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雲淡風輕,不願與人爭鬥,一心希冀兄弟和睦,但事與願違,一個家主之位讓諸多宗室子弟明爭暗鬥,別提友好相處了,即便碰面打招呼的情況也是少之又少。
他們北方雲州之人生性彪悍,素來勇武好鬥,雖無正邪之分,可偏要說的話,行爲處事更接近魔道武者。像楚家這等武學世家,向來是內鬥不斷,只要不超出長輩們界定的底線,便不會多加阻擾,何況別看他們自家人鬥得歡,一旦對外,即會團結一致。否則的話,他們楚家早已覆滅,不可能成爲雲州最強的武學世家之一。
楚南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微微一沉,開口道:“三哥,我其實不願與你爲敵。”
聞言,楚風輕輕地嘆了一聲,目光瞥向渾噩倒地的楚林,雙頰被打腫,漲得通紅似西紅柿,悽慘無比。
“十三弟,我等兄弟一場,這又是何必呢?”楚風一言道出,看着楚林的慘狀心頭一緊,銳利如鷹隼的眸子,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子停頓在楚南的身上,聲音逐漸發寒,森冷如冰霜。
他一向視楚林爲胞弟,手足之情深厚,看到楚林的悽慘模樣,暗中氣憤不平,若非是顧忌尚存的一絲兄弟之情,怕是早已動手,一掌劈向兇徒。
楚南知道事情已經無法調和,也不再墨跡,重重地哼了一聲,大步跨出,正如修爲盡廢前那股子無所畏懼的蠻橫,冷聲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有人不顧念兄弟之情,我又怎麼會狠下毒手!”
他站住一個“理”字,理直氣壯,頓時讓楚風的氣勢一滯。
楚家就這麼一塊地兒,表親、堂親,總共百多號兄弟姐妹,大家彼此之間基本是知根知底,楚林爲人處事,所作所爲,自然不可能逃出楚風的耳目。
但是,楚風對於楚林過於溺愛,以前沒管,現在更不能去管,反倒是對於傷害楚林的人,抱有強烈的敵意。
“十三弟,你現在跪下向九弟道歉還來得及,我顧念兄弟之情,此次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閉上了雙眼,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逐漸發寒,更是透發出後天十重境界的元氣波動,渾身有煙霞繚繞,勾畫出一片滄海在翻滾,赫然是無限接近武道先天的標誌。
自楚山、楚南之後,楚家年輕一代,又有一人即將踏入武道先天!
家族宗室子弟之間的競爭甚至是搏殺,固然殘酷無情,卻能夠互相激勵,形成一股迫切要變強的壓力,使得楚家人才輩出,在整個雲州站穩腳跟。
楚南倒吸了一口冷氣,深知以自己這點手段不可能是楚風的對手,單純的肉身強大,遠遠不足以彌補實力的巨大差距,且楚風走到了這一步,肉身早已淬鍊到極致,無限接近先天武體,單以身體強度來說,未必輸楚南多少。
“十三弟,沒聽見我說的話嗎?現在立刻跪下來,向九弟道歉!”楚風冷哼了一聲,見楚南遲遲沒有迴應,氣勢愈加強橫,幻化出的滄海煙霞席捲起驚濤駭浪,他本人亦是徹底睜開了雙眼,元氣涌入到眸子內,爆射出森冷的寒芒,精氣流轉,彷彿兩把鋒利的刀子當真劈了出來。
楚南將青絲護在身後,以雷霆洗禮過的強大肉身硬抗莫大的壓力,不由後退了三步,依舊沒有屈服的打算,沉聲道:“楚風,你不要欺人太甚!”
“楚南!”楚風並沒有繼續稱呼楚南爲“十三弟”,漠然地喊出了他的真名,沉聲道,“你已經不是過去的天之驕子,楚家奇才,經脈寸斷的你只剩下武道先天淬鍊的強大肉身,對付低階武者尚且可以,跟我鬥,你沒有一絲一毫的勝機!且,你跟我,還有九弟等人的差距會越來越大,終有一日,你將是任何人可以踐踏的螻蟻,你現在跟我硬氣,跟九弟硬氣,待得以後,必定是死無葬身之地!畢竟,不是所有人跟我一樣,會顧念一絲兄弟之情。”
楚南搖頭輕笑,正色道:“經脈寸斷,難道不可以重新接續?一旦沉淪,難道不能重新崛起嗎?楚風,不要太看不起人了!”
“冥頑不靈!”楚風面沉如水,神色陰冷如冰霜,猛地一步蹬出,浩大的壓力席捲而去,頓時令得楚南氣血翻騰,額頭有青筋暴跳,緊咬着牙關,嘴角流溢出的鮮紅血液足以說明他的情況,遠不是後天十重高手的對手,甚至連人家的氣勢都承受不住。
楚風動了真怒,苦口婆心相勸,對方依舊是一意孤行,頓時殺意凜然,莫大的壓力如一尊大山砸在了楚南的頭頂,陰測測地說道:“不要怪我,一切都要怨你不識時務!”
