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歡和喻正仁在葬禮過後就搬回了康平路,期間展媽媽從小城趕到上海停了三天就又匆匆回去了,她實在放心不下獨自在家的老伴。走的時候,叮囑言歡一定注意營養和保健,踏進三十的門檻,和那些年輕人終是不一樣的。
登機口喻正仁長身玉立挽着行李箱,挺拔的站着。他默默的望着這一對難捨難離的母女細聲的交談,偶爾迴應一下展媽媽拜託的目光,他微點了頭,怎麼能不用心去呵護呢,不論她和肚子裡的小生命,都將是他今生最重要的守護了。
“媽……明年過了年就來好嗎?”言歡扯着母親的衣袖依依不捨。
展媽媽笑着拍拍女兒的臉頰,點點頭答應。
言歡的眼角含着淚和喻正仁對視了一眼,她是真的捨不得母親的離開,尤其是正仁剛剛失去母親的時候,要是媽媽能留在上海就好了。可她不能那麼自私,小城還有爸爸在做康復治療,他需要展媽媽的照顧。
喻正仁走上前來摟住了言歡的肩膀,向展媽媽說。
“媽……您不用等過了年再來,等爸的康復療程過了就來上海吧,住我們原來的房子,也方便我們照顧。”
言歡感激的捏了喻正仁的手一下。
婆婆的離世,對言歡最大的觸動就是覺得愧疚,生前沒有盡心伺候,就連團圓飯這四年多也是少之又少,逝去的遺憾她不想在以後的日子裡重演,所以纔會主動提出了搬回康平路居住,和孤獨的喻父一起生活,言歡是懂事的,她希望能用一顆真心把冷清的喻家拯救出來。
自己的父母也是一樣,經過了這麼多的事,她早就想圓了很早的夢想,和爸爸媽媽在一起,讓辛苦了一輩子的他們得以在她的陪伴下頤養天年,這個願望她從未在喻正仁面前提過,卻不想今天他卻幫她說了出來。
展媽媽欣慰的看着他們微笑點頭。
每一個做父母的盼望的不是兒女們的大富大貴,而是能夠經常的歡笑相聚,就像現在這般一樣,溫馨美好順遂。
回去的路上,言歡說到街口的超市停一下,她要去買些食材,保姆阿姨說今晚想做紅燒黃花魚,她出門時答應捎回家去。喻正仁在路口的停車帶放下言歡,他還要趕回世紀,堆積如山的工作在等待着他去處理。
言歡下車的時候忽然停下關緊了車門,她表情很嚴肅的對喻正仁說。
“我明天要去上班……”
喻正仁聞聽就冷了臉,他搖了搖頭。
“不行……我一定要去……”
“晚上再說……你忘了媽剛纔的叮囑嗎?”他不看言歡,而是幫她打開了車門,側身的時候,他結實的手臂擦着她的胸口滑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的臉一下就紅了。
“我不管……就這麼定了……回家你肯定就不願意和我談了……走了……開車小心。”言歡垂着通紅的臉頰,噗的就蹦下了高高的車座。
在聽到身後那人提高了幾乎八度的驚呼聲,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多麼驚險的動作出來。
不敢看後面,她提着大大的揹包就朝不遠處的超市入口跑去。
喻正仁惱怒無奈的看着那抹細瘦的背影逃也似的一會就沒了蹤影,最後也只能以一聲嘆息開車遠去。
這就是展言歡的真性情吧。
拋卻了怯懦和哀傷,神經大條但是讓他感到無比溫暖的女人。
她是他的。是自己的妻子……
可能連喻正仁都沒有發現自己竟是破天荒第一次帶着笑容走進公司大門的。
“喻總……好。”
“喻總……好。”
秘書們伶俐的聲音後面似乎和往常也有着不同,在那樣一張如沐春風的俊朗笑顏裡,誰還會有那麼多公式化的顧慮。
推開辦公室的門,首先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窈窕的背影,坐在他刻意爲言歡打造的餐檯椅子上,背對着門的方向看向落地窗的外面,她似是看得極爲專心,連他大步進門都沒有發覺。
把門虛掩,他站在那裡輕咳了一聲算是招呼。
那人終於意識到什麼,把頭轉了過來。見到是他,臉上的落寞馬上轉變成笑顏如花,瞬間就點亮了整個空間。 這纔是賀芝蘭吧,從小到大永遠都是明麗照人,奪人眼球,剛纔的落寞和傷感都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身上纔對。
“正仁……”
喻正仁朝她頷首微笑,眼神閃爍中帶着莫名的疏離。他走到辦公桌前,解開袖口的扣子,翻看一些急待處理的文件。邊看邊用問詢的語氣問她。
“是問關於合作案的事嗎?……一切都很順利,一期工程就要完工了。”
賀芝蘭的嘴角扯起了一絲苦笑,她像是來談公事的麼?
“我們……能不能談一談……正仁。”
喻正仁這才放下了手中正在看的文件,側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走了過去坐在了慣常午飯的的位子和她隔着不遠的距離相看無言。
“伯父好嗎?……”賀芝蘭在心中喟嘆,他真的是太過出色的一個男子,不管怎樣的表情都可以令她心動,就算是這樣冷漠相對的一個眼神也是如此的撼動她的心。
“嗯……還好。”
賀芝蘭把一對翠綠的玉鐲拿出來,輕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
“我想……這個東西我戴着還是不太合適……”
她慢慢站起身來,向面無表情的喻正仁緩緩說道。
“世紀的合作我留給了這邊的徐經理,凡事可以找他……我明天上午的飛機,要回去了。”
喻正仁沒有回答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眼神睨了她一眼,然後就垂下了濃密的眼睫。
“我能不能向你提最後一個問題……正仁,請你誠實的回答我,好嗎?”
他擡起眼點了點頭。
賀芝蘭吸了口氣,撐起勇氣問出了自己一直以來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你……有沒有……有沒有真正愛過我……”
這是一個爭取愛情失敗的女人最想找回的自信和自尊了,她是一個平凡的女子,也同樣會在這樣的時候彷徨無依,說是要一個答案,不如說是給自己年少時的那段純真找到一個真實的肯定。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長久的沉默讓她就要絕望的時刻,她看到他微微的點了點頭。
“有……”
她捂着嘴扭轉身體再無留戀的奔出了門去……
夠了……這樣就夠了吧。
任淚水在臉上肆意的奔流,任身後傳來一陣陣驚呼的聲音,她不在乎了,一點都不在乎了。
謝謝你,正仁。
想來再見面時,她一定可以不再這樣狼狽的潰逃!
喻正仁握着那對碧綠的玉鐲,聲音極其微小的說了聲。
再見……芝蘭。
再見……我的竹馬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