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崢華低下頭審視着矮几上的棋局,見棋盤爲橫豎各四條線等距垂直的方塊,兩方各六子,佈於本方圍點,這是兩人對弈的六子棋,應輪流走子,一子一步,可任意進退左右,以二吃一吃光對方爲勝。
她若有所思地伸手指着其中一棋子,說道:“莊主,如果下一步,將這棋子放在這兒,那另一邊就無路可退了。”*
聞言,殷臣雙眸不由得一亮,嘴有微微往上揚,並問道:“你會棋?”
葉崢華見他向來冷傲而淡然的神態一下子散失了,此刻專注地望着自己,那雙眸讓她的心更是劇烈地跳着,一直以來這個男人的專注都只給予了夫人,曾幾何時這般望過自己?
她此刻雖無比的欣喜,但她依舊不露聲色,語氣溫婉地說道:“奴婢的爹爹是個棋迷,受爹爹的影響,所以奴婢也略懂一二。”
殷臣一笑,說道:“那行,來,陪我一對弈一局如何。”
葉崢華聞言不由得大喜過望,她怎麼也料想不到事情竟會進展得如此順利,於是匆匆地衝着他復了復身,應了一聲:“是,奴婢。”
隨即主動上前將棋盤上的棋子重新一一擺好---
這是再好不過的機會了,她慶幸自己懂棋,然而她亦明白,機會是要自己去創造的。於是專注地將全副心思放在對弈之上,她棋藝甚精,竟與這個男人對弈而不相上下,幾個回合鬥下來,非但沒讓男人覺得無趣,反而鬥志越發的高昂。*
於是,不知不覺間,她竟在這個甚爲陌生的地方呆了近一個時辰----。
對弈間,葉崢華還偶爾美目流轉,偷偷地瞄過殷臣幾眼,而殷臣卻投入到忘我狀態,幾近忘記了時辰,直到袁四爺敲門走了進來,立在兩人身後恭恭敬敬地衝着男人稟報道:“莊主,您之前吩咐說未時開會,時辰將近了,赫州來的十多個掌事者都已經聚在議事廳等候着了。”
殷臣聞言不由得一楞,不由得拍了一下額頭說道:“這幾局棋太精彩,已經久未能如此逢棋敵手了,竟將這事給忘了。”
葉崢華聞言,趕緊站起來,往後退上兩步,說道:“都怪奴婢誤了莊主的時辰。”
殷臣豪爽一笑,說道“這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太投入了。”
聞得兩人對話,袁恬不由得多看了這個婢女一眼,又聽得殷臣說道:“你先行退下吧,日後有機會咱們再爽快地對弈一番。”
葉崢華聞言不由得大喜,她衝着他復了復身,應道:“是。奴婢告退---”並匆匆過去將湯盅以及碗勺都在托盤上擺放好,識趣的沒再逗留,轉身退了下去---。
袁恬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得疑惑地說道:“這不是三夫人的近婢嗎?怎麼會在此處與莊主對弈了呢?”
“她是代君兒送湯水過來的,別看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但她的棋藝的確非凡,我想四叔你也未必能贏得了她。”
袁四爺淡淡一笑說道:“是嗎?一個小小女子棋藝竟如此了得?當真是少見。”
殷臣輕輕一笑,再沒心思談論這事,衝着交待道:“四叔,你將桌上那三本賬冊一併拿到議事廳吧,我過一會便過去---”
“是---”袁恬應了一聲,匆匆過去將他所說的三本厚厚的賬冊捧起,轉身離去。
他自是知道莊主的心思,這一次的會議不同以往,莊主恐怕要寬刀斬亂麻,將將赫州大部分掌事都更換一批,注入新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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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來,望着外頭明媚的陽光,憶起昨日的種種,葉崢華不由得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捧着衣裳往外走去,走到門外,就見奶孃的兒子廖文采捧着一個大大的瓦碗,毫無儀態地蹲在奶孃的屋檐下大口大口地吃着麪條,那模樣就像餓了幾世幾代似的。
葉崢華不由得嫌棄地皺皺眉毛,小聲地自言自語道:“瞧那窮酸樣,同樣是男人怎麼就差那麼遠。”隨即不屑地抿抿脣,捧頭衣裳裝沒看見人似的就離開出了小院。
這點小意外並沒有影響到她的好心情,她繼續哼着小曲,踏着小碎步,一步一步往前走着,望着不遠處長着幾朵小小的黃色花朵,她不由得憧景着,那個英偉的男人將這花兒折下來給自己佩戴的情景,心中又甜蜜蜜的,於是在路邊駐足,將那一朵朵小小的黃色的花朵採頡下來,揣在懷中。
心情大好,就連搓洗起衣裳來也相當的起勁,她一下一下地搓洗着,偶爾哼上一兩句不成調的曲子。
“葉姑娘心情怎麼這麼好?是遇着什麼好事了吧?”
耳邊響起一聲調侃,葉崢華不必擡頭,就知道來者何人,她輕輕一笑,說道:“赫連公子好興致,這一大清早的又到汝苑來散步,可惜咱們夫人今天沒在院子裡頭呢。”
這個赫連文浩有事沒事就往這邊跑過,葉崢華清晨來這兒洗衣裳就碰着他數回了,兩人相當談得來,這一來二往的,也就熟悉了,不知什麼時候她開始不知不覺的就拋下了主僕的貴賤之分,敢與這幾近半個主子的男人開起玩笑來。
赫連文浩聞言,含笑的神態一斂,沒有支聲,只是靜靜地站着發呆。
在葉崢華的眼中,這個赫連文浩雖是莊主的左右手,許多下人對他都尊敬有加,然而在她的跟前他卻沒有當主子的威嚴。
經過幾番接觸,葉崢華也漸漸也不將他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