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來到“含香樓”。就見門口各色的男子揮舞着芊芊玉手,招攬着過往的客人。
走到大廳裡,到處瀰漫着撲鼻的脂粉香,看到幾人到來,立即有幾個嬌柔做作的男子撲了上來,圍着千雪幾人,卻看到幾人的冷洌的眼神後四散開去。
千雪看着廳中男男女女摟摟抱抱,或坐,或站,或躺,或倚,喝酒,調情,嬉笑,怒罵,嘈雜一片,微微的皺皺眉。
這時鴇父花枝招展的趕忙走到衆人面前,獻媚的說道:“喲,林小姐怎麼纔來?畫魂早已在房中等候你多時了。這幾位貴客是?”
林君蘭打斷鴇父的話,嚴厲地說:“她們是我朋友,你要好生伺候,稍有差池,唯你是問。”
鴇父連忙嬌笑着說:“是,是,是。林小姐的朋友就是貴客嘛,老鴇我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好的。各位貴客請雅間上座。”抖動着濃香撲鼻的香巾,恭敬地將千雪等人請進了二樓雅間。
而林君蘭卻去了畫魂的房間。
千雪卻在這時突然轉頭,看到了一雙似曾相識的碧藍眼睛,戲謔的看着自己,眨眼就不見了,似乎從沒有出現過,但千雪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相信剛纔那雙碧藍眼睛的主人八九不離的是魔宮宮主冷無心,只是他現在怎麼會在這裡?是視察工作?還是另有目的?
衆人坐定,鴇父命人送上極品香茗,恭敬地說:“各位貴客,請稍等,老鴇我這就給你們找幾個最好的雛子過來。”
羅揚放下茶杯,冷冷的說:“就將你們的花魁叫來就行了。”
“各位貴客,實在是抱歉,花魁是賣藝不賣身的,要見花魁得遵守他的規矩,老鴇我也沒有辦法。”鴇父左右爲難的說道,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恢復,臉上保持着職業笑容。
千雪捕捉到那抹精光,心底冷笑:冷無心的手下果真不一般。端着茶杯,慵懶的說:“什麼規矩?不會是要作詩,他滿意了才見吧?”
老鴇立馬點頭,恭敬地說:“是,是,是。”
千雪懶懶的說:“拿紙筆來。”
立刻就有人拿來了紙筆,千雪提筆刷刷的就寫下了幾句詩,遞給老鴇。
老鴇接過一看,驚詫不已,心裡更懷疑千雪的身份,臉上卻保持着微笑,“我這就給花魁送去。請各位貴客稍等。”轉身離開。
鴇父一離開,千雲就跑到千雪身邊,睜着水汪汪的大眼,驚奇的說:“雪姐姐,你寫的什麼詩?”
千雪摸摸她的頭,微笑着,輕輕地吟道: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羣玉山頭見,
會向瑤臺月下逢。
“好詩!小姐好文采!”一聲婉轉清潤的聲音響起,門口處站着一位沉靜高雅蒙着面紗的男子:細長的娥眉,明亮的眼睛雙瞳含水,精緻的鎖骨若隱若現,體若拂柳,一身淡雅的翠綠衣衫襯托出清新素雅的氣質。
男子輕盈的走進屋,朝衆人盈盈一拜,“奴婢琴音見過各位小姐。”走到桌邊坐下,隨行侍童將手中的琴放於桌上向衆人行禮轉身離開。
琴音端坐桌邊,低頭,如鶯似鸝的聲音響起:“不知各位小姐想聽什麼曲子?”
衆人都看着千雪,千雪無奈,淡淡的說:“琴音想彈什麼,我們就聽什麼。隨你意願。”端起茶杯,不再理會,輕輕地品着香茗。
霎時屋中就響起了纏綿哀怨的琴音。
衆人都靜靜地聽着琴,隨着琴音的變化,時而開心,時而憂傷。
一曲終了,屋中靜寂無聲,衆人久久的陷入着纏綿悱惻的心境中。
千雪看着呆滯的衆人,搖搖頭。這不能怪她,因爲她不懂音律,尤其是古琴,雖然她會唱歌,不過那也是現代歌曲而已。
這時,門口走進相擁的兩個人,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竟然是林君蘭,男子應該就是畫魂了。
林君蘭摟着畫魂的纖腰,不顧衆人促狹的眼光,坐到旁邊的軟椅上,朝千雪說道:“雪兒,這是畫魂。魂兒,還不見過雪兒和幾位小姐?”
