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他的懷裡,木蘿靜靜的聽着,那雙幽深的眸子裡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麼?一隻手握着他的衣角,另一隻手則是下意識的撫向了自己圓滾滾的腹部。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那其中的痛和疲憊又有幾個人真正的明瞭,以前她是恨過他們的,如果不願養她,爲什麼又要把她生下來?可是現在,那麼多年的恨意突然坍塌,她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突然覺得心裡面空了。
一覺醒來,窗外已是豔陽高照,下意識的摸向一邊,觸手的竟是一種微涼的感覺。
“木蘿”
裴明哲猛的坐了起來,可偌大的房間裡一個人影都沒有。顧不得穿好衣服,他就這樣跑了出來。
鞦韆架上,木蘿坐在那裡輕輕的搖晃着,清晨的風凌亂了她一頭的烏髮,在冉冉升起的初陽中,那張臉看起來恬靜而安詳,只是如果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雙眸子壓根一點焦距都沒有。
看着這一幕,裴明哲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轉身折回屋裡給她拿了一件薄薄的外套。
夏末秋初,早晚已帶上了一陣涼意,尤其是在這露水深重的早晨。
“怎麼這麼早起來?”
將外套披到她的肩上,裴明哲輕聲問道,在她身後,緩緩的將她擁在懷裡。
“睡不着,所以想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轉過頭凝視着他,木蘿一臉幸福的笑了起來,嗅着那香皂的清新味道,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輕輕的撫摸着她的發,裴明哲的眸子裡有着明顯的憐惜,可是他卻什麼話都沒有說。
“今天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良久,裴明哲才小聲的問了一句,總覺得今天的木蘿有點反常。
“好啊,好久都沒有出去過了。”
微微的點了點頭,木蘿又將頭往他的懷裡湊了湊,她沒有告訴他的是,其實今天早上她是被他的手機鈴聲吵醒的,而且那個電話她接了,只是她始終都沒有說話。
當陽光灑滿了整片大地的時候,他們的車子在市中心最大的百貨商場停了下來。
“爲什麼要來這裡?”
皺着眉頭看着裡面進進出出的人,裴明哲輕聲的問了一句,那裡的空氣太污濁了,而且也絕對是病菌傳播最快的地方。
“我想去看看衣服,你就陪我逛逛吧,一會,就一會,好不好?”
使勁的搖晃着他的胳膊,木蘿一臉撒嬌的說道,上午十點,她應該已經到了吧。
“你啊,好吧,就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我們馬上離開這裡,好不好?你現在的抵抗力本來就差,呆久了容易生病的,知道嗎?”
裴明哲一臉寵溺的看着她,突然發現自己對她的縱容已到了讓人髮指的地步,如果她要天上的星星,他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把月亮也一起摘給她。
“知道了,老公。”
木蘿一臉嬌嗔的看着他,隨即笑嘻嘻的下了車,挽着他的手臂,步伐緩慢的向商場內走去。
可是來到女裝區後,她的視線不是落在衣服上,反而是四處打量着,一反先前的興奮雀躍,此時的她,臉上的表情異乎尋常的平靜。
“你在找人嗎?”看着她的神情,裴明哲不由得問了一句,從一進這裡來,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哦,不是,只是四處看看,突然發現幾個月不來,這裡變得好漂亮。”看着他,木蘿突然笑了起來。
“變了嗎?我怎麼不覺得。”環顧四周,裴明哲一臉狐疑的說道,和先前並沒有什麼區別啊?
“你那是缺少發現美的眼睛,沒看見多了很多漂亮的服務小姐嗎?”
