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代的農村人普遍都不富裕,李家在李宅村裡算是最爲窮困的人家之一,村裡不少略微富足的人家都暗地裡看不起這家人,但也有好心的鄰居幫助過他們。
一年前,三十二歲的李孝鷹也是經媒人介紹了好幾回才認識了現在的蘇雅凡,雖說農村人大多純樸,但勢利起來不比城裡的有錢人好多少,大多數女方父母嫌棄李孝鷹家窮,家裡又只有兩套破舊的平房,怕自家女兒嫁過去吃苦,紛紛委婉回絕了。
蘇雅凡是個溫柔善良的美人,家裡條件也不好,但比起他們家要好些,蘇雅凡的父母算是讀過些書的半文化人,思想開明通透些,覺得女婿人好勤快比錢重要多了,也清楚女婿家拿不出那麼多彩禮錢,因而只收了常規彩禮錢的三分之一。
原本兄弟二人一同住在後面不大不小的平房裡,自從李孝鷹與蘇雅凡結婚後,他怕打擾夫妻二人的生活,便主動搬到了前面林繡嘉住着的偏小的平房裡。
李孝鷹在離村六公里的一家傢俱廠做木匠,因手藝好,頗受老闆喜歡,工錢也比普通的木匠高些,而蘇雅凡勤快賢惠,時常幫着兄弟二人在家養雞種菜,嫁過來的時候還帶了一臺有些舊的縫紉機,閒的時候就替人縫補裁剪衣服賺些小錢貼補家用。
李勇深今年已經三十一歲了,這幾年媒人也幫他問了不少人家,但一聽他家連彩禮錢都湊不齊,紛紛連面都不見就直接拒絕了。
李孝鷹結婚前存下了些錢,但那些錢全部用在彩禮和辦酒席上了,而李勇深本來就比李孝鷹賺得少很多,多年存下來的錢只夠常規彩禮錢的三分之一,而酒席更是沒錢辦了。
張綠妹今年三十四歲,比李勇深足足大了三歲,平時靠做草編賣錢維持生計,她家雖然也只有一箇舊平房,但房子周圍的院子挺大,相比之下比李勇深家稍微好些,由於她是年紀頗大的寡婦,又有個兒子,想要再婚也沒那麼容易,因此她家託媒人介紹的時候說了,只要人老實,男方家窮點沒關係,彩禮錢可以少要些,酒席也可以從簡,但希望男方能入贅她家。
定親這一天,媒人與兩邊的親家齊聚在李孝鷹事先定好的小飯館裡吃晚飯,林繡嘉一個紅包慈祥的笑着遞給張綠妹,張綠妹懂事的叫了聲“媽”後開心的接過紅包,隨後張綠妹的爸媽也給了李勇深一個紅包,李勇深高興的道謝道:“謝謝爸,謝謝媽。”
張綠妹的兒子張形偉今年十二歲,定親這一天也來了。
張綠妹領着張形偉走到林繡嘉、李勇深、李孝鷹與蘇雅凡面前笑着輕聲說道:“阿偉,快叫人啊。”
張形偉絲毫不怕生的笑着叫着“奶奶、爸爸,叔叔,嬸嬸”,林繡嘉、李勇深與李孝鷹輕笑着各自給了張形偉一個小紅包,張形偉懂事的一一道謝着。
李勇深聽着這一聲聲“爸爸”,心裡樂開了花,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以後也是自己的兒子了,第一次當爸的滋味不禁讓他有些像在做夢似的。
吃晚飯的時候兩家人和睦的聊着天,張綠妹溫柔的爲李勇深夾着菜,張形偉乖乖的坐着吃飯,也不多話,這一幕被林繡嘉、李孝鷹與蘇雅凡看在眼裡,不禁內心有些欣慰。
吃到一半時,雙方開始商量着李勇深與張綠妹的婚事,最終挑了個黃曆上的吉日,定在四個月後結婚,也就是二月十二日,各中細節雙方也都在媒人的見證下達成了共識。
二人定完親後,李勇深幾乎每天都會到張綠妹的張家村裡去看她,還會陪着張形偉寫寫作業或是一起玩耍,有時候也會帶着她與張形偉到自己家裡吃個飯,跟家裡人多熟悉下。
二人的婚事在兩個村裡迅速傳開,面上大家都恭喜着二人,但私底下也有不少閒言碎語。
農村男人雖然窮些,但入贅的事還是很少有的,因爲普遍都覺得入贅太丟人,相當於變相的吃軟飯,因此一般能湊得到錢娶得起媳婦的男人都不會選擇入贅。
李宅村的村人有的私下說李勇深入贅過去等於是幫張家人養兒子,就算生了親子女,也是姓張不姓李,太吃虧了;也有人說張綠妹的命硬剋夫,爲人小氣刻薄,李勇深入贅過去將來還指不定怎麼樣呢,不過這種話只有張家村的少數人私下在說,並未傳到李宅村。
