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仁極力尋找着雷霆有可能感興趣的話題,但很遺憾,對方對他本人非常不感興趣,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兩個孩子身上。
韓卓宇正認認真真的吃飯,動作極有規律,總是一口青菜就一口白飯,細細咀嚼後吞下;一口肉菜就一口白飯,細細咀嚼後吞下,雖然臉上沒什麼表情,但黑白分明的眼眸正散發出虔誠而滿足的光芒。
雷霆頻頻睨他,狹長的眸子裡浸滿笑意。看見這孩子香噴噴吃飯的樣子,旁人的胃口也會好上許多。
小糰子偏頭盯着大哥哥的一舉一動,末了朝自己的碗碟看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他一下一下戳着碗裡的白飯,小小的面癱臉顯得有點呆。
【嘀嘀嘀……】系統顯示小糰子需要幫助。
韓卓宇停下進食,側頭看了看小糰子,又看了看他手邊只有蔬菜的碗碟,從自己的碟子裡夾了幾塊肉過去。
雷霆正要開口阻攔,奇蹟發生了,小糰子夾起肉,慢吞吞放進嘴裡,試探性的咬了一口。
雷霆不自覺放輕了呼吸,緊緊盯着兒子的表情。
又嚼了幾口,小糰子開始皺眉,然後嘩的一聲吐進碗裡。
雷霆的呼吸一下子加重了,強忍失望給兒子倒了一杯水。
韓卓宇擰眉,用譴責的目光盯着小糰子。節約糧食光榮,浪費糧食可恥!他已經被9527成功洗腦了,當然不喜歡看見這種場面。如果是別人他自然不會去管,但小糰子在他心裡卻不是別人。
小糰子迎上他嚴厲的目光,肩膀瑟縮了一下,慢慢慢慢低下頭去,片刻後又擡起來,飛快瞄了一眼,沮喪的發現他還在生氣!
喝了一口水,把奇怪的味道衝下去,小糰子再次夾起帶着牙印的肉塊,視死如歸的放進嘴裡,快速咀嚼後嚥下去,仰頭朝大哥哥齜了齜牙,以表示自己很認真的在改正錯誤。
韓卓宇用力按了按他的小腦袋,面無表情的誇道,“乖!”
雷霆覺得自己的眼眶正在一點點發熱。他閉了閉眼,強自按捺下激動的心情,給兒子碗裡夾菜,雞肉、豬肉、牛肉、魚肉堆滿了碗碟,眼看就要溢出來。
與此同時,清脆的系統提示音響起,【叮~收到雷霆30點感謝值!】
【耶?耶耶耶?宿主你做了什麼?】9527撓頭。大正同志一定是機體外殼破裂,所以正能量泄露了!一定是!
‘我也不知道。’韓卓宇偏頭,疑惑的看了男人一眼,發現他也正用溫柔的眼神看過來,連忙低頭吃飯。
“多吃點菜,你們兩個都太瘦了,得好好補一補。”雷霆恨不得把一桌子菜都塞進兩小嘴裡,一秒鐘把他們喂得白白胖胖。
見兒子模仿着少年的舉動,一口青菜一口白飯,一口肉菜一口白飯,吃得前所未有的香甜,他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把少年留在兒子身邊的決定果然是正確的!
安國仁幾次張口都搭不上話,只得不停照顧妻子和小兒子來掩飾尷尬。這樣一看,倒顯得韓卓宇跟雷霆、雷琛纔是真正的一家人。
飯後,一行六人分兩輛車回家。雷霆坐在副駕駛座,從後視鏡裡觀察依偎在一起的兩個孩子。
雷琛正抓着少年白皙的手掌翻來覆去的看,還主動將手掌放在自己腦門上,嘴裡模擬電流的滋滋聲。韓卓宇面無表情的按了按他腦門,收回手掌。雷琛鍥而不捨的抓回去,繼續抵住腦門,嘴裡滋滋不停。
雷霆不知內情,以爲兩小在玩遊戲,連忙以拳抵脣,防止自己笑出聲來。他從未見過這樣活潑好動的兒子,心裡的滿足感快要炸裂。
【叮~收到雷霆30點感謝值!】
‘我做什麼了?’韓卓宇偏頭。
【大正同志的機體外殼破損了,所以正能量有些外泄。咱們先不管他,快看看小正同志,他在要求咱們放電,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9527恨不能一棒槌把這熊孩子敲暈。本系統的電是能隨便亂放的嗎?
‘怎麼辦?’韓卓宇無數次收回手,又無數次被這熊孩子抓回去頂在腦門,面癱臉有點開裂。自閉症患者的固執果然不能小覷!
【咳,算了,放出一絲逗他玩玩吧。】9527纔不承認他被小正同志萌到了。
韓卓宇點頭,伸出一根食指輕輕抵住小糰子腦門。一道微弱的電流竄出,擊打在皮膚上毫無痛覺,反而酥酥麻麻很是舒服。小糰子睜大雙眼,驚奇的看着大哥哥。正是這道電流讓他快要停擺的心臟重新跳動,讓他從無盡的恐懼中掙脫出來。雖然當時很虛弱,但在被擊中的那一刻他其實是有意識的,他知道究竟是誰救了自己,並且將這個意念刻進了心底。大哥哥果然是超人,真棒!
