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對於川延很縱容。”
任景大膽猜測,“這件事和他有關係?”
裴礪食指輕輕叩着沙發,“當初程肅被綁架,是於川延搞的鬼,如今她知道了,誤會我有心玩弄她。”
這事已經過去一年了,回憶起來有些遙遠,當時裴礪不讓任景插手這件事,就是知道和於川延有關。
裴礪閉上眼,仰着頭靠在沙發上,緩緩道,“於川延他爸,是死在我爸的槍下。”
任景不可置信,脫口而出,“聽說你們兩家是世交。”
裴礪輕嗯了一聲。
當年裴青鋒風華正茂,是s市重案組的局長,戰功顯赫兩袖清風,出了名的百姓父母,於川延的父親也不弱,苦心訓練,做了副局長。
兩人的關係就如同現在的裴礪和於川延,無話不談,戰場是缺一不可的伴侶,生活中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直到有一次裴礪和於川延一起回家,路過他爸上班的地方,老遠就聽見一聲震耳的槍響。
裴礪當時跟白白淨淨揹着小書包的於川延說,“我爸又在練槍法了,我想學他不教我……”
埋怨沒有說完,兩雙腳定在了門口。
當時於川延還是笑着的,反應懵懵懂懂很天真,即使看見地上倒在血泊裡的是自家父親,臉上的笑都來不及收去。
那邊裴礪十歲,於川延八歲。
裴礪看見他引以爲傲的父親收起手槍,一身黑色的警服,踩着軍靴離開。
無情得可怕。
從此以後裴礪和於川延之間就隔了一層無形的膜,儘管於川延一切都很正常,彷彿什麼不計較,但是裴礪知道,於川延一直在計劃着什麼。
當年裴青鋒爲什麼要打死於川延的爸爸,裴礪沒有說。
任景也不會多嘴。
“所以這就是於先生計劃中的事麼?”
裴礪搖搖頭,“遠沒有這麼簡單。”
任景不懂,“如果要報復,爲什麼他不直接對付市長,而是對你下手?”
是無法抗衡嗎?所以把仇恨疊加在裴礪身上。
裴礪說,“你想想爲什麼他要把目標轉移到程肅身上?”
任景心裡其實有個答案,他斟酌了一下還是問,“是想間接傷害裴先生?”
裴礪點頭,“裴青鋒就我一個兒子,要是我出點事,最痛苦的是誰?”
這麼一分析,於川延內心的黑暗可想而知,裴礪視他如己出,爲了報復裴青鋒依然下得了毒手。
任景明白之後有些驚訝,“程小姐在你心裡的位置……”
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在他裴礪心裡,程肅的位置已經排在父母之後,萬人之上了。
任景曾掏心掏肺的愛過一個人,深有體會。
裴礪有些無力,程肅被於川延利用是他意料外的事,太措手不及,他只能將計就計。
“最近你注意點程肅那邊,這件事你別插手。”
“明白。”
想到什麼,任景又說,“市長讓你結婚,是不是也是於先生故意的?”
說到這裡裴礪眼睛突然睜開,不爭道,“他這是瞎起鬨,說程肅配不上做他兒媳婦。”
本來裴礪打算先讓他高興兩個月,他既然要這麼作,那就陪他作。
“裴先生不會擔心於先生對市長怎麼樣麼?”
裴礪幽幽道,“於川延還不敢對他怎麼樣,至少目前是。”
裴礪眼裡很疲憊,這一個月一直被裴青鋒變着法的折磨,訓練不斷,加上思念程肅,剛剛看見程肅哭,他差點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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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不夠,如果順着於川延的計劃走,還要讓程肅更加痛苦一點。
“給我點支菸。”裴礪扔過去一個煙盒。
任景幫他點上,煙霧遮住了他眼裡的痛苦,眨眼又恢復如常。
“我已經很久沒吃到她做的飯了。”裴礪喃喃了一句。
任景看着這樣的裴礪,心裡有些泛酸,這是二十七年來他第一次動心,這樣的身份註定不能風平浪靜。
……
程肅在肯德基店裡坐了很久,餓得快要暈過去時,纔想起行李忘了拿。
手機銀行卡都沒有,程肅沒辦法,只好趁着還有一點力氣又回去一趟。
所幸任景還在,聽說是回來取行李箱,立刻幫她拿下來。
“我送你回去吧。”任景幫她提着箱子,替她撐着傘。
裴礪坐在一輛員工車裡,抽着煙打量不遠處的兩個人。
他知道程肅會回來拿東西,所以一直在公司,但看到她出現在樓下時,還是選擇了隱退。
程肅想拒絕,但她實在太餓了,說話都沒力氣。
任景開車送她到附近的酒店,下車之後還給她買了飯。
程肅心裡微微觸動,麻木的手指拿出一百塊錢給他,任景條件反射的要拒絕,想到什麼還是接下了。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之前的被註銷了。”任景遞過去一張名片。
程肅嘴巴動了動,還是沒問。
任景說,“裴先生的手機一直被市長扣着……程小姐要他的新號碼嗎?”