言語間,他尚未動彈,後天十重的元氣涌動,頓見飛沙走石,四面八方的落葉席捲上天,化爲迅疾的龍捲風,見得他一掌擡起,即將襲殺而去,突然有狂風大作,一道怒雷破天而落,恰好是轟擊在二人旁側,將大片的樹林摧毀,直接灰飛煙滅,點燃熊熊燃燒的烈焰,驚得左青絲一屁股坐倒在地,如瓷器一般精緻的小臉煞白如雪,看不到絲毫的血色。
楚風畢竟是習武之人,自然不可能跟左青絲一樣驚慌失措,可氣勢一滯,即將發出的攻勢半路夭折,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下意識地縮了縮頭,對於天之怒雷頗爲忌憚。
如果是在過去,他倒也不至於這樣狼狽,可目睹楚南被雷霆轟擊,經脈寸斷,淪爲廢人後,不止是他,楚家所有年輕一輩全部對雷霆生出了一絲恐懼,遇到打雷天氣,無一例外全部緊縮在自己房間內,絕不外出,生怕成爲下一個犧牲者。
其實,若是隻身在此,楚風未必就擔憂成這樣,可此處不是他一個人在場,尚有昏迷的楚林等人,不得不去顧及他們的生命安全。
相比左青絲和楚風面對雷霆的驚慌,楚南的眼睛頓時亮了,整個人無比興奮,血脈噴張,差點是一蹦三尺高,幾乎要淚流滿面,可愛的雷電啊,終於還是來了!
這廝正指望着最後一記雷電的轟擊,將受損的經脈徹底治癒,重新開始習練武道,將失去的東西全部拿回來。
不過,旁側的楚風臉色陰沉,見得烏雲密佈,無盡的黑暗侵染了天穹,狂風暴雨已經應運而生,發出劇烈的聲響,飄灑而落,電芒在雲霧裡閃爍,即將有更爲強橫的雷電轟落。
他其實想要先殺了楚南再行離去。
楚南即便淪爲廢人,可畢竟是家主楚天河的親孫,濫殺宗門兄弟,即便楚風是家族年輕一輩的翹楚,難免要受到處罰,可若是在後山森林殺掉楚南,神不知鬼不覺,即便真要追究起來,完全可以將罪名推給林中野獸。畢竟楚南失去修爲,被野獸殺死不是沒可能。
“殺了他!”楚風面上掠起一道狠辣之色,楚家三傑之一,當然不可能是尋常角色,元氣涌動,聚集在掌心,摧枯拉朽的掌力即將劈出,還沒來得及一掌推出,又是一道雷霆直墜劃落,如一條蛟龍吞沒了楚南。
這等近在咫尺的雷霆直落,左青絲睜大了眼睛,悽慘哀號,呼喚楚南的名字,淚水打轉,以尋常人的認知,以爲楚南要被雷霆劈的灰飛煙滅了。
楚南遭雷劈,以致於修爲盡廢,經脈寸斷,但那時候的他好歹是武道先天的強者,足以調動天地元氣來守護自己,求得一條生路,可如今失去了傲視年輕一代的修爲,沒有元氣來抵擋,單是以肉身來硬扛,即便是真正的先天武者也不得不飲恨隕落,落得屍骨無痕的末路。
楚風倒吸了一口氣,他與楚南靠得比較近,差點被雷電擊中,終究是給嚇得亡魂直冒,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像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似的,頓時收了掌勢,沒有手刃楚南的打算了。
他與左青絲所想一般無二,認定楚南被雷電吞沒,必死無疑,沒有必要去髒了自己的手。他始終是希望兄弟和睦,不願意自己去殺死楚南,何況被雷電劈死的楚南,家族即便是追究起來也無話可說。畢竟,楚南的的確確是死於天災的雷電,左青絲可以爲自己的清白作證。
見到烏雲未散,狂風不止,暴雨沒歇,楚風已經近距離感受到了天雷的威勢,暗罵一聲夏雷的兇險,一把提起楚林等人,催動體內真元,運轉起凡級上品輕功泥鰍遊行步,直奔林外而去,獨留下被雷霆吞沒的楚南,以及哭哭啼啼,悲傷欲絕的左青絲。
這可人的小丫頭緊緊地抓着得自林中深處的靈草,淚水破眶而出,跟雨水混在一塊兒,精緻的臉龐正如梨花帶雨,說不出的動人,只是那蒼白得看不到一絲血色的真切悲傷,讓所有人心生憐憫,痛徹人心。
“南少爺,你不要死,青絲不要你死,我採了靈藥,還要爲你治傷呢。”她哭得悲慟,傷心欲絕。
“別哭了。”熟悉的聲音倏然響起,頓見雷霆散開,一人衣衫襤褸,白髮倒豎,傲然挺立,不是楚南又能是誰!
“你要是再哭的話,小爺可要心碎了。”輕佻的話語,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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