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太太成全。”白若筠收起休書,深深一揖,>:去,門後是老太太聲嘶力竭的怒吼聲。
“白若筠!!你不得好死……”
老太太的怒吼聲、咳嗽聲,秦笙的解釋聲,在白若筠身後漸行漸遠,踏出沈家大門,白若筠停下,扭頭回望,陰沉的天空下細雨飄搖,冰冷清寂,冷風捲來,一瞬間,似過了千年。白若筠回頭,風揚裙腳,她走下臺階。
沈家,她終於是離開了。
出了沈家,白若筠一陣恍惚,在沈家,她得到了什麼,失去的,又是如何的慘重。剩下的,還有什麼?!這樣想着,她不由伸手撫摸腹部,空蕩的心,有了些許安慰。
白若筠來到雲霞墳前,跪下,撫摸着冰冷的墳頭,淚水愴然落下。
“對不起……”
低沉的嗚咽聲在空曠的寂靜的空氣中迴旋,白若筠哭着,身後,跟隨着白若筠的紫煙走出,凝視着慟哭的白若筠,沉默不語。
不知哭了多久,白若筠跪別雲霞,起身,問:“從我出沈家你便跟着我,有事嗎?”
紫煙走過來,問:“你將沈子炎送進牢獄,是爲雲霞報仇嗎?”
白若筠並不回答她地話。道:“你來找我。爲地恐怕不是這個吧。”
紫煙抿了抿脣。上前。道:“我想知道。你要如何救出沈子霖。”
白若筠轉身。看着紫煙。道:“我答應是樑清生。嫁他爲妻。”
早料到是這樣地結果。紫煙苦笑。即便明知她並不愛他。可是。他卻依舊要將她留在身邊。紫煙道:“你們本該是一對地。恭喜你們。”
白若筠不語。轉身。凝望着遠方。半晌道:“我和他。回不到過去。你以爲。和他在一起。卻是爲了另一個男人。他會快樂嗎?即便是在一起。他失去地。是我永遠無法彌補地。物變了。可以修整。人變了。卻如同徒手捕風。結果只有失望。紫煙。如果你愛他。就應該站在他身旁。明知他走錯了。你該留在他身旁。幫助他。而不是逃避。”
紫煙苦笑。道:“我留下。也許只會令他更難做吧。
”
白若筠輕笑一聲,道:“我已拿到休書,與沈家,沒有任何關係。可是,我虧欠的人,我永遠無法彌補。如果沒有我,我想他會是最好的官。”
紫煙不語,曾經,她恨過,也怨過,倘若不是白若筠,樑清生不會變得如此,倘若不是白若筠,她和樑清生不會如此。近在咫尺,卻不敢見。
“其實,你和他纔是最配的人吧,紫煙,如果你想要救他,就帶他離開洛陽吧,一旦陸飛薰與陳管家回到京城,陸飛揚倘若不在,那麼他定是出事了,查下來,樑清生跑不掉。倘若陸飛揚在京城,樑清生更加跑不掉,趁着朝廷沒有查下來,停止吧,你帶走樑清生,留書一封,只說他一時迷途,誤中沈子炎設計,不能明察秋毫,冤枉沈子霖,實有失職,如今悔之,釋放沈子霖,辭官贖罪。”白若筠道。
紫煙吃驚地問:“沈子霖的事是清生做的?”
白若筠點頭,道:“這是我欠他的,也是沈子炎欠我的。”
紫煙道:“我代替了你,你又該如何?”
白若筠撫摸着腹部,道:“我……不知道。想要救樑清生,這是唯一地辦法。”她說着,扭頭看了眼紫煙,微笑着,回頭向前走去。
紫煙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什麼,望着白若筠遠去的身影,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代替白若筠混進樑府,是唯一救他的機會。紫煙咬脣,轉身快步往鎮裡跑去。
樑清生娶親,整個洛陽一片譁然,只因他娶的不是別人,卻是沈家七少夫人,而前些日他抓起的,卻是沈家七少。猜疑質聲四起,有人說,樑清生抓了沈子霖,其實是爲了白若筠。又有人說,白若筠爲進樑家,陷害夫家。留言飛起,樑府內依舊一片熱鬧,大紅喜幔掛起,來往的人,有看熱鬧地,有道喜的。
樑家辦喜事,沈家卻亂成了一團,老太太得知樑家已扯起了喜幔,怒氣衝衝要前去找白若筠,秦笙拽着拉着,求老太太不要離開。
“老太太,爲了子霖,您不要去鬧了,您鬥不過他的,民永遠鬥不過官的,老太太,您已給了她休書,便由着她去了吧。”秦笙拽着老太太不放。
“你給我滾!”老太太怒罵一聲,狠狠的推開秦笙。
門外,二太太和三太太急急忙忙地趕來,二太太進門,慌忙扶住老太太,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三太太急急的問:“我聽下人說,你給了白若筠休書,這算是怎麼回事?”