木蘿一臉戲謔的看着他,視線不經意的迴轉間,一個婦人的影子就這樣闖入了她的視線。
四目交匯的一剎那,她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一下子涌上了頭頂,緊緊的握着裴明哲的衣角,如果不是他摟着她的腰,此時的她怕是會因站立不穩跌倒在地上。
察覺到她身體的顫抖,裴明哲的眉微微的擰了起來,“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看着她那蒼白的臉色,心臟的一角驀地疼了一下。
“沒事,只是頭突然間有點暈,我們回去吧。”說完,不等他回答,木蘿便急急的向電梯口走去。
在她移動的同時,那個婦人也快速的向這邊走了過來。
“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緊走幾步跟過來,裴明哲一臉擔憂的看着她,輕輕的握住她的手,觸手所及處一片冰涼。
“不用了,回家休息一會就好了。”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了,木蘿逃也似的走了進去,就在電梯門緩緩合攏的時候,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了過來,“請等一下。”
條件反射般的,裴明哲摁下了開門鍵,當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一下子愣在了那裡,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在看到她制止的眼神後,又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下去。
“謝謝”衝他們莞爾一笑,婦人站到了木蘿的身邊。
目視前方,木蘿的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只是緊握着裴明哲的手不停的顫抖着,渾身更是如篩糠一樣的抖個不停。
“怎麼了?很難受嗎?”
看着她額頭上滲出的一層密密的細汗,裴明哲仔細的拭淨,然後像是護衛似的將她摟進了懷裡。
“我沒事”
將臉埋在他的懷裡,木蘿喃喃的說了一句,只是環住他腰的雙手卻在不自覺地使着力。
電梯徐徐下行,自始至終,婦人的視線未曾離開過木蘿的身上半秒,尤其是看到木蘿顫抖的身體時,她剛想伸出手去安撫她,可是伸到半空又硬生生的定在了那裡,隨後又訕訕的收了回來。
電梯門打開,裴明哲衝着她歉意的笑了笑,隨後擁着木蘿走了出去。
當電梯門又一次合攏的時候,一滴晶瑩的淚順着那張蒼老的臉頰滑了下來。
直到坐到車上,木蘿的身子仍是在不自覺地顫抖着。
只是一眼,就如同刀子一樣的刻進了她的心裡,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模糊的臉這次終於變得清晰了。可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刻,她卻突然怕了。
“現在好點了沒有?”輕撫着她汗溼的額頭,裴明哲柔聲問道,一道不自覺地嘆息就這樣瑾出脣間,明知道她的體質差,卻還縱容她來這裡,真是——
“好多了”窩在他的懷裡,木蘿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看着她異常的反應,又看了一眼毫無預警出現的她,裴明哲的眸子裡劃過一絲狐疑,難道這僅僅只是巧合嗎?
回到家後,木蘿便進了臥室,躺在牀上,不一會兒,便傳來了一陣均勻的呼吸聲。
手機在口袋裡嗡嗡嗡~~~~的響着,仔細的給她掖好被子後,裴明哲轉身走了出去,當門在身後輕輕合攏時,躺在牀上的木蘿驀地睜開了眼睛。
“你好,阿姨。”接通電話,裴明哲禮貌性的問候着,到了嘴邊的疑問卻沒有說出口。
“哦,木蘿沒事吧,剛剛我看她的臉色很不好。”
那端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話音裡隱隱的還有着一絲不安。
“沒事,已經睡下了。”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裴明哲低低的說了一聲。
“哦,那就好,謝謝你將我女兒照顧的那麼好,謝謝。”
“她是我的妻子,照顧她是應該的,只是——”
說到這裡,裴明哲微微的頓了一下,“您今天怎麼會出現在那裡?”
“怎麼了?我早上不是給你打過電話讓你把木蘿帶到那裡的嗎?難道說不是你接的電話?”
“你說什麼?”裴明哲一下子愣住了,“我沒有接到啊。”
“是嗎?我也在奇怪,爲什麼電話接通後一直都沒有人說話。”
“哦,我知道了,您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木蘿的,既然這樣,阿姨再見。”說完,裴明哲緩緩的掛斷了電話。
щщщ ★TTKдN ★℃ O
想起木蘿今早異常的舉動,心裡突然劃過了一絲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