程肅往後退了一步,“不用。”
說完轉身就走,也忘記了還傘。
吃飽了飯,程肅強行睡了一會,才恢復了一些力氣。
她想這次樓下不會再有裴礪派來的人了,她想做什麼做什麼,想見誰見誰。
她已經放了狠話,老死不相往來。
在公司她一聲聲質問的時候,哪怕他親口說一句我喜歡你,她也會不顧一切原諒他。
哪怕,他和別人結婚,她做一個黑暗裡的情人。
她甘願墮落啊。
程肅自暴自棄的把臉埋進枕頭,哭得心臟不停抽痛,窒息得像即將缺水死亡的魚。
忘記了開暖氣,程肅半夜被冷醒,蜷縮着身子無聲流淚,她想起爸爸生前對她喜笑顏開的模樣,想起以前溫暖的種種,想起裴礪抱着自己入睡,想起他蠻橫霸道強迫自己不準熬夜。
歷歷在目,痛徹心扉。
不知道這晚上是怎麼熬過去的,程肅被冷醒之後就一直看着天花板,直到天大亮,她才如傀儡一樣坐起來。
她和林澈好了大學四年,曾付出最好的青春,即使被背叛,疼痛也遠不如裴礪傷她的千分之一。
她此刻內心一片麻木,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不知道坐了多久,程肅才顫着手拿出任景的名片,按着上面的號碼打過去。
於川延約了裴礪去打檯球,打了幾個小時不分勝負。
最後裴礪讓他一球,這事纔算完。
空曠的檯球室只有他們兩個人,於川延把杆子扔在桌子上,發出一聲迴音,“到點了啊,要去吃點什麼?”
裴礪神色淡淡,“下雨天你找我出來就問我吃什麼?”
於川延哼笑了一聲,撐着裴礪的肩膀說,“你的那個小情人昨天來找我了。”
裴礪面無表情道,“有屁就放。”
“嘖,你都不問問我她找我幹什麼?”於川延繞着裴礪轉,“我看你挺稀罕她啊,怎麼突然這態度了?”
裴礪說,“一個月沒見了,忘記了。”
於川延哈哈笑着,迴盪在臺球室裡。
在一旁玩手機的周陵兒聽見笑聲走過去,靠着裴礪問,“你們說什麼啊這麼開心?”
裴礪拍了拍手往外走,頭也不回道,“說你的牀上技術不錯。”
於川延勾起脣角,跟了上去。
周陵兒也不覺得難堪,因爲她太清楚自己的價值,一切以他們開心爲主。
在電梯裡時,於川延撞了下裴礪的肩膀,“你幹嘛啊,臭着一張臉,等會吃什麼?”
裴礪沒有答話,電梯緩緩停下,然後慢慢打開。
三個人的腳步都沒有動。
程肅站在電梯門口,雙手攪在一起,睜大眼睛看着裴礪。
於川延率先吆喝,“要我們先走嗎?”
裴礪一句話沒說,只看了程肅一眼,邁起長腿走出去。
跟程肅擦肩而過時,裴礪的手臂被人拉住,即使穿着厚厚的外套,也能感受到她的顫抖和小心。
裴礪停了下來。
程肅聲音裡帶着討好和哀求,“我們能聊聊嗎?”
於川延咳了一聲,拍了拍裴礪的肩膀,“那個,我和你未婚妻就不打擾你了啊,我一邊吃飯一邊等你。”
說完掉頭就走,裴礪說,“不用,等我一起。”
然後抽回手,看也不看程肅一眼往前走去。
於川延笑得幸災樂禍。
程肅小跑着跟上去,啞着嗓音喊,“裴礪,裴礪……”
裴礪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他說,“不是覺得我玩你麼?還來找我做什麼?”
程肅愣了一下,連忙搖頭否認,“我沒……沒有……”
於川延吹了一聲口哨,勸道,“你看看人家大老遠來找你多可憐,談談唄,指不定來要分手費的呢?”
程肅的目光一直鎖着裴礪,任何人說話都聽不進去。
裴礪表情冷漠,對程肅說,“給你十分鐘。”
於川延笑道,“慢慢聊,我就不等你了。”
說完對周陵兒揚揚下巴,兩人一起走出會所大門。
程肅微微低着頭,不安的攪着手指,和裴礪站在不顯眼的角落裡。
裴礪雙手插兜站得筆直,等着程肅開口說話。
他很想一走了之,但是聽見程肅在後面喊他的名字,他又狠不下心。
程肅躊躇了好一會,似乎是怕時間不夠了,連忙結巴道,“我想了想,我那個……我想問你,你爲什麼不喜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