二月一日,天氣很冷,天空烏雲密佈,卻又怎麼都沒下下來雨,李勇深與張綠妹就在這一天下午拍了八張黑白結婚照,也將結婚手續辦妥了。
大喜之日很快就到了,按照當地風俗若是男方入贅女方家,那麼男方家只需給女方家極少的彩禮錢聊表心意,兩家人的酒席都按照事先的約定菜式從簡,但場面上該有的一樣也不缺。
農村人擺酒席場面都很大,一般都要三天,第一天與第三天是近親與花錢請的廚師一行人吃個簡單的酒席,第二天才是正經的大喜之日,除了要請七大姑八大姨的近親與遠親前來喝喜酒,還有村裡少數幾家祖上同屬一脈的全家人前來喝喜酒,餘下的同村人都是一家兩三口人來喝喜酒,因而算下來李勇深家這次擺了三十桌,算上彩禮錢,李勇深兄弟倆幾乎花光了家裡所有的積蓄,而張綠妹家還要算上前夫那邊的近親,一共擺了三十五桌,也花費了不少積蓄。
新婚之夜,李勇深見着一襲大紅色裙子的張綠妹不禁內心一甜,憨笑了下,直到第二天醒來還覺着自己彷彿在夢裡。
新婚頭一個月,一切都很好,張綠妹每天早起爲父子倆洗衣燒飯,閒的時候就做草編與打掃房子,而李勇深工作日接送着張形偉上下學,有活的時候去替人修繕房子賺些工錢,沒活的時候就在家整理房子裡堆積的雜物,看到屋頂有些漏水,便扛了八角扶梯爬到屋頂上修繕,看到房間裡燈泡壞了,便買了新燈泡換好。
有一天晚上,張綠妹神情悽悽的嘆了口氣,李勇深見她不開心,自己心裡也不好受,慌忙關心道:“綠妹,你咋了?”
張綠妹握着他的手,一頭靠在他的懷裡,欲哭無淚的說道:“勇深,按理說我們結了婚就該有個自己的孩子,可是我們家如今沒什麼積蓄,阿偉也還小,我怕現在就要孩子會影響阿偉的學業,而且我們也暫時沒錢多養一個,所以我想我們就晚幾年要孩子吧?”
李勇深一聽心情也有些失落,雖然張形偉挺乖巧的,他也拿他當親子看待,可心裡終究還是想要一個親生孩子的,他也早就想過了,若是有了親生孩子,兩個孩子不分親疏,他都會待他們好。
張綠妹見他不做聲,便當真哭了起來:“我知道委屈了你,可我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咱大人苦點沒什麼,可我不想我們倆的孩子一出生就跟着我們吃苦受罪。”
他聽完這話覺得有些道理,見她哭得傷心,內心更是心疼得緊,當即無措的哄道:“都依你,你別哭了。”
張綠妹見目的達成,當即破涕一笑,在他臉頰上輕輕親了下,一臉媚態的說道:“不早了,我伺候你睡覺。”
他臉頰微紅的輕輕“恩”了聲。
她見他如此,不禁掩嘴輕笑道:“我們結婚都有些日子了,你一個大男人怎比我還害臊呢?”
“你是我第一個女人。”他聲音極輕的老實說道。
一聽這話,她臉上的笑意更深:“你這人真是讓人喜歡得緊。”
他一臉受用的憨笑着,歡喜的抱緊她。
白日裡她都是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可一到晚上她就好像變了個人似得熱情似火。
五天後的夜裡,她心裡盤算了下,隨後溫柔的靠在他的懷裡吹着枕邊風:“勇深啊,我家本來有好幾畝地,但我前夫過世後我要忙着照顧阿偉,也沒時間種地了,何況我一個女人家力氣不比你們男人大,如今我們是一家人了,以後的日子還長着,用錢的地方還多着呢,要不我們就種些蔬菜水果什麼的,再養些雞,到時候賣了也能掙些小錢,我們的日子也能好過點。”
他覺得有道理,便聽話的依了她,第二天送完張形偉去學校後,便立馬回家扛着鋤頭與她一起去了田裡,田裡荒廢了兩年,長滿了雜草,他賣力的鋤着草,鬆了鬆土,而她在一旁幫忙將雜草搬去河邊,還時不時的拿出毛巾替他擦着額頭的汗。
開春的時候,夫妻二人一同在田地種了些蔬菜水果,他在前面的小院子裡搭了個雞棚,去市場上買回了十五隻小雞養在裡面,又拜託李孝鷹從傢俱廠裡帶回了些木屑鋪在雞棚地上。
漸漸地,雞養大了開始下蛋,蔬菜水果也都有了收成,她就將雞蛋與蔬菜水果放在籃子裡騎着三輪車去鎮上賣錢,只留極少一部分自家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