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與那個名爲她夫君的男人僅幾面之緣,然而她就是知道---那個男人的決定是沒有人可以改變的,這一切都是命。
“奶孃,你走吧,這宥州離汝州有多遠我都不知道,你在這汝州還有家,有兒子、有兒媳婦,你斷不能跟着我離鄉別井的。”*
奶孃蒼白着臉孔搖搖頭,態度堅定地說道:“我要跟着小姐,要小姐一個人嫁到那麼遠的地方我不放心。”
“但你的兒子、兒媳婦怎麼辦?”
聞言,奶孃一臉無耐地長長嘆息了一聲,良久才說道:
“小姐,你有所不知,那個家已經不是我的家了。我跟我那個兒媳婦一點緣份也沒有,每回見面就總是吵架,上一次我回去,她見我沒有錢拿回家,竟拿着掃把要將我攆走,我那個孽子啊,竟然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說着說着,她的眼眶就溼透了:“我對那個家已經死心了,從前老爺在世之時,我每回回去,小姐你就總是大包小包的給我拎着回去,那個時候我兒子、兒媳婦對我還像個人,現在---”
“唉---!”話說到了一半,奶孃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不由得長長地嘆息一聲。
最終喃喃說道:“我那老頭子死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他養大,不料我那不孝兒,打自娶了媳婦,娘就不是人了。”
靜君聞言,心不由得揪成一塊,原來一直在自己跟前表現得如此開朗的奶孃竟然過得這般的苦,一滴淚珠從她的眼眶滑落下來,她不由得輕輕將手覆在奶孃那布粗糙的手背上。*
一直以爲奶孃在自己與孃的跟前都表現得無比的堅強,給予她母女倆人默默的關愛,卻不知在她的背後竟然有如此的一段辛酸,淚無法抑止地串了出來:
“奶孃---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自爹過世後,我見手頭也拮据,每回你回家只能給那零丁的幾個銅板---。”再開口時,她話語中已經帶着一絲的難以抵制的拉噎。
奶孃一把回握住她的柔軟的手,說道:“小姐,你這說的是什麼話?這怎麼能怪你呢,我每月拿的工錢本來就是這麼多,小姐一分一毫也沒有給少。以前是小姐您大度,什麼東西都塞給我帶回去,現在小姐的環境我是知道的,過得比我還要困難---。”
說到這,憶起她們倆母女這兩年來所受的氣,心中不由得爲她叫屈,這個小姐是她打小看着長大的,自小就長得聰明伶俐,惹人心憐,既懂事又善良,從來不拿底下的人當下人看,對自己更是無比的親切,有時真是比親閨女還要貼心。
她一直希望她過得好、嫁得好,豈料老爺突然過後,讓她們兩母女陷入困境,現在又命苦得被退了婚,那是多好的一門親事啊----
每當憶起這事都令她爲之扼惋。
現在還要她一個柔弱的女子離鄉別井,她絕不放心,因此無論如何也要跟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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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的,就有人過來通知,說他吩咐下來要她將需要的東西整理好,用過午膳後就開始出發回宥州。
沒有解釋,沒有一句過多交代的言語,甚至沒有親自露面,只是通過下人的一句簡單的傳話就要她離開十多年成長的汝州,這個男人也實太過殘忍了。
她知道自己沒得選,只能選擇順從。
與奶孃一人提着一個包袱隨着紅純走正苑,這才察覺這次出行的陣勢竟是那般的浩大,大院內並列着兩排衣着統一整齊的僕役、馬伕、還有武夫裝扮的人。
幾匹高大的駿馬雄糾糾地排成一列,隨後就是十多輛馬車。
靜君越來越不瞭解自己嫁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樣來頭的男人,這送行的除了一大班錦衣華服的掌事們外,竟然還有官府的人列成一排立在一旁恭候。
而那位穿着官袍的縣太爺竟神態恭敬地站在那個男人的身邊恭手陪笑着,而那個男人似乎不大領情,竟面無表情地將臉轉身另一方與一旁的掌事說着話。
她看到那位縣太爺的笑臉僵了僵。
“日後要注意一點,若再讓我看到你這般不檢點的行爲,到時我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知道不?”耳邊響起男人日前的那一段話,靜君往前的腳步驟然而止,她知道,自己此刻若冒然走過去,定會惹他不快的。
爲求明哲保身,她只能選擇默默的等待,於是她對紅純說道:“純兒,似乎離出發還有些時候,我們不如找個樹蔭坐下等會吧。”
“嗯,那我們去那邊吧---。”
於是她、奶孃和紅純一行三人往一個不甚起眼的角落走去。
望着下人們進進出出的搬東西,三人靜靜地抱着行袱坐在樹蔭底下,靜君轉閉眼臉,眼前一切的熱鬧彷彿與她無關。
秋風吹過來,引起枝葉拍打着,這本是無限寫意的光陰,然而一想到隨就要踏上那無所知的未來,這令她神經緊繃着,此刻的她狀似安然地端坐着,其實內心卻是無比的彷徨。
她不時地張望着前方,就在這時,但見兩個身穿華裙,足蹬金絲繡花鞋,一身華貴的衣着裝扮的年輕女子一邊談着笑一邊往前頭走去。
這當中一名女子她曾有過一面之緣,看來她們也是要與自己一道同行的人。在這個墨莊裡頭,出出入入都是些男人,因此除了這兩名女子,她就不曾見過任何婢女以外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