畫魂急忙站起來,朝衆人輕盈一拜,“畫魂見過各位小姐。各位小姐萬福。”
千雪點點頭,看了林君蘭一眼,示意她扶起畫魂。
林君蘭見了,微笑着將畫魂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不再顧及衆人的感受,兩個人就親親我我起來,畫魂的芊芊玉手,不停的爲林君蘭撥弄着水果,伺候着她。
千雪看着親熱的兩人,微笑了起來:還真是看不出來,這林君蘭還真像羅揚說的“見色忘友”的人哦!這麼多人在旁邊,也無所顧忌的恩愛溫存。看得出,畫魂的心在林君蘭身上,就不知有幾分真心?俗語都說:青樓伶人無真情。但願他對君蘭無害就好。
林君蘭看到琴音在旁邊,瞭然的說:“還是雪兒厲害,琴音可是輕易不見客的哦。今天竟然來了,還爲你們彈琴,你們有耳福了,琴音的琴聲可是動人的。”
千雪睜着眼睛說瞎話,臉不紅,氣不喘的說:“是很動人,猶如天籟之音。”
琴音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雖有面紗遮住,但桌下的雙手卻緊緊地相握,明亮的雙瞳更是如水如波。剛纔他一直在注意這叫雪兒的女子,清靈淡雅的樣子,才華橫溢的文采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望什麼,現在聽到她說自己的琴音猶如天籟,心開始不規律的跳動起來,企盼着。剛纔鴇父已經說了,今晚由自己伺候她,自己的清白交給她,心裡就沒有遺憾了。
羅揚看着林君蘭促狹的笑道:“雪兒當然比某人厲害了。不知道當初是誰把太傅氣得臉都綠了。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覺。”
除了千雪,衆人都笑得東倒西歪,千欣笑得捂着肚子靠着軟椅上,千雲更是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千月忍着笑,輕聲的對疑惑的千雪說:“當時我們才五六歲,有一天太傅教我們功課,君蘭向太傅問了個問題‘飽暖思淫慾’是什麼意思?太傅就氣得臉都綠了,罰君蘭面壁思過。聽說後來太傅回去後,直嘆自己教書育人這麼多年,還第一次碰到一個如此年齡就思淫慾的學生,氣得三天三夜沒有睡覺,去向母親請辭。後來還是岳母再三說好話,罰君蘭在家禁足一月,抄寫道德經五十遍,才留住太傅了。”
林君蘭馬上就反駁:“本來就是嘛,是太傅說不懂就問的嘛,我又沒有說錯,當時我是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啊。難道你們懂?”
千雪看着林君蘭理直氣壯的樣子,也笑了起來,意味深長的說:“那你現在可是深刻懂得了這句話的含義了?”
林君蘭聽到千雪這麼說,臉一下就紅了,“還好了。”
衆人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畫魂嗔怪地看了林君蘭一眼,嬌羞的將臉埋在了林君蘭懷裡。
而一旁的琴音卻低下了頭,從他抖動的雙肩可以看出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好了,不跟你們聊了,我們有自己的節目了,你們自己安排吧,一切都算到我的賬上。”林君蘭站起來,摟着羞澀的畫魂就疾步離開,好像後面有狼追似的。
看着她狼狽的樣子,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千月看到兩人離開,止住了笑意,輕輕嘆息:“她們兩人也夠不容易的。畫魂是個好男子,對君蘭也是一心一意,可惜是個青樓伶人。岳母堅決反對。岳母要君蘭娶一位正夫之後,再娶畫魂爲侍。君蘭卻堅持今生只娶畫魂一人,結果弄得大家僵持不下,母女二人勢如水火。兩個人都很固執,誰勸也沒用。君蘭就只有偷偷摸摸的來‘含香樓’與畫魂幽會。”
千雪嗤笑的搖搖頭:“愛是不分國界,不分年齡,不分性別的情。愛情裡沒有對與錯,沒有好與壞,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更與身份地位,金錢名譽沒有關係。在愛情裡,衆生平等。愛了就是愛了!只要兩個人真心相愛,相互扶持,白頭到老。是伶人又如何?”千雪喝口茶,繼續說:“任何人,唯一不能選擇的就是自己的出生。這些伶人也曾是清清白白的人,也曾活得幸福快樂,也曾有家人的關心體貼,也曾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如若沒有特殊的原因,誰願意墮落風塵?受盡世人的白眼和羞辱!相反,我倒是很佩服這些伶人,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是憑着自己的本事和能力生活,他們活得真實,即使愛上一個人,又有何錯之有?他們有追求幸福和快樂的權利!誰也不該阻止。相比那些出生富裕的豪門公子,又有幾個是真心的?經過豪門裡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洗禮,那些富家公子又有幾人能說自己清白無辜?”
