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李首輔有急事求見。”錢立本步履略顯匆忙的走過來，低着頭低聲稟報。
昭帝微微蹙眉，現在是晚上，又是元宵佳節，李元能有什麼事情趕在這個時候過來？
轉頭看着阿玖道，“你自己隨意逛着，我過去看看什麼事情。”
阿玖點頭，“去吧，不用管我。”
昭帝帶着人從容離開。
“臣婦參見皇后娘娘。”
阿玖驚喜，“二嫂，你怎麼來了？大嫂也來了麼？”
田氏笑道，“大嫂在家裡陪伴母親，並沒有過來。只臣婦帶着七妹八妹來了。”
阿玖這才注意到田氏身後還站着兩個長相一樣的年輕姑娘。
兩人柔柔的向阿玖行個禮，“臣女參見皇后娘娘。”
阿玖腦袋略一轉就知道這是陳姨娘生的兩個雙胞胎庶姐。兩人只比她大半歲，據說這兩人自小就聰明伶俐，平日裡很得李元的喜愛。
首輔府裡面，她除了跟兩個嫡親的嫂子閔氏田氏和原主的母親李夫人略熟悉外，別人在她眼裡就跟陌生人差不多。
兩個庶姐行禮，她略微頷首，態度不冷不熱，“起來吧，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束。”吩咐抱琴，“你帶着七姐八姐隨意轉轉，照顧好了她們，本宮跟二嫂說一會兒話。”
養心殿裡，昭帝看着手裡面一份份沾了血的書信和賬冊，面色冷沉，半晌才擡頭問李元，“這些，都是孫正查到的？”
李元臉上肉皮跳跳，氣憤又激動，“回稟皇上，這些都是孫尚書冒着生命危險查出來的。因爲有了這些證據，姜戰才狗急跳牆，派刺客刺殺孫尚書，幸好孫尚書得忠僕相互，那忠僕又自毀容貌，以身相替，製造孫尚書死亡的假象，讓姜戰放鬆警惕，孫尚書才得以脫身，從西北流亡回來。可憐孫尚書乃堂堂朝廷二品大員，竟被逼迫至此！微臣見到他時，孫尚書都瘦脫的不成人形，身上傷痕累累，現在正在微臣的府中救治，也不知道能不能救的回來。微臣自知此事事關重大，不敢隱瞞，這才進宮稟報，還請皇上爲孫尚書做主，嚴懲姜戰，以正綱紀，以儆效尤。”
這一番話既闡明瞭當初孫正死訊的由來，又說出了孫正的忠正艱辛，一吟三嘆，義憤填膺。
昭帝將手中的證據整理一下，放在龍案上，看着李元誠懇道，“首輔放心，若事情是真的，朕一定不會姑息養奸。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蘭陵侯怕是不服，不如等明日早朝再議，如何？”
李元不滿，擡頭直視昭帝道，“皇上，此事證據確鑿，便是蘭陵侯也抵賴不得。姜戰身爲西北大將軍，深受皇恩，不說忠君報國，反而汲汲營營經營自己的勢力，縱容府內下僕圈佔土地、打殺平民，強搶民女，逼良爲娼，致使西北百姓畏懼姜戰如畏懼老虎一般。且這十年間姜戰控制將軍府內那些惡僕以各種名義在西北大肆斂財，最終這些財物全都落入姜戰手裡。他還和當地屬官勾結，謊報士兵人數，貪墨軍餉，只吃空餉一項，每年就能得利數十萬兩，凡此種種，罄竹難書，若不嚴懲，皇上將如何面對先皇，面對天下百姓？！”
他夤夜進宮，就是爲了搶先一步讓皇上定下姜戰的罪名，好打蘭陵侯一個措手不及，豈容得皇上猶豫拖延。
昭帝聽着李元話語中的威逼，心裡泛起牴觸情緒，很快又壓下去，淡聲道，“依着首輔的意思，朕該如何？”
“還請皇上下旨，派人接手西北，查抄西北大將軍府，押送姜戰一家回京受審。”
李元看出昭帝的不滿，心裡卻沒當回事。只要能逼着皇上把姜戰處置了，蘭陵侯就成了沒了爪牙的老虎，不足爲懼。
到時候首輔府一家獨大，朝廷就成了他的一言堂，皇上就是有不滿，也得忍着。到了那時，他再慢慢籌謀，帶着李家更進一步也不是沒有可能。
昭帝爲難，“朕記得蘭陵侯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姜戰拒不奉詔又當如何？”姜戰手裡有五十萬西北大軍呢。他敢保證，他前腳派人去抄西北大將軍府，後腳姜戰就敢反了。姜家可不是什麼忠心爲國的。
