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 巧合纔是真正的麻煩所在。
宋逸決定兵分兩路——他交代Joshua負責厲佳的心理建設,萬一驅趕Alina失敗,過去的事情敗露, 也可以確保厲佳能夠承受並原諒他;而他則一心一意地對付Alina。可風雲變化快過他的深思熟慮, 彷彿老天非要搞點麻煩出來才甘心……
Alina並沒有刻意去跟宋逸理論, 她知道, 宋逸遲早回來找她的, 可她萬萬沒想到,只是趁雨過天晴,出門散個步, 她竟然遇見了剛從廣州飛回來的厲佳。
厲佳拖着個小行李箱,在公交車站牌下等待, 臉上顯出奔波後的疲倦, 肩膀也鬆垮垮地垂着, 她朝來車的方向望了望,不遠處的紅綠燈前停着一長排隊伍, 就是沒見自己需要的公交車,她很想打車,但現在是出租車交接班時間,恐怕打車的速度比擠公交車更慢。
又是一長隊車流走過,厲佳越發顯出不耐, 乾脆往後退了退, 豎起行李箱, 坐在上面休息, 無趣地打量着來來往往的人們……
在這個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龐大人羣當中, 金髮碧眼白皮服的外國人顯得非常醒目,厲佳一眼就認出了Alina, 不是她對人過目不忘,而是任何女人都不會忘記情敵的模樣。她盯着Alina,不動神色地等她走過去,打算假裝不認識。但,Alina並不這麼想,她感覺到有人在盯她,便順着感覺望過去……
“厲佳。”Alina用着生硬地中文,叫着她的名字,雖然厲佳在Alina注意到她的瞬間別過頭去。
聽到Alina叫她,厲佳微皺眉頭,發覺自己是個蠢蛋,爲什麼要去看Alina呢?她回過頭,勉強擠出笑容,“嗨,Alina。”
然後,厲佳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些什麼,只記得Alina用英文邀請她去附近的西式餐廳坐坐,於是,等她一片混沌的大腦平息下來,自己已經坐在黑色長方桌前了。服務員爲她們端上了檸檬水,厲佳接過,毫無意義地晃動着杯裡的水,目光始終不願意跟Alina相接。
“厲佳,關於宋逸,我希望你最好做出讓步。”
Alina雖然斟酌了很多遍,但她的話依然讓厲佳倍感不爽,她擡眼看了眼Alina傲慢的嘴臉,緩緩開口,“我以爲你們英國女人向來討厭中國男人,一直想不出什麼原因來,不過我現在明白了……”她露出令Alina抓狂的鄙夷笑容,不再多做解釋。
“你什麼意思!?”雖然厲佳的英文不夠標準,但Alina光憑她可惡的笑臉就夠氣的了。
厲佳面不改色地看着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的Alina,不作表示,依然搖晃着手裡的檸檬水,也不品嚐,好似什麼都不在乎。
Alina穩了穩情緒,喝了一大口手邊的檸檬水來掩飾自己的失態,“是宋逸來追我的,我們倆原本打算在倫敦郊外的天主教堂裡結婚,這是他在訂婚時向我保證的。”她前傾身體,雙手撐着桌邊,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威脅,“我不希望你的出現成爲我們的障礙。”
放下杯子,厲佳雙手環胸,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該變得激動一點,“你和宋逸訂婚了?”她覺得心很冷。
“他和你只是玩玩,就像過去那些女人一樣。”Alina見厲佳臉色有異,但她並沒有往心裡去,甩出致命一擊,勝利在握地看着厲佳。
服務員還沒把咖啡送上來,厲佳便低着頭離開了,她摔下一百元,不願讓Alina替她付錢,她不想被玩弄後,再丟失尊嚴。
回家的路上,睡意一波一波地襲來,Alina的一番話並沒有激起厲佳洶涌的怒火,反而,平靜異常,但她的臉色是青白的。厲佳站在門口,掏出鑰匙打開緊閉的門……
Joshua捧着本厚實的英文書從宋逸的臥室裡走出來,驚訝地側頭看向她,“厲佳,我正好找你有事。”他將書合上,露出無害的微笑,多嘴地補充了一句。“宋逸出去了。”
“待會兒再說。”她放下行李,一股腦地鑽進自己的房間,鎖上,她覺得四肢拖着千萬斤重物,倒在牀上便沉沉睡去。
Joshua呆呆地看着鎖上的門,心想:宋逸晚上回來有麻煩了。
晚邊8點,宋逸才姍姍來遲,Joshua早就在客廳間焦慮地來回踱步,不詳的預感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宋逸,你怎麼這麼遲纔回來……” Joshua像個責怪丈夫晚歸的妻子,令宋逸很不舒服,他推開湊上來責問的Joshua,淡淡地回答,“Alina比想象中更難對付,她根本就不搭理我。”
他來到沙發前,重重地坐了下去,長吁,“佳佳有回來嗎?她睡了?”宋逸頭痛地倒在沙發把手上。
Joshua靜靜地站在一旁,跟他保持一段距離,“佳佳有點不對……你要有心理準備。”他說完,望向厲佳的房間。
“什麼意思?”剛纔還在頭痛的宋逸聽到這話,突然跳了起來,“她怎麼了?你說了什麼?!”他目露兇光,步步逼近Joshua。