老太太怒目向秦笙,道:“你問她,問她乾的好事!”
秦笙向三太太道:“若筠姐姐說,想要救出子霖,與樑清生的交易便是她加入樑家,姐姐要休書,爲救相公,我……”她說到這停下,扭頭看老太太,咬牙道,“我強行讓老太太簽了休書。”
聞言,三太太道:“她要走就讓她走,留在沈家,也不知下一個算計的會是誰,走了倒是清靜,從她進沈家,咱們就沒有片刻安寧,你不是常想這她離開的麼,這會子又鬧個什麼呢,她走了,子霖回來了,倒是全美。”
“我怎能讓她安寧,她把沈家鬧得天翻地覆,我怎能讓她安寧!!”老太太怒吼着,從白若筠進沈家開始,她沒有一刻安寧,如今沈家被鬧得天翻地覆,這口氣,她咽不下。
二太太勸道:“她要走,便由這她去吧,只要能換回子霖,算了,這個時候還是想想怎麼救子炎吧,子霖的事算是有着落了,可是子炎還關在裡面呢,無論他做了什麼,他是沈家地子孫啊。”
老太太氣急,指着門外道:“子炎是被誰害進牢裡去的?是她白若筠!我怎麼能放過她,怎麼能……”她說着,一口氣難以嚥下,急促的喘氣,驟地,身子軟下,呼吸困難,重重的喘氣,卻只有進的,沒有出來地。
“老太太?!老太太!!”二太太慌了,扶助老太太。
“哎呀,叫大夫,快叫大夫!”三太太急地跑出門大叫,沈家頓時亂成一團。
沈家內,沈子閒急急地跑到老太太房間,問秦笙:“白若筠走了?她要嫁給樑清生?”
秦笙擡頭,急道:“她走了,你快來看看老太太吧,老太太這是怎麼了?!”
沈子閒扭身跑出門去,老太太看着遠去的沈子閒,心徹底涼了,她知道,沈子閒喜歡着白若筠,他是去找她麼?這個家,什麼時候開始,都變了……
樑府門前,一身喜服地新娘在媒婆的攙扶下走下花轎,喜帕內,紫煙低頭,這身衣服,是她夢寐以求地,和樑清生拜堂,是她只在夢裡做過的
,如今夢想成真,卻是代替他人,他不知,喜帕下的他等候的人。紫菸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圍觀的人鬨鬧起來,樑清生凝視着緩緩走來的人,嘴角卻沒有一絲笑意,白若筠,即便是嫁給他,也是爲了沈子霖,她地心裡,從來只有那個人。這樣想着,他的心裡沒有一絲成親的喜悅。
“白若筠!不要!!不要嫁給他!!”人羣外,沈子閒衝過來,叫着,吼這,人羣如山,他被隔在人羣外,叫聲被人們的鬨鬧聲淹沒,眼看着她踏進樑家,牽住樑清生的手,心如刀割。
“不要嫁給他!!”沈子閒瘋般地掀開擋路的人,人涌如潮,他被遠遠的隔開。近在咫尺,卻什麼也改變不了,無力、憤怒、悲傷,沈子閒擠着,叫着,眼前的人涌進樑家,瘋起的人割斷他的視線。
樑清生牽着新娘,在主婚人那一聲“夫妻交拜”中,心狠狠顫抖,眼前閃過女孩哭泣的臉,她跪雪中,他上前。
“你爲什麼要跪在這裡?”
“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跪?”
“大娘說,我要跪……”
“起來,沒有犯錯,爲什麼要跪,做人不能軟弱,否則受傷地,只會是你。”
“娘說,苦盡甘來,現在跪了,以後就不用跪了。
”
“傻瓜,你叫什麼?”
“白若筠……”
“我叫樑清生,以後有什麼事,來找我,我會保護你。”
樑清生神情恍惚,被人擁着送進新房。新房內,他猛地清醒,過往的一切在腦中閃過,他記得,初次見白若筠的情景,他記得與她約定三生,他記得與她相知相交。
“若筠,我想起來了,我都想起來了。”樑清生激動的上前,握住新娘的手。
紫煙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縮回手。樑清生歡喜的掀開蓋頭:“若筠,我想起……”他停住,張着嘴巴看紫煙。紫煙嚇了一跳,擡頭瞪大了眼,屏氣看樑清生。
屋內一片安靜,空氣似要凍結了般。半晌。
“怎麼是你?”樑清生緩緩問,一時反應不了。他娶地人什麼時候成了紫煙?!