李元早就想好了這些，聞言道，“皇上放心。姜戰從小和蘭陵侯關係最好，也最聽蘭陵侯的話。他能有今天，全是蘭陵侯一手扶持的結果。只要蘭陵侯發話，姜戰必然乖乖束手就擒。皇上今天先下旨定了姜戰的罪名，等明天早朝的時候，再讓蘭陵侯手書一封送過去，有滿朝文武盯着，蘭陵侯推拒不得。”
昭帝想想，搖頭，“此事不妥，還是等明日早朝衆人蔘詳後再定吧。”
李元難得抓住蘭陵侯這樣大的第一個把柄，怎麼可能輕易放棄，見皇上左推右擋的不肯下旨，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姜戰罪證確鑿，皇上卻遲遲不肯下旨懲治，不知皇上有何顧慮？”
德寶站在旁邊聽得直皺眉，李元也太放肆了，竟然敢這麼威逼皇上！
昭帝彷彿沒看到李元的不悅似得，依然有些爲難似得道，“此事容朕再想想，愛卿暫且退下吧。”
李元不甘，“皇上，此事宜早不宜遲，若讓姜戰反應過來再下旨懲治可就晚了。”
“愛卿多慮了，不過一夜的時間能出現什麼變故？”昭帝壓根不聽他的，直接起身從龍案後走出來，“好了，愛卿先回去吧，皇后還在御花園等着朕，公務的事情，等明日早朝再說。”
一邊說，一邊帶着德寶出了養心殿。
李元心裡再不甘也不能伸手去拉昭帝，望着昭帝的背影，恨恨的跺一下腳，起身離開。今天不能讓皇上下旨懲治姜戰，明天這件事情捅到早朝上不知道又要出多少波折，他得襯現在還有時間，好好籌謀一下，爭取明天將姜戰給訂死了。
“皇上，李首輔離開了，離開時臉色不太好。”錢立本看着李元離開養心殿後，回來向昭帝稟報。
昭帝出了養心殿並沒有去御花園，轉身去了距離養心殿不遠的一處偏殿。
“嗯。”昭帝淡淡的應一聲，吩咐道，“去叫宋斌過來見朕。”
今天宋斌正好當值，聽到昭帝叫他，整了整衣服，趕忙過來。
昭帝把姜戰的罪證遞給宋斌看，又把孫正還活着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初是錦衣衛傳來消息，說孫正被刺身亡，他才把消息傳給昭帝。現在孫正又好好的蹦了出來，並且拿着姜戰的罪證找到了首輔府，以至於讓李元拿着這些東西逼迫皇上，算起來，都是他們錦衣衛失職引起來的。
也幸好皇上有心對付蘭陵侯府，否則若是其他事情，這樣一個重大的失誤不知道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宋斌心裡羞愧又惶恐，單膝跪地，“屬下失察，請皇上責罰。”
昭帝擺擺手，“起來吧。朕早就知道李元有後手，他的人能瞞過姜戰，用偷樑換柱之法把孫正換出來，瞞過錦衣衛也沒什麼稀奇。錦衣衛這幾年雖然發展迅速，和在西北經營數十年的姜家死士還是沒法比，這一點朕知道，責任不在你。”
宋斌一臉感動，“謝皇上體恤。”
“話雖這樣說，可你也知道，咱們將要面對的正是姜家這塊硬骨頭。所以接下來，還得加強錦衣衛的訓練才行。”
宋斌抱拳，“屬下明白，屬下回去後就加強錦衣衛的訓練。”
昭帝點頭，轉回正題，“李元要朕下旨處置姜戰，你有什麼看法？”
宋斌想想道，“屬下以爲，除掉姜戰是早晚之事，但不可操之過急，更不宜硬碰硬。姜家在西北經營數十年，雖然在民間名聲不太好，但是在西北軍中聲望卻很高。姜家貪墨的軍餉也只是那些空餉而已，那些活着的士兵們的軍餉卻是按月準時準數的發，甚至姜戰還多次當衆表示自掏腰包補充西北軍需，以此邀買人心。皇上如果現在下旨過去查抄西北大將軍府，押解姜戰一家回京，屬下怕引起西北動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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