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眼前卻是忽地閃過一陣刺目的白光,思怡的太陽穴突突一跳,扣扣子的動作也隨之一頓,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所有的一切都發生的太過迅速,以至於思怡有那麼幾秒鐘,大腦都是空白的,身體的動作也是因爲突然狀況本能的有些僵硬。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聽到自己的腦海嗡一聲悶響,然後陡然伸手一把將北北護在了自己的懷裡。
下一秒,她纔想起了什麼,極快地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對着北北的臉就蓋了上去。
可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電梯口被堵住了太多的人,每個人的手中都舉着相機,還有幾個更是誇張地扛着攝影機,對着她們母子就是一陣猛拍,快門按下的聲音伴隨着刺眼的白光,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來。
有人拿出了速記本和錄音筆,一個長相斯文的年輕人擠在最前頭,身後不斷有人推攘着,他將錄音筆放在自己的襯衣口令裡,然後撐着雙手,有些氣喘:“葉思怡小姐?”
思怡心底已經有了一些猜測,這麼多的記者,一張嘴就是她的名字,很顯然是衝着她來的,她想着自己的身份還不至於讓這些記者這麼興奮,唯一的解釋就是……
她抿了抿脣,面色有些泛白,不過情緒還算是穩定,只是把北北一直往自己的身後藏,站直了身子:“你們是記者?知道這裡是私人地方麼?你們擅闖私人地方是違法的知道麼?”
思怡看這個仗勢也能夠估計到,公寓大門口的那個保安,肯定是攔不住這些幾乎是可以用“窮兇惡極”來形容的媒體狗仔。不過她身爲一個律師,這些話可以說是她的本能反應,當然是脫口而出了。
然而,攔在最前面的那個記者,眼神頓時興奮起來,就像是獵人看到了獵物一般,連同聲音都有些不穩定,“葉思怡小姐,你看了今天上午的報紙了麼?請問你和江燕回是什麼關係?”他一邊說着,那雙眼睛又開始往思怡身後的北北身上瞄,“這個孩子,是不是就是江燕回的私生子?”
思怡心頭陡然一沉,真是害怕什麼就會來什麼,她確定外套把兒子遮擋的很好,用力地抱着北北的頭,小傢伙大概是感覺到了外面的不安氣氛,也跟着動了動腦袋,思怡卻是按得更用力了幾分。
他們可以拍自己的臉,但是不能讓這些人拍到北北的臉。
“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請你們讓開!”
“葉思怡小姐,請你不要否認了吧。”那記者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思怡的面前,嘴角一勾,“這是五年前你們的照片吧?你原本祖籍是a市,五年前就和江燕回有過一段情,你懷裡的這個小男孩今年正好五歲吧?這是江燕回的孩子對嗎?你知道不知道江燕回已經結婚了?”
思怡臉色陡然一白,那照片她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拍的,但是上面的人的確是她和江燕回。兩人對面站着,江燕回欣長的身子微微靠近着自己,不知道對她說了什麼,她的臉色泛着一些緋紅,完全是一副小女人的摸樣。
那是五年前的自己,那也是五年前的江燕回。
可是這樣的照片此刻被這樣的人遞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有的全是憤怒,眸光一寸寸冷了下來,“你們幹什麼?堵着電梯門口不讓我出去,我有權利控告你們的行爲!”
她緊緊地抿着脣,見自己根本就不好出去,索性就把兒子抱在了懷裡,壓低嗓子在北北的耳邊說了句讓他別動也別害怕,一邊用手按着外套,一邊想要擠開人羣往外走去。
可其實前路都被擋住了,她寸步難行,站在那裡,聽着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葉思怡小姐,我們當然知道你的身份,你是一個律師,當然是有權利維護你自己的切身利益的,不過我們也有新聞自由權的。”
思怡冷冷的一眼那個首當其衝的記者,他言辭犀利,每一個字都正中紅心,根本就不像是一般的狗仔記者,尤其是那雙眼睛,格外的犀利。
她心中已經有了頭緒,她一直都在b市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冒出這樣的事情來?那麼多的記者羣擁着來了她的家門口,還問了這些問題,肯定是有人在背後弄什麼東西,那麼這個男人就一定是一個“托兒”!
思怡原本就不是什麼軟柿子,她在法庭上脣槍舌戰都已經那麼多年,什麼樣的人沒有面對過?不過就是一張嘴,她能說會道的時候,還不見得這個男人在哪裡混呢!更何況,她一清二楚,這個時候就是要自己掌控好主動權,否則的話,越是驚慌,這些人肯定是越是會變本加厲。
她一手抱着北北,安全的距離之內,她陡然伸手一把掀起了那個男記者胸前的記者證,清冷的眸子一掃上面的名字,紅脣淺淺一勾,整個人簡直就是出奇地冷靜,哪怕是一貫習慣面對着這些狗仔的大明星,恐怕在這個時候都沒有她這樣的氣勢,“曲民聲記者,東日明報的是麼?我記住你了,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剛纔對我的提醒,我是一個律師,我會給你一封律師信,你等着被起訴吧!”