紫煙回神,道:“她沒有來。”
“爲什麼是你?!”樑清生氣急咆哮。
紫煙道:“清生不要再錯下去了……”
“白若筠呢?她在哪裡?!”樑清生怒吼着,他說着,轉身要出門。
紫煙快步上前,拉住樑清生,哀求着:“清生,不要去,我永遠比不上她嗎?在你心裡,在你眼裡,永遠只看得見她嗎?清生,她不屬於你,你醒醒吧,你找不到她的!”
樑清生回頭,看這紫煙,半晌無語,片刻,他輕輕推開紫煙,道:“對不起。”
紫煙緊抓住他,苦笑,道:“我知道,我永遠比不上她,可是,就當是離別,讓我最後敬你一杯,好嗎?”
樑清生停下,紫煙轉身,倒滿一杯酒,背對着樑清生,指甲間藏地藥粉浸入酒中,她轉身,遞給樑清生。
“只當是最後的餞別吧。”紫煙道。
樑清生接過酒杯,對紫煙,他永遠無法回報,心有愧疚,他一飲而盡,低頭看紫煙,道:“對不起。”他話音未落,眼前一片模糊,紫煙悲傷地臉在他眼前晃過,一片漆黑。
紫煙抱住倒下的他,眼角滾下的淚不知是悲傷還是解脫。
翌日,樑清生釋放沈子霖,辭官離任,消失不見,轟動洛陽,從牢獄中走出的沈子霖回到沈家,老太太病倒在牀,沈子豪從京城趕回來,沈子閒離開沈家,不知去向。
“相公,你找我?”秦笙走進門來,沈子霖回沈家並沒有去看老太太,卻是直接到了書房。
書房內空無一人,秦笙愣住,擡頭,桌上放一封信,秦笙心咯噔一下,上前慌忙拆開信封,看着信上的字,秦笙腳下一個踉蹌,臉色慘白,手中的紙飄落。
“相公”
秦笙猛地撲出門去,哭喊着,追出門去。機關算盡一場空,即便白若筠走了,她卻始終贏不了她!
沈子霖,離開了沈家,他說要給她自由,他說他要的是白若筠,可是,她的感情又算什麼?他對白若筠有情,對她呢?給了她情,卻在最後將她狠狠的拋下!
“沈子霖”幽深的巷頭,秦笙失聲哭喊。
你說你要找到她,可是,我怎麼辦?
一個月後,今年的第一場雪下起,江面上,船隻緩慢的飄蕩,白若筠抱暖爐臨窗往着天空,身後,陸飛揚走過來,爲她披上暖裘衣。
“江面風大氣冷,小心身子。”陸飛揚坐下。那日,他受傷被路人救起,耽擱數日,他急急的往回趕,想要告訴白若筠,樑清生的真面目,卻不料,在半道上遇見一路打聽他消息的白若筠。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在石家村的?”陸飛揚好奇的問。
白若筠輕笑,道:“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她說着,手不自覺的撫摸腹部。
陸飛揚目光落在她腹部上,問:“離開了沈家,你和沈子霖,就這樣了麼?”
白若筠眼神變得迷離,輕聲道:“就這樣吧。”
就這樣,只當一切都已結束吧。
正想着,突然船身狠狠抖動,白若筠被震得慌忙抓緊船窗邊,陸飛揚扭頭問:“怎麼回事?”
船外,船伕也不回話,與人罵起來:“你們怎麼划船的!沒長眼睛啊!”
“是你的船擋住了路,我沒問你你倒是兇起來了!”另一個船伕罵起來。
“你撞了我的船你還有理了你……”船伕罵得愈加兇了。
突然,低沉的男聲響起,打斷兩人的話:“算了,我們繞過去吧。”
聞言,船內,白若筠身子猛地一震,呆住不動。
沈子霖?!
那個聲音,卻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白若筠抓窗邊是手指不覺緊捏,陸飛揚不解的看白若筠,問:“你怎麼了?”
白若筠擡頭,望船外,一動不動,船外,一身白衣的沈子霖立船頭,臉上鬍子長起,一臉風塵,兩條船緩緩擦肩而過,白若筠微張了嘴巴,喉間似被一隻無形的手掐住,眼見着船緩緩劃過,她卻不出任何聲音。
船頭,突然有風吹起,沈子霖回頭,轉身進船,目光卻不自覺瞟向擦肩而過的船,驟地,他震住,白若筠慘白的臉在對面的船上,緩緩而過。
“若筠……”
沙啞的聲音似喑啞千年,他凝視着緩緩而過的她,低聲吟喚,打破江面的沉寂。雪靜靜的下着,落進江水中,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