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背叛
三、背叛
也許是每個人聽到自己名字的條件反射,冷穆看見夏帆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瞬間歸於平靜。依舊像個假娃娃。
“小羽。”
冷羽沒有應答,他太瞭解冷穆,他知道冷穆只是在心有所思卻無處解答時纔會如兒時喊自己“小羽”。
冷穆沒有覺察到自己偶爾流露出的迷茫與脆弱,而冷羽一直貪戀這種獨屬於自己的冷穆,不去點破,不願去點破。
“家主,現在可以查了嗎?”冷四的出現打破了剛纔的平靜,也把冷穆從思考中拉回現實。
“可以了。”
冷穆一直覺得自己不適合坐家主這個位置,冷家家主需要的是處事果斷、反應敏捷,就像十年前的冷丁,絕不會像自己這樣總是喜歡放空自己。冷穆反倒想和夏帆換一換,就那樣躺着,什麼都不想,直到生命的盡頭。
冷羽很無奈,因爲冷穆又在神遊了,“小穆,冷四是要去查夏帆嗎?怎麼到現在才着手?”
“查得太早未免打草驚蛇。一般的人專注於一件事情只有兩三天,一些不一樣的領導者則會堅持四五天,如今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只要秘密地查探,就不會驚動那些傷害夏帆的人。”
“你總是這樣爲別人考慮,一點老大的樣子都沒有。不過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冷羽感覺夏帆和冷穆之間有故事。
“他以前救過我,”冷穆坐在牀邊,撫摸夏帆的臉,“也背叛過我。”
背叛——總是一個能傷人致死的動詞。
冷丁總是喜歡玩那種把戲,從來不派人看守冷穆,給他絕對自由,任他逃,再抓他回來。
雖不在政|壇,冷丁卻是個絕對的政|治家,他喜歡玩弄每個人的心。
每一次找到冷穆,冷丁不會像綁架犯一樣把冷穆綁回去,而是從幫助他藏匿的人下手,錢、權、美女、帥男,所有能拿來誘惑的東西冷丁毫不吝嗇。
冷穆每一次被抓回去,就說明他又被人揹叛了一次。
冷丁想讓冷穆對這個世界絕望,想讓冷穆從心到身體都淪爲他的奴隸。可是冷穆不信,不信這個世界全是那個樣子。
冷穆不記得那是自己第幾次從冷家逃出來。
手裡只有冷羽和冷風湊給他的幾百塊錢。冷穆不能坐任何交通工具離開,冷家的產業很大,在城市裡,每二十個人中就可能有一個人依靠冷家給的工
資生活。而這一個人手中拿着冷穆的照片,準備時刻結識冷穆,再背叛他。
冷穆拿着錢,卻不敢進超市買吃的。看着路邊飯攤上忙碌的樸實身影,卻在冷穆的腦海裡變成未來某刻的背叛者。冷穆知道,冷丁贏了。
手裡拿着錢,卻要被活活餓死的人,冷穆大概是第一個。
躲在廢舊房裡的木箱裡,冷穆察覺到死神的降臨。帶走自己吧,這樣的人生,死是解脫。
木箱被掀開,來的不是死神,是夏帆,還有夏帆手中的雞蛋餅。
冷穆就這樣被夏帆救了,被夏帆領回家。
夏帆,一個十四歲的漂亮男孩,一個天使般的人,冷穆相信,這次不會被背叛。
現在想想,冷穆才覺得自己當時太過天真。爲什麼夏帆會出現在廢舊房裡,真如他所說的是路過,路過又怎麼知道木箱裡面有人。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怎麼自己住,沒有父母卻有錢買房子。
冷丁喜歡漂亮男孩,當冷丁帶人出現在冷穆面前時,他下意識地把夏帆藏在身後,夏帆卻打掉冷穆的手,走到冷丁的身邊,面無表情地看着冷穆。
冷穆心累了,不逃了,不想逃了。
那年,冷穆十五歲。死心般地留在冷丁身邊,直到一個星期前。
夏帆的出現,像根針紮在冷穆的心臟上,時時刻刻都令冷穆疼痛不已,回憶使空虛的左胸口突然被背叛的過去填滿,冷穆才意識到,自己還活着。
活着的人就要做活着的事。
冷穆走出房間,“冷一。”
“在。”
“人齊了嗎?”
“八號、十一號和十五號集團的人沒來。”
“原因。”
冷一有些猶豫,“他們聲稱絕對不會服從家主。還要求見上任家主。”
“給你半個小時。讓八號集團消失。”
“是。”
冷穆再次走進臥室,發現冷羽還沒離開,“去休息吧。別累壞了。”
冷羽沒有動,“你還是那麼討厭‘八’這個數字。”
討厭也是另一種在乎,冷羽不會糊塗到把這句話說出來惹冷穆不高興。給一個被自己叫做“爸”的人做了八年的男寵,冷穆不自覺地討厭任何關於“ba”的東西,像一種執念,一旦在人的心裡萌芽,就很難除掉它。
有時候,對某種東西存在執念,大多是因爲你曾經擁有它,你知道擁有它的好處,你能得到幸福、快樂諸如此類的東西。
在十歲之前,冷穆真的以爲自己是幸福的,童年夥伴們的廝殺並沒有在冷穆的腦海裡留下過多的印象或者所謂的陰影。冷穆覺得最快樂的事就是每次廝殺勝利後能得到爸爸的獎勵,一本書、一把特製刀、一名優秀的教師或者是爸爸的擁抱。
“爸爸的擁抱”,冷穆現在想起來只覺得噁心。
“家主,任務完成了。”
冷穆想,幸虧這些特種兵對自己很忠心,否則什麼時候被他們殺了,自己還沒反應過來。
“十一、十五號集團的人呢?”
“他們已經來了,表示願意支持家主。”
“走吧。宴會該開始了。”冷穆走到門口,又轉身看向牀上的夏帆,最後對冷羽說到,“自己去休息。否則十分鐘後我會讓冷一帶你去休息。”
“知道了。你也只有強迫我的時候像個老大。”
冷家主宅的正廳很大,平時用來處理冷家內部問題,大多是各部之間利益相爭,有時也在這裡處罰冷家叛徒。
可是現在,冷穆的十八歲生日宴會正在這裡舉行。正廳裡擠滿了在冷家叫得上名字的人物,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他們在等一個可能改變他們命運的新家主。
冷穆從二樓走下來,似在閒遊信步,冷穆越是不緊不慢,整個宴會的人就越緊張。只有站在二樓凝視他的冷羽知道,冷穆在害怕。
冷穆很怕生人,這又是一個不符合家主身份的行爲。
但是現在他必須站在這滿屋子的陌生人面前,不用大聲,但是要有底氣地告訴他們,“從今天開始,我冷穆成爲冷家的新一任家主。”
整個宴會的人都在這句話結束後低頭恭敬地喊到,“家主!”
“從今天開始,冷家不再有八號集團。這是背叛的人該有的下場。”
冷穆知道面前的人們在害怕他,一如當初他害怕冷丁。這大概是權勢的副作用。
“宴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