【叮~收到雷琛50點感謝值!】
【咱們給他做急救的時候他肯定記得。我可不可以認爲這50點是送給我的?】9527的語氣很怪異,彷彿在強壓某種情緒。
‘本來就是你的。’韓卓宇認真說道。
【宿主,9527好高興。我以前只把感謝值看成一組組數據,但其實它們的意義遠遠不止讓我升級那麼簡單。宿主,爲了這一刻的感動,我們一定要把爲人民服務的事業進行到底!】9527熱血沸騰了。
韓卓宇按按小糰子的頭,嘴角微勾又很快恢復面無表情。
雷霆含笑望着兩小,心裡前所未有的滿足。
車子緩緩駛進政府大院,停在D區停車場。雷琛心有所感,立即箍住大哥哥手臂,小短腿盤在大哥哥腰上,十足十的狗皮膏藥。
韓卓宇面癱着臉把他扒拉下來,下一秒又被纏住,再扒拉,再纏……兩小就這樣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雷霆早已下車,就站在車門邊看着他們,不但沒有制止的意思,臉上還帶着極其愉悅的笑容。要不是怕打斷他們,他幾乎想要大笑出聲。兒子的眼睛正在發亮,雖然是不捨的淚光,但那注入了感情的眼眸卻比天上的星辰還要耀眼,叫雷霆怎麼也看不夠。
他曾經無數次的期望過這雙空洞的眼睛能夠顯現出世界的倒影,然後又無數次的陷入絕望……然而他做不到的事,少年卻做到了。在那樣的時間那樣的地點讓兩個同樣孤獨的孩子相遇,這也許是上帝的安排。
雷霆從不是感性的人,但眼下他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把頭偏向別處,滿足的喟嘆,暗暗把眼眶的熱度逼退。
【叮~收到雷霆20點感謝值!】
清脆的系統提示音絲毫沒有引起少年的注意,他正忙着把小糰子從身上撕下來。
安國仁和雷麗珍見韓卓宇總不下車,想要過來詢問。
雷霆威嚴的目光掃過去,阻斷了他們的動作。
雷琛才四歲,哪裡是大哥哥的對手,堅持了十分鐘就歇菜了,眼淚汪汪的攤在後車座上。
韓卓宇按按他腦門,無情的擡腿想要離開,卻被彎腰坐進來的雷霆擠到了角落。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小宇,叔叔想請你幫一個忙。”雷霆溫和一笑,擺出促膝長談的架勢。
韓卓宇低着頭,縮着肩膀,把小糰子抱到身前格擋。雖然不像一開始那樣害怕這個男人,但跟他捱得這麼近還是會緊張不安。
歇足了氣的小糰子立馬手腳並用的纏上。
少年的面癱臉有點開裂,雷霆卻愉悅的低笑起來。好容易收住笑,他直直看進少年眼底,用最真誠的語氣懇求道,“我想請你留下來陪伴小琛。我不打算帶他回帝都,因爲他是在帝都被綁架的,回去會勾起他不好的回憶。我請了一個月的長假,希望能陪伴他度過這次難關。但是不瞞你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從他出生到現在,我陪伴在他身邊的日子很少,他會變成今天這幅模樣,我要負最大的責任,也是因爲我,他纔會遭受這次的傷害……”
感覺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雷霆停頓了片刻,繼續道,“看着他每晚從噩夢中驚醒,只能依靠深度催眠才能入睡;看着他越來越消瘦的身體和越來越黯淡的眼睛,我這個做父親的心急如焚卻無能爲力。我的安慰、我的開解、我的關懷,他全都聽不見,因爲他已經向我關閉了心扉。但是我做不到的你全都做到了……”
雷霆微笑,想要摸摸少年柔軟的發頂又堪堪停住。他差點忘了,少年跟兒子一樣也不喜歡肢體接觸。
【叮~收到雷霆10點感謝值!】
【大正同志非常有誠意,咱們就幫幫他吧!小正同志辣麼可愛,你忍心見他難過嗎?】9527覺得把宿主弄到大正小正身邊是個絕妙的好主意。
韓卓宇擡眸,飛快的看了男人一眼又低下頭去。
雷霆的眼神更加柔和,一字一句慎重開口,“這麼多年,你是唯一能走進小琛心裡的人。撇開一切,我以父親的身份懇求你——幫幫我的孩子!”
也許最初的時候他曾想過把這孩子強留在兒子身邊。但逐漸加深瞭解後,這個孩子不再是一段視頻中的單薄影像,而是一個鮮活的,有血有肉的人。在木然表情的掩蓋下,他擁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柔軟的心。
對上他黑白分明,情感豐富的眸子,雷霆無法勉強他去做任何事,只能給予他最大的尊重。
【嘀嘀嘀……】求助信號響個不停。
韓卓宇抿脣,眼裡露出掙扎之色。
雷霆沉默了片刻,將兒子強行從少年懷裡剝下來,打開車門跨出去,遞出一張樸拙的名片道,“希望你不要那麼快就拒絕我,至少考慮幾天。當然,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想好了給我打電話。再次感謝你救了小琛。”
【叮~收到雷霆10點感謝值!】
【在面對你的時候,大正同志每時每刻都心懷感恩!大正同志是個好同志,宿主就答應他吧。】9527跪求。眼看就快升級了,這樣巨大的正能量體一定不能放過有木有!
韓卓宇下車,擴大的空間沖淡了男人身上威嚴的氣息。他暗暗鬆了口氣,揉揉在男人懷裡不停掙扎的小糰子,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雷霆溫和一笑,慎重道,“謝謝!明天下午我來接你。”他知道,要讓自閉症患者離開自己劃定的安全區域究竟有多難。少年的心意他記住了。
【叮~收到雷霆30點感謝值!】
韓卓宇抿脣偷偷看了男人一眼,心情完全放鬆了。
雖然看上去很可怕,但雷叔叔其實是個好人,也是個好爸爸。他羨慕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