原本信誓旦旦的男人倒是一愣,她眼底的光都太多冷然,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怎麼現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她還抱着一個孩子呢,竟然可以冷靜成這樣?
真不愧是……江燕回的女人。
男人心頭一顫,大概是思怡的舉動把身後那些記者都給矇住了,她在電梯裡動了動身子,聲線拔高了幾分,“你們都有新聞自由權,不過你們現在這樣堵着我不讓我出去,就算是你們今天把我整個人從頭拍到尾又能如何?這個大廈是有監控的,你們這樣衝進來,等我出去了,我會一個一個起訴你們。”
她說這話的時候氣場強大,眸光堅定,幾個扛着攝影機的記者竟然不由地讓出了一條道,有些小記者也不過就是來跑跑新聞的,可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很不一樣,畢竟她是一個律師,而且剛纔衝進來的時候也是有人帶着的,這裡的確是私人地方,要是被警察知道了的話,估計是會被請去警局的……
這麼一想,越多的人往邊上讓了讓。
思怡心頭一喜,緊了緊懷裡的北北,擡起腳剛準備走出電梯,卻不想忽略了一直站在她邊上的那個男記者——
男人見思怡就要出去了,又見到那麼多的記者光是一個一個杵着竟然一個問題都問不出來。他心中很是懊惱的,心下一急,陡然上前一步就一把扯住了北北頭上的那件外套……
思怡被身後的男人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件外套早就已經被男人給扯了下來。
思怡心下劇烈一動,連忙伸手去護住北北的臉,幸虧小傢伙的臉不是太大,只是她一隻手掌還是遮得吃力。
“大家還等這什麼?這麼大的新聞,難不成光是站着看看的?”男人拿出相機對着北北那半張被暴露在空氣中的臉一陣猛拍。
北北平常就算是再怎麼人小鬼大,這樣的大場面到底還是有些害怕,加上思怡一直都護着他,讓他不要動,他只是縮在思怡的懷裡。
而這個時候,剛剛那個男人的話自然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那些剛剛被思怡矇住的記者一個一個都回過神來,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對着思怡又是一陣猛拍。
“葉思怡小姐,我們都知道你是江燕回先生的情婦,不過這年頭做情婦還能做得你這樣囂張的倒是不常見。你知道江燕回先生在a市早就已經有了妻子了麼?請問你堂堂一個律師,揹着世人卻是做了這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有什麼感想沒有?”
“葉小姐,你發表一下你的感想吧!”
“葉小姐,你當年從a市躲到b市,是不是因爲江家不認同你呢?”
“葉小姐,請問你懷裡的這個孩子到底是不是江燕回先生的私生子?聽說你還有一個女兒是嗎?”
“葉小姐,聽說你的女兒還是一個啞巴,天生就不會說話的對嗎?”
“葉小姐,你信不信命運報應?你破壞了別人的家庭,所以老天爺才讓你的女兒不能開口說話……”
“葉思怡小姐,你現在無話可說了麼?還是默認呢?請你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呢?”
………
耳邊一陣蓋過一陣尖銳的提問聲,思怡在原地站着,拼命的咬住了下脣,出路重新被人給堵住,太多的照相機對着她的臉拼命地擠上來,她很害怕會傷害到懷裡的北北,只能緊緊地抱着他,偏偏這些人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咄咄逼人到讓人喘息都覺得困難。
北北似乎也受到了驚嚇,思怡清楚地感覺到兒子在自己的懷裡瑟瑟發抖,他還太小,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會害怕都是正常的。
她必須要馬上帶着兒子離開這裡,可是也不能讓媒體正面拍到北北的臉,只是外套已經被扯掉了,她只能急忙舉起自己的包去遮住兒子的臉,一個記者恰好在此時去抓思怡的手臂,她身體一晃,手中的包啪嗒一聲就掉在了地上,差點還把北北都給摔了下去。18goc。
一片慌亂,有大大的攝像機對着她們兩母子拉着慢鏡頭,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黑色的浪潮,將她慢慢的覆住,絲毫沒有退開的意思。
再多的鎮定到了這一刻也已經蕩然無存,她此刻唯一能想到地就是拿出電話要打,只是手機才一拿出來,手指一顫,又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被誰一腳踩上去。
她幾乎是憤怒了,連呼吸都急促起來。每個人似乎都在搶鏡頭,冷酷得看着她的驚慌失措,哪怕是她的懷裡還有一個僅僅是五歲的孩子,也是那樣的冷漠。思怡強忍着胸口的煩悶和瀕死的崩潰感,推開一個記者,只覺得一股怒火直衝她的天靈蓋,促使她再度大聲地開口:“你們以爲你們現在堵着我拍下這些東西明天就能登上雜誌大頭條麼?”