Joshua在心裡喊冤,真是“紅顏禍水,致兄弟反目”。“我還什麼都來不及說,她便把自己鎖在房間裡,晚飯也沒吃……”
敏捷地翻過沙發,宋逸來到門前,從口袋裡摸出備份鑰匙,可他打不開,冷靜了幾秒,他自我安慰:或許厲佳睡着了。宋逸輕輕地敲門喚她,可不管他敲多久,裡面也毫無動靜。
厲佳是睡着了,但她知道自己不太妙,一個白衣女鬼從頭到尾纏着她,厲佳知道這個夢意味着什麼,但她無力反抗……
宋逸和Joshua合力撞開門,厲佳呈大字倒在牀上,衣褲如剛進門一樣,她好像是睡着了,但又像是昏迷,不論宋逸如何搖晃她、喊她都無法喚醒。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宋逸)
白衣女鬼是抑鬱的象徵,她死死地纏住厲佳,不讓厲佳有喘息的機會。厲佳想醒過來,但她做不到,越是掙扎越是清醒,她越痛苦。
“他只是和你玩玩……”
其實,她早應該知道,宋逸對她有恨,而且他有理由,也應該恨她。每次發狂,只有他的聲音能立刻令她平靜下來,可見她有多麼無恥,無恥到傷害他,還要她來拯救,這次不,她不要再被他拯救……
“……佳佳,你聽不見我的聲音嗎?你不要嚇我,快醒來,是我啊,你爲什麼不醒來?”宋逸發了瘋地將軟綿綿的厲佳抱在懷裡,他害怕失去她,他不明白爲什麼一向管用的呼喚,如今變得蒼白無力。
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們無法掌控,Joshua撥打了120,雖然他心裡猜測是精神問題,但他不敢排除生理上的疾病。但如果是精神上的問題,他又該如何處理呢?厲佳根本就不給人機會。最重要的是……還有誰的聲音能達到她的心裡?
潔白的病房裡,厲佳靜靜地躺在鐵架牀上,手上掛着點滴,已經兩天了,所有檢查都指向精神問題,厲家、宋家全體人員都默默地守在她的身邊,而宋逸則更是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安妮抱着一束百合,走進來,她知道厲佳看不見百合,但她希望百合的香味能穿透厲佳的世界,“厲軍。”安妮將花交給他,然後站在宋逸身後,“你該回去洗把臉,厲佳醒來第一個看見的是你,她不會希望看見你這麼落寞的樣子。”
宋逸只是閉了閉眼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握着厲佳的手,緊了緊,拉向自己的胸口。
“安妮。”Joshua和易欣站在角落裡喚她。宋逸不讓易欣靠近,所以易欣一直躲在Joshua的身後。
“過來。”Joshua招手,有點急,安妮能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事情的嚴重性。她無聲地退出來,跟Joshua和易欣一道走出門外。
“所有人都試過了,就剩你一個……” Joshua沒頭沒腦地用英文說。
“試什麼?”安妮好奇地打斷,目光在焦急的Joshua和易欣之間徘徊。
“跟厲佳說話。她似乎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她這種狀態拖得越長,情況越危險。”易欣着急地抓住安妮的衣角,一副“你是最後希望”的表情,重複着Joshua說過的話。
Joshua待易欣說完,補充道,“你瞭解安妮,用你自己覺得最有效的方法去刺激她。”
“有誰知道,這是誰引起的嗎?”安妮本想回去嘗試跟厲佳說些什麼,忽然心生疑惑。
“Alina。”易欣狠狠地說,但她心裡的某一處其實是同情Alina的。畢竟,如果換成是她,在訂婚宴上發現自己的未婚夫跟別人調情,也會憤而離去,但誰又會知道宋逸追去意大利後會遇見真愛呢?
安妮回頭,撥開厲家兄弟,在病牀的另一邊坐下,她小心地捧起厲佳在掛點滴的手,“你這個笨蛋!”她憤怒的聲音在病房上空停滯,所有人都驚呆了,都忘了要阻止她。“你愛宋逸愛得死去活來吧?!既然愛得死去活來,幹嘛不自己睜大眼睛看看?!看看清楚而不是去聽Alina的一面之詞!!!你是白癡嗎?!敵人宣戰的時候,誰不是把自己說得天花亂墜的!!!”
“安妮,你在幹什麼?”離安妮最近的厲義連忙將她拉離,但安妮哪肯乖乖就範,死死地霸主牀沿。“厲佳你這個懦夫!!!你就被自己嚇死算了!!!成天擔心宋逸恨你,覺得自己虧欠他,有什麼用?!你要是真覺得自己虧欠,那就坦坦蕩蕩、毫無保留地去迴應宋逸對你的感情!!!而不是躲起來!!!!”安妮被厲家三兄弟高高地擡起,硬生生地送到門口。
“安妮,你瘋了嗎?你爲什麼要對厲佳大喊大叫,她已經夠受的了,你想讓她躲得更深些嗎?”厲勇氣得不輕,但他有礙於安妮是女人,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拳頭。
安妮在走廊上站穩,狠狠地推開咄咄逼人的厲勇,“你才瘋了!你瞭解自己的妹妹嗎?”
“還是沒用嗎?”Joshua看着牀上依然面色蒼白的厲佳,失望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