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他們的臉上帶着疑惑與不解,而城樓下那數以萬計的匈奴人則是滿眼憤恨,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
再一次看見他,再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我突然覺得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腳踝上那深入骨髓的傷又一次痛了起來。
原本以爲自己可以狠下心腸,可是事到臨頭,終究痛的還是自己。
我慢慢的站了出來,走到城樓的中央,遙遙看着他。
“呼延郎,”我慢慢的開口,哽咽着將聲音逼出喉嚨:“到底是誰,先背信棄義!”
他一怔,看着我不說話,我繼續說道:“呼延郎,我和親來匈奴,原本就是爲了兩國和平,邊關不再起戰端,到了草原上,遇見了你,我也很感激你對我的寵愛,想與你白頭到老。但是,明明是你向我朝提出和親,收取了如此多的銀兩,穀物和絲綢之後,卻破壞了自己訂下的盟約,爲什麼你不能放棄殺戮,放棄侵略我的祖國,而要我眼睜睜的看你屠戮我的同胞?”
他冷冷道:“弱者就是應該服從強者,強者天生就該統治弱者。”
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一滴淚不受控制的從眼角滴落。
這,就是他的回答。
回想起當初剛剛到草原的時候,我們原本就是從這樣的爭論開始認識彼此了,卻沒有發現,我們的結局,其實是在還沒開始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這樣終結。
匈奴大軍是在天空中出現第一道白光的時候撤退的。
像是被光明驅散了陰霾,居延城很快便從戰火硝煙的洗禮中重新恢復了生機,雖然留下的是一座幾乎快要垮掉的城門,還有無數的傷患,但是,能活下來,總是好的。
活着,總是有無限的希望。
雖然匈奴人撤軍了,但楚亦宸擔心他們會捲土重來,於是又在居延城守了一段日子。
我腳踝的傷因爲楚亦宸的靈藥,倒是好得很快,但畢竟傷筋動骨,需要好好休養,也常被他們禁足不能出門,憋得難受。這天用過晚飯,趁着周圍的人都去忙自己的事,我便出了驛館的房間,往後面的草場走去。
草場的盡頭便是一處高聳的城牆,城牆腳下立着幾株梅樹,數朵淡梅還堅持在枝頭,雖已到荼靡之際,依舊散發着淡淡馨香。
梅樹下站着一個清瘦的男人,正仰頭看着那些殘梅,聽見我的腳步聲,也不回頭。
“鳶青,你也來了。”
想要避開已是不能,我慢慢的走了上去與他並肩而立,看着一片花瓣掙脫花心,慢慢的飄落下來。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着,好像這梅花已經是天地間最有意義的東西,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轉頭看向他,他的側臉分外的好看,飽滿光潔的額頭,高挺的鼻子,還有單薄的抿得緊緊的脣,這個人似乎從來都是這樣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
他察覺到我的目光,轉過臉來看着我:“你有話想要問我?”
我點點頭。
“是什麼?”
我的目光閃爍,輕輕說道:“宜薇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