千月等人聽了千雪的話,都很吃驚,知道千雪的想法很另類,但沒有想到千雪會這樣看待伶人,心裡都在思索着:也許千雪說的對,愛情裡衆生平等。
而旁邊最震驚的還是花魁琴音,明亮的眼睛已經一片朦朧,晶瑩的淚花撲簌簌的往下掉,打溼了胸前的衣襟,也猶不可知,桌下的雙手緊緊地交錯在一起,努力平復着心中的激動與震撼。想不到才第一次見面的她卻那麼懂得這些伶人的無奈和委屈,痛苦和卑微。他們這些伶人,爲了生存,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的!即使愛上一個人,也是卑微而渺小的!有誰能把伶人的愛看得如此重要?而她把卻說:愛情裡,衆生平等!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纔可以做到啊!她理解這些伶人的無奈,佩服這些伶人的自立,支持這些伶人的追求!這樣的女子已是世間難求,今生如若能待在她的身邊,自己這一生也就無怨無悔了!
千雪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這一番話會給衆人帶來怎樣的震動和驚異,依舊淡然從容的喝着自己的香茗。
夜已深沉,千雪想到家中的傲天,擔心他掛念自己,又不會乖乖睡覺,心疼了,轉頭輕聲對千月說:“我們該回家了。”
千月點點頭,想到家中的君兒,急切的想趕快回到他的身邊,對他說:她真的很愛他!
鴇父見千雪等人要走,很奇怪,急切的說:“各位貴客,林小姐已經付了今晚的賬單,各位貴客可以任選一個伶人陪侍。而琴音已經留給這位雪兒小姐了。”
千雪驚疑林君蘭的決定,暗暗咬牙:林君蘭,你竟然擅作主張,今夜的事改日加倍奉還。
而正在房中與畫魂纏綿的林君蘭突然感到一陣寒慄,心想這六月天的夜怎麼冷了起來,不甚在意,繼續與畫魂纏綿着。
千雪冷冷的看着鴇父,淡淡的說:“不用了。你告訴林小姐一聲,我們走了。”看也不看鴇父一眼,轉身離開。
衆人也趕緊隨着千雪離開。
看到千雪拒絕了自己,毅然的離開,琴音的心開始痛了:難道真是自己奢望了嗎?幸福果真離自己很遠很遠。。。。。。
鴇父看着千雪離去時的背影,心想:這件事要趕緊向宮主彙報才行!這個雪兒姑娘的身份很讓人費解,連瑞王和兩位皇女都對她很尊重。只是“雪兒”這個名字如此熟悉,在哪裡聽過了?突然眼睛一亮,難道她是四年前那個失蹤的雪兒?可又不太象。算了,還是先給宮主彙報要緊。想到這裡,轉身向三樓走去。
三樓是宮主的住所,沒有命令,任何人都不可擅入。
而三樓裡的冷無心也聽到了千雪剛纔的話語,也很驚異。想不到她竟然有這樣不顧世俗禮儀,驚駭世俗的想法,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子。多年來,冰凍的心開始有了裂痕,似有一股暖陽照入了黑暗的心,爲了這個叫雪兒的女子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聽完屬下的彙報,碧藍的雙眼邪魅的一笑:雪兒,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了!
回到瑞王府的千雪,安頓好傲天之後,接到了鳳一的回報:已查明那三個女子的身份。那個叫田青的女子,母親曾是鳳臨的一員武將,在一次與夜狼國交戰中,兵敗被人誣陷,戰死沙場,而她家滿門抄斬,唯她逃脫,隱姓埋名流落鳳都,伺機報仇;而那個淡雅的女子,叫魏雅湘,是“名劍山莊“不受寵的二小姐;最可愛的小女孩,叫孫文靜,是御林軍統領的小女兒,因爲父親地位低下,在府中常被正房的子女欺負。三人同病相憐,結爲姐妹。
千雪看着手中的資料,看來有時間要去會會她們了。她們可是自己看上的人了。
而皇宮裡得到暗衛回報的皇后,正氣得摔碎了精緻的茶杯,緊抓着雙手,指甲嵌入了肉裡也毫無知覺,陰狠的冷笑:好你個女皇,你想籠絡無恆山莊爲你瑞王服務,我偏不隨你願。不管這個楊千雪是什麼人,我都要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斷了你的夢!吩咐暗衛:“去找第一殺手葉孤雪,務必除去這個楊千雪。”暗衛飛身離開。
廉親王聽完暗衛的回報,陰測測的說:“能爲我所用,留;不能爲我所用,殺!”暗衛領命離去。