她這話說的其實有些口不折言,因爲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她知道說出這樣的話就等於是從側面承認了自己和江燕回的關係,可是現在最重要的是帶北北離開,而不是那些有的沒的。
然而這個時候的記者,一個個的都是熱血沸騰的,哪裡會顧到思怡說了什麼?完全沒有剛纔那般,被她唬住的樣子,更加尖銳的問題撲面而來——
“葉小姐這是承認了你是江燕回的情婦嗎?”
“葉小姐,你是一個律師,你做出這樣的事情有沒有覺得給你們律政界丟臉?”
“堂堂大律師竟然是男人的情婦,還有見不得光的私生子……葉律師,你不覺得羞恥嗎?”
………
思怡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她並不是脆弱,可是眼眶卻因爲激動的繼續而微微泛紅,她死死地咬着脣,只想要大聲地說,我的孩子絕對不是私生子!可是這麼一句話就像是被一塊巨大的石頭給堵住了,怎麼都喊不出來,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越是着急,大腦越是空白,完全沒有辦法冷靜下來了,直到好幾個不認識的年輕人忽然闖過來,態度十分的不客氣的將那幾個記者推搡到一邊。
陽光好似瞬間從那些縫隙裡又滲透進來,讓她重新看到了一些希望。
劉淇帶着幾個人匆匆趕到,不過他帶的人並不多,因爲之前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手下暗中保護着思怡的人也不過就是三個,只是他來之前已經報了警,所以應該沒一會兒警察就會到了。
趁着三個人攔着那羣記者的時候,劉淇連忙跑上去,這個時候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拉着思怡的手腕就說:“葉律師,真的很抱歉,我來晚了,我帶您出去。”
他一邊說着,終於是把思怡帶出了電梯口。
不過現場的記者實在是太多了,劉淇帶來的保鏢並不能還是控制不住情況,有幾個人已經偷偷溜出來,對着三人又是一通猛拍。
劉淇到底是跟着江燕回的貼身助理,雖然幾乎沒有處理過類似的事情,但是這麼幾年都跟在江燕回的身邊,多少肯定是有點長進的。
他一邊推着思怡和北北往大廈門口的車子邊上走去,一邊沉着臉攔在了記者的面前,不得不開口,“各位記者朋友,這裡到底是私人地方,你們這樣的行爲是不是有點太過了?你們想知道什麼,等江總回來了,自然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不過我想你們這樣盲目的堵在人家的門口,要是讓江總知道了,肯定會不開心。”
“……大家難道不知道江氏最初是最什麼的麼?”江氏,做出做的就是傳媒,是a市的傳媒大亨,以前關於江家的報道那也是要看江家人的本人意願,就算你有了天大的新聞,沒有江燕回的同意,誰敢隨便登報?
最後的那句話似是無聲的警告,生生的讓還在對着他們拍照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呆呆的看着他們離開。
司機將後座的門打開,思怡這個時候也來不及去想別的了,只要能夠暫時離開這裡固然是好的,北北估計是被嚇壞了,一直抱着思怡的手臂,思怡抱着兒子一起坐進了後車座,劉淇啪的甩上車門,自己坐了前座,吩咐司機立刻開車。
“北北,沒事了,不要害怕。”車子終於平穩啓動,思怡暗暗鬆了一口氣,又忙着安撫懷裡的小傢伙,“不要怕,是媽媽不好,不過沒事了,不要怕。”
看來今天又不能讓他去學校了,現在外面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況,怎麼事情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媽媽,那些人……是什麼人?”北北一雙小手緊緊地拽着思怡的衣袖,揚着脖子,一雙黑漆漆的眼眸深處還有不安,“爲什麼……爲什麼要那麼說媽媽?爲什麼要說我和妹妹是私生子?媽媽,上次我看到電視上說,私生子就是爸爸不要的孩子,才叫做私生子,媽媽,我和妹妹是爸爸不要的孩子嗎?”
思怡的心忍不住發抖,這個時候讓自己的寶貝兒子問出這樣的問題,到底是她的失敗,還是江燕回的失敗?而是的突了。
可是,她如何做到不怨恨?
“不是,寶貝,你是媽媽的寶貝!”她的聲音在泣血,可是全世界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可是爸爸不要我們……”北北啞着嗓子,吸了吸鼻子,還是有眼淚掉了下來。
思怡張了張嘴,這個時候竟然啞口無言。
她能說什麼?她還能說什麼呢?
江燕回,我明明跟你說過,不管怎麼樣,都不能傷害到孩子,可是爲什麼你就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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