火的嘟噥着從我手裡拎過大包,往裡面一扔,大包順着過道飛速滑行,撞到一扇門後準確的拐進了車間,羅胖子衝裡面的人喊了一聲:“收好!”就和我下了電梯。
在電梯裡短短這點時間,我的心跳終於恢復了些,一想到馬上又要坐上那輛死神快車,我的胃就開始翻騰,我苦着臉問羅胖子:“羅哥,你開這麼快乾嘛啊”
他盯着我說:“早上是送貨的時間,收貨要等到下午7點左右,你越早送完,中間就可以越早休息,懂了嗎?”
原來這就是羅胖子開快車的原因嗎?總之當我們11點送完最後一包貨時,我終於還是吐了出來,在路邊哇哇的嚎着,羅胖子嘿嘿一笑對我說:“你找個地方吃飯吧,我先回去了,下午7點在營業部等我”然後一踩油門到底,消失不見。
我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車影,茫然的望了望街上,心想着要熬到下午七點,我該幹嘛呢?
我慢慢走着,剛剛吐了,身體虛弱,我還是得趕緊補充下能量。路邊的小餐館不少,我並不着急,一家一家的挑選着,希望能找到一家便宜點的,或者去超市逛逛有沒有小吃可以免費品嚐的,總之中午隨便對付一下就可以了,晚上繼續拿故事去換李小凡牛雜燴,那濃濃的湯汁,熬了一天酥爛的牛肉,再配上蘿蔔,撒上香菜,想想都口水往下流。
正當我傻流着口水再街上閒逛的時候,一輛送貨小三輪停在我面前,是琳琳。她探出頭來笑着看着我:“勞哥,怎麼這麼失魂落魄的,被羅胖子甩暈了?”
琳琳總能給人一種大姐姐一樣溫暖的感覺,我坐上了她的三輪,她說姐姐帶你吃好的。
我就像個乖弟弟一樣幸福的點點頭。當然琳琳並不是請我吃大餐,看的出來她是一個很勤儉持家的女人,她一邊走一邊給我介紹這邊哪家店好吃,哪家便宜。
她七拐八拐的帶我進了一條小巷,來到了一家叫紅燒耗子的小店,而這家店賣的東西正如店名一樣,真的是紅燒耗子。只不過是專門養的纔出生的小老鼠,也算是特色了。
邊吃邊和琳琳閒聊着,我問起了羅胖子的事,我很好奇他就不怕危險嗎,怎麼喜歡飆車。
琳琳給我說:“羅胖子呀,他是着急趕回去陪他老婆孩子,他女兒纔出生幾個月,天天着急回去看他的寶貝女兒。他的車沒人敢坐,但他自己說以前是開職業賽車的,後來覺得職業比賽水太深,還不如一黑到底去開黑賽車。”
“後面呢?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傳奇故事?比如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麻煩,被人追殺之類的?我猜猜啊,是不是開黑賽車,輸了錢,然後他現在的老婆救了他一命”我問琳琳,想到三和街上那麼多有故事的老哥,難道羅胖子也是?
琳琳笑了一下:“你腦袋裡在想什麼啊,你當時拍電視劇啊。大家都是老老實實上班的,羅胖子開快車也就一愛好,年紀大了,結婚了就慢慢淡了,只是送貨的時候喜歡找找當年的感覺,他老婆也是回家相親認識的,都是普通人,你想多了。”
我“哦”了一聲,想着其實普通人只要經歷的夠多,就不再是普通人,比如車神羅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